“你没有拿回你的翅膀。”
披着黑袍的堕天使半跪在魔王的脚边,苍白的面容在时明时暗的火光下映照下显得格外的鬼魅。
他声音轻软:“我没有找到机会,阿布没有带在身上。”
路西法垂眸看他,没有说话。
亚列喉管动了动,指尖抓紧了自己的袍角:“我……”
“你现在才是真的没有机会了。”路西法也轻声道。
说完,他不再看向面色惨白的亚列,目光移向一旁:“告诉他。”
亚德拉美勒克向魔王鞠了一躬,转向还在发愣的亚列:“加百列大君私下指示斯拉欧加,不允许你再进入第一天。”
他避开了亚列的视线:“消息是卡卡贝尔穿回来的,他尝试去见阿布迪尔,但阿布已经被关了禁闭,加百列大君把他盯得很紧。”
路西法问:“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亚列。”
亚列茫然地睁着眼睛,好像睡了很久的人突然间醒来,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
亚德拉美勒克有些担心:“亚列?”
亚列猛地低下头,一只手扶着额头:“对不起。”
“我又把事情搞砸了,”他说道,“对不起。”
……
亚列脚步轻柔地走了出去,就像一道幽深的鬼影,逃进了洞穴。
路西法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亚德,继续。”
“是。”亚德拉美勒克取出下一份文书,“第二狱的边界发现了疑是纳撒尼尔的身影,他应该是从精灵界进入的第四狱,卡麦尔没能在边界拦下他。”
路西法接过文书,在上面的法印上一抹,火焰在他指尖一闪而末。
亚德拉美勒克试探问到:“需要我去把他堵回去吗?”
魔王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敲了敲沙发扶手,答非所问道:“安达利尔现在恐怕已经在第六天了。”
亚德拉美勒克一愣。
“你们的好事被拉哈伯捅到了米迦勒那里,”路西法语气悠悠,“我们的慈悲天使很不高兴。”
亚德拉美勒克走了几步,在路西法的脚边跪了下来:“陛下,”他仰头看向路西法,“我不明白。”
“你明白。”路西法道,“你对安达利尔做了世界上最残忍的事。”
在可敬的魔王陛下不得不像个多事的老顽固、或是拉斐尔口中的幼稚园园长,处理几十万岁的小朋友们的情感问题的时候,萨麦尔在享受他无人打扰的……相对清静。
他很闲。
事实上,堕天使里像路西法别西卜玛门那种兢兢业业建设美丽新地狱的才是少数,大部分的堕天使都很闲。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地狱资源很有限,魔族的生活方式也很残酷,弱者是强者的奴隶和食物,从创世纪一直到路西法统一地狱,高阶魔族才在堕天使们的刀剑下勉为其难地收敛自己的獠牙。
双方生活方式差距极大,堕天使们原本对黑漆漆乱糟糟的地狱也没有多大兴趣,特别是确定路西法无意把地狱改造成另一个天国后,他们就更没有兴趣了,情愿花更多的时间研究他们的潘地曼尼南城墙上到底要雕刻多少颗星星。
玛门主持修造潘地曼尼南时,便怀揣着把天上与他们分道扬镳的兄弟全拖下来塞里面的野望——最初,潘地曼尼南里真正使用的部分不到一半。而随着路西法定都潘地曼尼南,大量的魔族也就自然而然地涌入了这里,那些空置的宫殿和房屋也总算有了用武之处。
进入潘地曼尼南的魔族对这座城市又爱又恨,他们怀疑当初修建潘地曼尼南的时候有在认认真真修房子的就只有玛门,其他的修造者则留下了太多穷极无聊的、所谓“追求艺术”的抽象之作。
比如深受魔族诟病的“别西卜之桥”——来自天国曾经最著名艺术家、建筑家、美食家,如今的贪食之君、地狱宰相别西卜,这座桥会带着它的河满城乱跑,桥上的雕塑还会随着时间地点和行人的不同而改变,比如突然变出一个鬼脸来吓唬小朋友直到他哭为止——据说这种技术曾经被他用在天国之门上,但这些高大上的背景根本不能让魔族理解潘地曼尼南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座桥,堕天使们都是飞的根本就不从桥上走!
还有街边一个据说会喷酒出来的酒泉——是的是的,有免费的、喝之不尽的酒,那很好,但它是喷泉,还是一座会冲着酒鬼喷牛奶、冲着无辜路人喷酒的喷泉!他的设计者是已经成为七十二魔神的亚斯塔禄,据说他针对的就是他以萨麦尔巴尔为首的座天使同僚。但这座喷泉的实际受害人里反而没几个堕天使,他们都能飞,而且都有防御性神术。
其他还有会把正在办事儿的居住者吐出来的房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活过来满城乱跑的雕像、必须要唱歌且谁唱谁就能打开的窗户……魔族完全不能理解堕天使艺术家们自以为是的幽默感,他们既对潘地曼尼南精美的宫殿房屋赞不绝口,又对堕天使们的奇思妙想想深痛恶绝,负责城务的堕天使们天天都能收到大量投诉:什么楼梯跑了啊、被壁画人身攻击了啊、地板和房顶又打架了啊……
萨麦尔整日在潘地曼尼南里溜溜达达,也免不了管管这样的闲事。他刚拯救了一个因为做不出数学题而被关客房里出不来的牛头恶魔,屋主小恶魔则表示之前没有这个情况,堕天使们怀疑是因为这个房间觉得牛头恶魔智力不足——现在那位牛头恶魔应该已经在“地狱种族平等委员会”的办公室喝茶了。
接着,他又和某个明显是以米迦勒为原形的雕像打了一架并把将其抗回了原来的位置。这也是魔族不能理解的堕天使们的“艺术杰作”之一,谁家好魔会把米迦勒摆自己老巢里——这个“米迦勒”还会随时跳起来给你一拳。有猜测这个作者不详的雕像是当初路西法被米迦勒捅了后的魔怔之作,但按照萨麦尔对自己兄弟们的了解,他觉得这个雕像和另外几个“你知道是谁”的雕像都是玛门干的,中心广场那个坐上去就开始劝人分手的石头才是路西法的杰作。
总之,萨麦尔就这样结束了今天平静的溜达,回到了潘地曼尼南最中心的万魔殿准备去找路西法麻烦。
然后他在火湖边上捡到了一只尤利尔。
炽天使驾临的动静不可谓不大,金白的光辉之下,潘地曼尼南永远凝固的黄昏仿佛也倒退了一大截,他也不干其他的,呆呆地坐在火湖边上,萨麦尔见他这样,挥退了其他凑过来的堕天使,也在旁边坐下,和他一起看着火湖发呆。
地狱原本没有这片硫磺火湖,不,这世上原本连地狱都没有。
命运就像一场癫狂的滑稽戏。“第七日”的末尾,路西法和拉斐尔不顾压力掀起了第二次光暗之战,将世界之极沉入黑暗深渊,他们试图以此唤醒沉睡于至高天中的神——结果耶和华前脚醒了,后脚就把他们给扔进了地狱,硫磺火湖重此降下,成了第九狱最重要的风景区。
萨麦尔当年没有亲眼见到这硫磺火湖是如何从地里冒出来的。他到第九狱的时候路西法已经又老神在在地在火湖边站着了,下方他们伤痕累累的兄弟在艰难地挣扎。那时候他火气正盛逮谁咬谁,上去就揪着路西法的领子开骂——然后他俩被精疲力尽的尤利尔从天而降砸个正着,尤利尔还扛着他刚捞出来的阿斯莫杜,四个天使二十四只翅膀差点又进火湖滚上一圈。
“他对我不公正。”尤利尔慢腾腾地开口,“那天他亲吻了路西法,也亲吻了你,萨麦尔。他在刹玛依姆亲吻了你们每一个……除了我。”
“哦,”萨麦尔干巴巴地回应,“需要我帮拉斐尔补一个给你吗?”
尤利尔没有回答,似乎是正在思考萨麦尔提议的可行性;而萨麦尔只想劝他别想了。尤利尔总是迟钝的,与生俱来的审判之眼占据了他大部分知觉,萨麦尔不会忘记最初的他对这个世界有多冷淡,但或许那才是神真正想要的复仇天使,而不是现在这个想亲吻都要想半天的呆货。
萨麦尔当初有信心去伊甸园把夏娃和亚当赶出去就是认为他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没想到他把两只眼都闭上了,那件事的后果便是萨麦尔被神变成蛇从天上扔下来,而尤利尔则彻底失去了神的宠爱。
耶和华在那时候派他和复仇天使团看守火湖,是什么打算很好猜,萨麦尔一直觉得那时候坚持要回天国的尤利尔和放他回去的路西法都病得不清,尤利尔花了两千多年回到天上,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呢?他如今不仅在神那里坐冷板凳,在拉斐尔那里也坐冷板凳,要萨麦尔说尤利尔干脆就堕落了拉倒,省得天天受这夹板气。
“但我希望他得到他的亲吻。”尤利尔语气平静地叙述道,“他说我们不应该再用私欲去玷污我们的情谊,他说他依旧将我当做兄弟……可他不愿亲我,这难道是将我当做兄弟吗?”
他声音突然放低:“我也不想和他做兄弟。是他先亲吻我,是他先邀请我,是他教我纵情,是他告诉我我们应该无论如何都要站在一起……难道我的罪过便真的有如此大、如此不可饶恕,甚至比你、比阿斯莫杜、比路西法都更让他痛恨吗?”
“……这话就过分了。”
萨麦尔抗议,却只得到了一个不解的眼神,和尤利尔纠缠情绪问题没有意义,不爽地顶顶他的脑袋:“拉斐尔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吊着你呢,傻子。”
他这话尤利尔听进去了,又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虚心求教道:“我该怎么办?”
萨麦尔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他就不该可怜这个笨蛋:“别理他了,听我的,留在地狱。”
尤利尔摇头:“那不行。”
“那你活该。”
路西法到现场以后,就看见那萨麦尔和尤利尔并排坐在山崖上,黑色的翅膀和金色的翅膀蹭在一起,头挨着头,就像两只依偎在一起的毛茸茸。
魔王都不由得放轻了脚步。
然后他就听到萨麦尔说:“你看看路西法和米迦勒,原来米迦勒好说话的时候,路西法逮着欺负,现在米迦勒和他翻脸了,他又眼巴巴地凑了上去。他们这种,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也就你和阿斯莫杜好欺负,你要真想他理你,你就别去理他。”
“我在黄道十二宫都见不到他,他怎么知道我不理他了?”
“……见不到就见不到,时间长了他不就知道了。”
“可我会想他。”
“你活该!”
路西法:……
尤利尔:拉斐尔欺负我,我回毛绒绒地走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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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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