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梦花所飘出的幻影在一瞬间消失,蔫巴着躺在地上。
伶舟尘转头去看柴飞意,后者靠在墙上,闭着眼睛,嘴角轻轻扬起。
温孤惜道:“没有了吗?后面的记忆呢,加入归初教后的事情呢?”
柴飞意淡定地道:“没有了,我只在雾梦花存了这些记忆。”
温孤惜道:“你给我们看这些做什么,想让我们同情你,放你一马,还是劝说我们一起加入你们归初教?”
柴飞意嘲讽着笑了一声,道:“不,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答案,于我而言,归初教是我在黑暗中的希望,教主,还有大家,以及我们的梦想,你并不知道那有多么重要,所以,不必再问了,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她视死如归,平静地眨了眨眼。
伶舟尘叹了一声,她明白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那些过去太过痛苦,已经在柴飞意的心中深深扎了根,这是她对这个世界失望仇恨的起源,再加上之前像柳瓷那样的人,归初教的成员估计都恨不得毁灭这个世界。
人的执念是无法撼动的。
柴飞意看着伶舟尘,忽而道:“伶舟,我之前是不是跟你说过,如果你遇见了一群恶事做尽的人,而没有人去审判他们的罪恶,你杀是不杀?”
伶舟尘抿唇,道:“是说过,那时我没有回答。”
柴飞意笑道:“那现在呢?”
伶舟尘自知自己不是圣人,道:“如果我是你,在那样的情况下,也会杀了他们。”
柴飞意释怀道:“与之同理,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受到神罚吗?”
伶舟尘摇了摇头。
柴飞意道:“因为在飞升后,一次下界中,我又遇见了那种拐卖妇女的人,一村子,可能还有许许多多的村子。这是凡间的事,天界本不应该插手,但人界并没有主导者去管,于是我动手了。”
“天帝知道了,很是生气,但念我本心是好的,并没有杀我,而是降下了神罚。”
伶舟尘的睫毛颤了颤,继续听她言说。
柴飞意道:“但也是那一次,我终于明白,坏人是杀不完的。这使我更加坚定,并且追随着归初教的理念。”
伶舟尘道:“一瞬间,所有人一起死吗?这样就没有了坏人。”
柴飞意纠正道:“要说回归溯源,天下大同。”
“可那些好人呢,还有一些无辜的人呢?”
柴飞意道:“她们在另一种维度中获得了平等,也会开心的。”
伶舟尘无奈道:“可是,柴飞意,当年你的娘亲害怕留你一人在世你会遭遇万般不测时,也想着带你一起死,但那时,你说的是,你不想死。”
“你母亲没有将意愿强加在你身上,选择了自己死去,你为什么又要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天下人的身上呢?你可曾问过,他们想不想死?”
灯油烧的作响,空中顿时静默了。
柴飞意缓缓抬起头,火焰在她瞳孔中跳动,她吸了一口气,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
又是良久的沉默。
温孤惜道:“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抱歉,我要用刑了。”
柴飞意抚摸着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闭上眼睛接受了。
伶舟尘欲言又止,她身体的情况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温孤惜不想让她看见这种血腥的场面,让她先离开。
伶舟尘顿在原地,温孤惜只好拉着她走,道:“我和你一起走。”
“至于这里,让陈炎上来吧,飞意,你与他共事过,应该知道他的手段的。”
温孤惜冷不防说完这一句,就带着伶舟尘离开了,大门关上的那一刻,烛火也熄灭了,没有人看见柴飞意最后是什么表情。
好像她真正陷入了永久的黑暗之中。
回到青铜书屋,乔画正坐在桌前看书,虞露在一旁整理书籍,她们刚回来的刹那,大门再次被推开,是宁求安和范婉星回来了。
范婉星大步流星往前走,宁求安在她身边绕来绕去,似乎在乞求着什么。
温孤惜站在内门入口,身后是伶舟尘,范婉星瞥了她一眼,转而问温孤惜道:“前辈,双双她真的死了吗?”
温孤惜看向宁求安,宁求安捂着嘴巴,低头磨蹭着脚,小声道:“对不起前辈,我大嘴巴一个,但我真的忍不住不和婉星说话,我一说话就不小心提起这事了。”
范婉星和柳双双是好朋友,柳双双去世了,她一定非常难过。
温孤惜垂眸道:“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她。”
范婉星道:“前辈当时有更想保护的人,我能理解。”
温孤惜一愣,宁求安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弱弱道:“我只是把当时的情况说了一下。”
温孤惜低下头,范婉星道:“若不是宁求安,我还不知道双双的事,我想看看她。”
“好。”温孤惜侧过身,带她去往安置柳双双的地方。
大殿之内,冰床寒气阵阵,柳双双静静地躺在那儿。
几人都跟了过来,算是为柳双双送行。
范婉星脚步缓慢,来到了冰床旁边,伸手去抚摸柳双双的脸,神色哀恸。
她稳了稳心绪,查看柳双双身上的伤势。
最终,她的手落在了柳双双的心脏处。
范婉星一愣,拈住伤口中的线头,将整根丝线抽了出来。
宁求安害怕道:“哎呀,婉星,死者为大,你在做什么?!”
范婉星回头看温孤惜,温孤惜道:“这根丝线我早就注意到了,是害死柳双双死亡的第一道具,同她对手的,也是个炼器师,追丝术更在双双之上。”
范婉星微微扬起头,将丝线放在光下,道:“不,双双确实是自我了断的。”
众人一愣,虽然柳瓷也是这么说的,但毕竟这是敌人的说法,不能相信。
范婉星解释道:“这根丝线是双双最喜欢的丝线,叫长乐丝,是双双的本命丝,再高段位的追丝术,也无法控制对方的本命丝,我听宁求安说了那件事,看来双双真的是悲愤羞愧悔恨至极了,才会结束自己的生命。”
在场的乔画和虞露不知道那件事,皆一头问号,温孤惜怔了许久,只能叹了一口气。
“居然如此吗?唉,这孩子也真是的。”
范婉星道:“我之前还有些生气,很是责怪前辈,现在看来,这真的是双双自己的选择了。”
温孤惜嗓子一哽,说不出话来。
宁求安赶忙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大家不要再说了,现在我们最重要的事就是先把双双给安葬了,然后抓住那个什么归初教!”
“嗯。”
众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宁求安终于松了一口气。
气氛刚温和了没一会儿,突然有人急匆匆地前来,道:“副司主,不好了,地牢那边,那边,柴飞意死了!”
“什么?!怎么死了?”
那人道:“陈炎前辈说,说她是上吊自戕的!”
上吊?听到这话,温孤惜的心头一阵搔乱,道:“宁求安,血绫不是收走了吗?”
“啊?是啊,没错,就在我这儿啊!”宁求安背着一个盒子,连忙打开,里面的血绫被捆在里面。
事情愈发混乱了。
温孤惜气的捶了一下墙,道:“乔画,虞露,婉星,你们留下来安置双双的后事,宁求安,伶舟尘,你们跟我来!”
柴飞意若是死了,那她们这一遭可就太不值得了。
三人匆匆穿过地道,来到了地牢前,陈炎正坐在地上,面色宛如死灰却涨的通红,见温孤惜她们来了,连忙站起。
黑铁牢笼的大门是开着的,而柴飞意则挂在一根细绳子上,双脚离地。
那绳子很是普通,只是她的腰带。
地上还残留着血迹,混着尘土,一片狼藉,温孤惜冲陈炎道:“她是自杀的?你在干什么?!”
陈炎百口莫辩,结巴道:“我,我就出去透个气,没想到回来她就,就......”
温孤惜继而道:“看场面,你用了不少的刑罚?”
陈炎忙点头:“是,是啊,她是不是受不住,所以就......”
温孤惜追问道:“那线索呢?你问出什么了吗?”
这下陈炎说不出话了,垂首如霜打的败叶,憋道:“她嘴巴很严,愣是什么都不说,但,但我马上就要问出来了,只是差一点点!”
温孤惜恨铁不成钢,道:“够了!还在找借口!”
陈炎垂首,无措道:“对不起,是我疏忽职守。”
伶舟尘上前,按住躁动的温孤惜,道:“罢了,气也没用了,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唉。”温孤惜叹气,捏紧了拳头,最后无可奈何地松开了。
宁求安严肃地走上前,将柴飞意抱下平放在地上,伶舟尘心中百感万千,没想到柴飞意最后还是以这种方式离开了人间。
或许,她早就想死在和母亲在一起的那天。
忽然,宁求安背后的盒子不停地撞动着,他伸手去按,一下子没按住,那条血绫飞了出来,正当众人提心吊胆准备迎接攻击时,这条血绫轻轻地游到了柴飞意的身上,渐渐地化为尘烟。
伶舟尘喃喃道:“还真是有灵,主死器亡吗。”
那血绫的身上渗透出更多的血来,直接融化了柴飞意的身体,宁求安吓得跳了起来,道:“啊,什么情况?”
温孤惜道:“吸食了那么多人的血炼化的法器,应该是最后一刻崩塌了吧。”
血绫连同柴飞意,一起消亡了。
宁求安道:“罢了,毁了也是好事,这东西留下来也是害人的。”
“陈炎,扣三个月薪俸,好好反省吧。”温孤惜道:“宁求安,清理一下现场吧。”
“是。”
——
一转眼,又是秋天,落叶纷纷。
随着落叶穿过青石甬道,忽然眼前明朗,洞内的一湖死水静而无鱼,死水之上,悬着一座小殿,古朴而静谧。
晏离浊坐在中央,手指轻轻敲点着案上的面具。
她从内心里惋惜道:“可惜了,飞意是个好孩子。”
阿瓷在一旁,道:“没想到啊,我们思来想去,选了很多人,最后还是阴差阳错让飞意去完成那个任务了。教主不必太过伤心,飞意只是比我们先一步去往大同的世界了。”
远处有人走近,拱手道:“教主,阵法已经起效了。”
晏离浊轻轻划过面具,幽幽抬眼,又道:“很好,这边既如此,怨灵那边,也该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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