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紧张呀！”周跃玥憋着笑，肩膀都在微微颤抖，“就当在画你的教案重点线呗。”
“我……控制不住手。”他低头看了眼摊在桌上的教程截图，声音带着点挫败，“我第一次给学生上课也这样，板书歪得像蚯蚓。”
“那你后来怎么克服的？”
“列清单。”他从抽屉里抽出张纸，钢笔在纸上迅速滑动，“第一步：深呼吸三次；第二步：把学生当静物；第三步……”
他凑得很近，呼吸扫过她的睫毛，带着薄荷漱口水的清凉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钢笔水味道。周跃玥忽然觉得心跳快了半拍，像被按错了节奏的鼓点，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
江夏禾的手渐渐稳了下来，笔尖在她眼皮上轻轻游走，专注得像在画最精密的工程图纸，连呼吸都放轻了。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挺直，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周跃玥莫名对他的技术充满信心。只是笔尖触碰到她眼睑内侧的皮肤时，那微凉的触感让她忍不住眨了下眼。
“别动。”江夏禾的声音就在耳边，很近，带着点紧绷的沙哑，像琴弦被轻轻拨了一下，“快好了。”
他直起腰，退后两步，像完成了一项重大工程般松了口气。
“成了？”周跃玥睁开眼，转身看向办公桌旁的小镜子——左边的眼线画得细长流畅，恰到好处地放大了眼型；右边的却歪歪扭扭地向上翘着，像条要飞起来的蚯蚓。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泪都快笑出来了：“江老师，你这是给我画了只翅膀？打算让我今晚直接飞着去派对啊？”
江夏禾的脸瞬间僵住，像是程序出错的机器人，手里的眼线笔都差点掉了。他盯着那道歪掉的眼线，耳根红得更厉害了：“可能……角度没找对。光线太暗，距离也……确实难把控。”
周跃玥难得看他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的坏念头顿时冒了出来。她故意嘟着嘴，做出委屈的表情：“你把我画成这样，晚上怎么去聚会啊？闺蜜看到肯定要笑我一整年。”
江夏禾冰封般的脸上露出一丝惊慌，眉头都拧成了疙瘩：“这……一时半会儿洗不掉吗？”他伸手想去拿纸巾，又像是怕碰坏了什么似的缩了回去，手指在半空悬了悬，显得格外无措。
周跃玥促狭地点点头，强忍着笑意：“得回家用卸妆油慢慢洗才行。不过也不怪你，毕竟是我硬求你帮忙的。就是我现在这模样，实在不好意思就这么走出去。”
江夏禾认真地想了一下，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独立包装的口罩：“我这儿有口罩，医用防护的，能遮住半张脸。”
“不要，”周跃玥狡黠地眨了眨眼，眼底闪着恶作剧的光，“我要你跟我一样。”
江夏禾还没完全明白她的意思，周跃玥已经绕到他身后，按住了他的肩膀。
“不行，不行！”江夏禾试图挣脱，却发现她的力气比看起来大得多，“周老师，男女授受不亲……而且这太不符合教师形象了……”
“江老师，你就画一下嘛，”周跃玥把他按在椅子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又掺了点哄人的意味，“这样咱们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好朋友了！你这也算实现朋友数量零的突破，多有意义啊！”
她不由分说，抓起桌上的眼线笔就往他眼皮上凑。江夏禾闭紧眼睛，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连指尖都在微微发抖。周跃玥憋着笑，故意手抖了一下，在他右眼尾画了道弯弯的弧线，又在弧线下面点了个小小的黑点，像颗滑稽的泪痣。
“好了，看看成果。”她把小镜子递到他面前。
江夏禾缓缓睁开眼，看到镜中自己的脸——右眼尾多了道俏皮的弧线，下面还缀着个黑点点，活像只独眼熊猫。他的嘴角抽了抽，表情像是世界末日降临，又带着点说不出的茫然，仿佛在计算这道眼线破坏了他多少形象分。
周跃玥笑得捶桌子，眼泪都笑出来了：“别动！这张照片必须存档！”她掏出手机，“咔嚓”一声，拍下了这历史性的一幕。“得起个耸动性的标题，就叫‘江老师为爱练眼线，惊现熊猫眼’，保证明天火遍整个校园！”
江夏禾闭了闭眼，内心在无声呐喊：计划严重失控！形象管理系统彻底崩溃！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办公室门“吱呀”一声开了。林小雨抱着作业本探进头来：“江老师，我有个问题想请教……”
她的声音突然卡住，目光在周跃玥脸上的“翅膀眼线”和江夏禾眼角的“熊猫妆”之间来回扫视，眼睛越睁越大，嘴巴张成了“O”型。
“那个……打扰了！你们继续！”小林同学“砰”地一声关上了门，走廊里传来她匆忙跑开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压抑不住的惊呼和笑声，估计是跑去告诉其他同学这个“惊天大发现”了。
江夏禾伸出手，对着门板徒劳地喊：“什么问题啊！林小雨同学！问题还没问呢！”
当天傍晚，校内论坛一篇帖子火速置顶——《震惊！江老师为爱化身独眼熊猫，真爱力量撼动日程表》，楼主匿名，附带一张打了厚厚马赛克但依旧能认出主角的“美照”。
下面的评论区炸开了锅：
“江老师牺牲太大了哈哈哈哈！这眼线比我画的还抽象！”
“这谁下手够狠的，这眼线绝了，一看就是亲生的！”
“我猜是体育组的周老师干的，他们最近感觉走得很近呢！”
“不可能！周老师那种性格，肯定喜欢的是大块肌肉男！怎么看两人都不搭啊！”
“楼上的别不信，反差萌才是最致命的！你看江老师那眼神，明明就是纵容！”
周跃玥把原图设成了两人微信聊天背景。她盯着屏幕上那个一脸僵硬的“熊猫脸”，手指在屏幕上轻轻点了点，突然给江夏禾发消息：“眼线洗掉了吗？要不要我明天给你带卸妆油？温和不刺激的那种。”
江夏禾的手机在办公桌上“嗡嗡”震动起来。他刚把脸上的眼线擦掉，皮肤还有点紧绷。点开消息，看着对话框里那张滑稽的合影，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了一下，又迅速恢复原状，耳根却悄悄红了。他从抽屉里拿出“周老师不可控指数记录表”，在最后一行写下：“计划外失控指数：100%。备注：但……有一点开心。”写完，他犹豫了一下，在“开心”两个字下面画了个小小的波浪线，像颗偷偷藏起来的、怯生生的星星。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那行字上，仿佛给它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办公桌上的绿萝轻轻晃动叶片，像是在替他保守这个突如其来的秘密。
学校要整理建校三十年的学籍档案，这项枯燥又繁琐的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做事最严谨的江夏禾头上。他负责的是1998-2003届，正好是他父亲江启明曾经在这所学校任教的时间段。档案室在行政楼顶层，积了半寸厚的灰尘，阳光透过蒙尘的高窗斜斜切入，在地板上投下光柱，无数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翻滚，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特有的霉味。
周跃玥路过档案室时，正看到江夏禾蹲在地上，脊背挺得笔直，像棵倔强的白杨树。他戴着雪白的棉手套，指尖小心翼翼地划过泛黄发脆的纸页，将档案按年份分门别类地放进纸箱里，动作轻得像在抚摸易碎的瓷器。每个纸箱上都贴着打印好的标签，“1998届（上）”“1998届（下）”，连字体大小都严格统一。他微蹙着眉，神情专注得像是在进行一场精密的实验，偶尔抬手推一下滑落的眼镜，指尖在空气中划出细微的弧度。
阳光透过高窗照进来，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连他额前那几缕不听话的碎发，都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他微微蹙眉时，睫毛在眼睑下投下浅浅的阴影，侧脸的线条比平时柔和了许多，少了些平日的疏离感。
“需要帮忙吗？”周跃玥推开门，抱着个从体育组借来的折叠椅——她刚才路过器材室时顺手拿的，金属支架在地板上划出轻微的声响，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江夏禾抬头看了她一眼，镜片后的目光顿了顿，似乎有些意外，随即点了点头：“谢谢。主要是蹲久了，膝盖有些麻。”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周跃玥把椅子放在他旁边，刚想坐下，脚下却被一个半开的纸箱绊了一下。“哎呀”一声，她踉跄着扶住墙，可纸箱还是倒了，一摞档案砸在地上，发出“哗啦”的声响，纸张散了一地，像群受惊的白鸟扑棱着翅膀。
“抱歉抱歉！”周跃玥赶紧蹲下身去捡，手指不小心被粗糙的纸边划了一下，渗出细小的血珠。她下意识地吮了吮指尖，抬头想说话，却见江夏禾已经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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