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研讨会，既煎熬又透着诡异。
自裴亦琛转移话题后，不过十分钟便草草收场，股东们先行离场。
温暮盈敷衍了江强的几句好奇，直到散会前，脸上都淡淡的。
回到办公室，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林语这会儿刚听完会议室的传闻，一见温暮盈，便窜回座位，语气兴奋，“暮盈姐！原来你是隐藏的商业奇才！”
温暮盈被这突如其来的高帽扣得一愣，又在心里腹诽了一番公司八卦的传播速度，勉强勾了勾唇，“夸张了，只是凑巧。”
林语只当她是谦虚，彩虹屁吹了一通，才想起正事，“对了暮盈姐，见到总裁没？怎么样？是不是更帅了？本人真有那么可怕？”
……
本来恢复了点儿的心情瞬间跌底。
抱歉，不管近距离还是负距离，你家男神除了骚，没别的。
他可不可怕不知道，反正她挺可怕的。
温暮盈扯了下嘴角，干笑两声，“帅不帅的没注意，倒觉得，这人可能有点儿大病。”
“……”
过了会儿，越想越憋屈，掏出手机，一条带火气的消息便甩了过去。
温暮盈：【你们裴盛的股东，都跟你一样脑子有泡？】
把那位小叔子也一并捎带上了。
发完，就直接扣在桌上。
不过几秒，嗡嗡两声震动。
裴狗：【他们跟我不一样，我满脑子只想泡你。】
……
她错了，是她脑子有泡才对。
温暮盈闭了闭眼，自动结束这没意义的对话。
而正在专属电梯里的某人，见对方删了又写，写了又删，最后，彻底没动静。
他眼尾一弯，低笑溢出，指尖轻点，又一条消息发了过去。
“也不知道你小子使了什么坏，这么厉害一丫头，愣是让你拐跑了？”
斜前方，一句评价，带着点不屑，甩了过来。
裴亦琛这才掀起眼皮，看向对方，扬着调子，漫不经心：“您这话说的，我哪儿差了？”
董老哼了一声，“要不是那丫头反应快，你都要跟你苏叔撕破脸了。”
“哪儿能呢，”裴亦琛啧了一声，手机揣回兜里，“那是苏叔故意给我下套。”
“小兔崽子，一天天没规矩！”董老胡子一翘，瞪他，“你苏叔一片好心，这不开窍的石头突然动了凡心，万一摔个跟头怎么办？”
知道这小子突然冒出个女朋友，还是和几个老伙计钓鱼时，裴老爷子亲口说的。
老爷子偶然得知，姑娘被弄到公司来了。
虽说对有孙媳妇这事儿乐呵，但也犯嘀咕，就怕这孙子一上头，公私不分，闹出什么乱子。
本想亲自来瞧瞧，却被一通威胁给堵了回去，这才托他们几个老伙计探探底。
说到底，也是看裴亦琛长大的，把他当亲孙子疼。
这有了女朋友，都想替他掌掌眼。
裴亦琛被这话逗乐了，“我瞧着就那么缺心眼？”
“这有什么准？讨老婆又不是做生意，那能一样？”
“讨老婆”三个字，听得裴亦琛心里舒坦，懒得再争辩。
“不过今儿也瞧着了，丫头确实不用攀你。模样好，有才华，脑子灵光。”董老睨他一眼，“这么瞧，倒像是你配不上人家。”
“您这是盼着我好还是不好？”裴亦琛气笑了，“好不容易碰上个中意的，再让您这么一数落，飞了。”
“我还不知道你？从小就没个正形。”董老不走心地呵了两声，“我看那丫头也不是个软柿子，用不着你护着。”
裴亦琛一听这，保护欲上来了，话说的贱嗖嗖的：“我不护着谁护着？我的宝贝，别说受委屈，磕着碰着一下，我心疼得跟剜肉似的……”
董老被他这副德行噎得慌，“你说说你，多大的人了，还吊儿郎当的！”吐了口淤气，他又问，“什么时候带回去？你藏着掖着，我们一把老骨头，还得替你爷爷当眼线。”
闻言，裴亦琛那点不正经收敛了些，“嗯……不急，等她点头。”
“哟？稀罕事，你也有低声下气的时候？”
“这不是正好，”裴亦琛挑眉，“有人治治我这臭毛病？”
见这人又开始油腔滑调，董老嗤了一声，懒得再理他。
下班前十分钟，温暮盈鬼使神差地，馋了那家新开的火锅。
裴亦琛把她喂得像个坐月子的，清汤寡水，她腻得要命。
正好“亲戚”走了，她可得好好补偿补偿自己。
宋垚不用加班，昨天的日料也未过瘾，两人一拍即合，约在了火锅店。
裴亦琛接到“另有安排”的通知，少爷脾气噌地就上来了。
裴狗：【昨天不是一起吃的？今天怎么又？】
也不知是不是“每月一次”的后遗症，温暮盈今天看他格外碍眼。
从睁眼到现在，就没让她顺心过。
她飞快地打字：【我昨天还跟你睡一张床呢，今天怎么又？】
几分钟后，一句反问甩过来。
裴狗：【暮暮这是真的烦我了？腻了？】
……
大概见她半天没动静，又来一条。
裴狗：【没有暮暮，我吃不下，喝不下，睡不着，今天怕是熬不过去了。】
她眼皮跳了跳，删掉已经打了一半的心里话，重新编辑。
温暮盈：【你现在要是闭嘴，到我结束前，还能考虑回去睡，你要是再没事找事，今天之后的每个晚上，也别想见着我了。】
发完，没再理他，拎上包，下班走人。
半小时后，温暮盈到了火锅店。
宋垚已经在了，正翻着菜单。
一抬眼，视线在她身上飞快一扫，戏谑道，“哟，这是唱哪出呢？奔丧回来的？”
温暮盈白眼一翻，往她对面一坐，“大姨妈那股躁动劲儿没过呢，少惹我。”
宋垚噗嗤一笑，“我可听说了啊，你今天又搞了件大事，把裴盛那帮老狐狸都给收了。”
一听这话，温暮盈就知道是陆霆那张没把门的嘴，憋回去的火腾地又窜上来，“别提了！一提我就来气，也不知道那几个老头什么毛病，我又不是裴盛的人，跟我过不去干嘛？”
“人家凭什么买你的账？”宋垚眼皮一掀，睨着她，“不过我这张嘴还挺灵的，昨天才念叨你这事，今天你就自爆马甲了。”
温暮盈拿起水杯喝了一口，重重地搁在桌上，“马甲这俩字也别提！一提我就想起裴狗那张欠揍的脸。”
宋垚被她这架势逗得不行，“你那位，今晚怎么没缠着你？”
“他又不是没断奶的巨婴，需要我天天挂着？”
一句话，宋垚愣了两秒，然后诚恳回了句，“虽然……不太合适，但这话，真让我思想跑偏了。”
温暮盈也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无语地瞪着她。
宋垚赶紧打哈哈，岔开话题，叫服务生点菜。
火锅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吃到一半，宋垚似是突然想起什么，抬眼问，“你那公寓，不打算退租？现在也不住，怪浪费的。”
温暮盈筷子一顿，又晃了晃，“先不退，我又没打算一直跟裴狗住，又不是不回RT了。”
“你这情况，还回去？人家也得放你啊。”宋垚微微蹙眉，语气肯定，“悬，你跑回去基本不可能。”
温暮盈轻嗤，“我管他呢，就算我愿意一直在云兮湾，也得留个后手，万一哪天气儿不顺了，跑出来还有个窝。”她飞快补了一句，“就比如今天。”
宋垚对这没啥分量的宣誓嗤之以鼻，压根儿就没信。
手机嗡嗡一震，她瞥了一眼，唇角一勾，“今晚你怕是要扑空了，你家那位正和陆霆他们聚着呢，就在这附近。”
她放下手机，下了块肉，盯着锅子笑着说，“估计是等着一会儿给你打包回去呢。”
“打包”两个字，温暮盈听着不大顺耳，刚要反驳，却又像是想到什么，眉心蹙起。
她点了两下屏幕，扫了眼，这才问宋垚，“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
宋垚闻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平时少不得要呛上几句，可想起那条消息还有后半截，便道，“哦，忘了。陆霆替人传话，说为了撑过今晚，他很识相地，闭嘴了。”
“……”
话音刚落，电话铃声便响起。
温暮盈扫了眼屏幕，稍顿，眸色一黯。
她轻撂下筷子，接起电话，“妈。”
宋垚闻声抬眸，目光落在她身上，一瞬不瞬。
只见她坐得笔直，神情虽平静，情绪却肉眼可见地低落。
宋垚也放下筷子，抽了张纸巾擦嘴，静静看着她。
自上次不欢而散后，温暮盈便很少联系林婉君和温乔了。
几次例行公事的问候，官方又敷衍。
她象征性地回复几句，便不再多言。
而林婉君这次打来，也并非出于想念，只是无意得知她从创智辞职，还骗他们出国的事。
“听说你辞职了？什么时候的事？”刻薄的声音从听筒传来，带着压抑的怒火。
温暮盈一听这开场白，就知道这位又在私下搞小动作了，心尖掠过一丝凉意，低嘲一声，“您这是找不到话题，随便找个理由和我搭话？”
“你还有理了！”林婉君一听她这阴阳怪气的语调，火气瞬间上涌，“辞职瞒着家里，还骗我们说公司派你去进修？我不过是问了一句，你什么语气！”
温暮盈被她嚷得头疼，把手机拿远了些，“辞职是我决定的，不算什么过分的事，况且，我这个年纪，连这种事都不能决定？”
“你这是翅膀硬了？！觉得大了我们就不能管了是吗？！”见她又拿年纪侧面讽刺，林婉君气得手抖，”那么好的工作，你说不干就不干，你当现在工作这么好找？”
温暮盈阖上眼，呼吸有些不稳，指尖传来一阵瘙痒。
她强忍着没让指甲嵌入掌心，努力平复了两秒。
“做什么工作是我的事，我也没有当个无业游民，现在也早就重新就职，只是换了家公司，有必要这样大动干戈？”
她声音发冷。
宋垚瞧她脸色不对，起身给她倒了杯水，递过去，无声做着口型——别生气，别动怒。
温暮盈朝她弯了弯唇角，轻轻摇头。
可接下来的时间，她始终面无表情，不见怒意，不见悲伤，像个提线木偶，麻木得没有生气。
那通电话，不过几分钟便匆匆挂断。
温暮盈随手将手机扔到桌上，发出一声轻嗑。
她抓起筷子，继续吃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没事吧？”宋垚观察了片刻，才试探着开口。
温暮盈筷子未停，轻笑了声，“没事，撒的谎被戳破了，兴师问罪罢了。”
说完，往嘴里塞了口菜。
宋垚见她似并无异常，稍稍松了口气，却还是担忧，“身体呢？有没有不舒服？”
“……还好，”温暮盈四肢的麻木感也稍稍缓解，“只一瞬间有冲动，能忍住……缓缓就好。”
宋垚闻言点点头，眉头却未松开，仍不放心地瞧着她。
温暮盈被她这模样逗笑，不适感淡了些许，“真的不用紧张，我已经很久没有过激反应了。”她稍顿，淡淡道，“刚刚只有一下，但可以控制了，不会像之前那样，无意识弄伤自己。”
宋垚听她这样说，心里酸胀，却也明白安慰无用，索性顺着她。
沉默片刻，就见温暮盈在包里翻着什么，随后，拿出烟。
“可以吗？我有点忍不住了。”她问。
“我又不是不知道，想抽就抽呗。”
温暮盈吸烟这事，宋垚认识她没多久就知道，除了点意外，倒也不在意。
艺术圈里，这样的人太多了，她没那么保守，也不反感烟味。
甚至有时候，看着温暮盈吸烟，会觉得像在欣赏一幅法国油画，唯美又颓废。
一开始并不知道她为什么有这习惯，后来也是慢慢猜出来的。
刚毕业那会儿，她烟瘾很大，宋垚也想过劝她少抽点，但又觉得没必要，或许是她的一种解压方式吧。
她愿意，就随她去。
温暮盈熟练地将烟衔在唇边，纤细手指夹着，缓缓吸了一口。
浓烈的烟草味瞬间涌入肺里，血液里的冰凉被冲淡，添了些暖意。
一支烟燃尽，温暮盈才感觉身上暖和了些。
“要不要，让你家那个晚些来接你？”宋垚问。
估计现在这个模样，她也不希望裴亦琛看到，只能给她些时间调整。
温暮盈怔了怔，随即恢复如常，勾起唇角，“没事，已经好多了。”她捻灭烟头，丢进烟灰缸，抬眼看向宋垚，“今天……要不要，久违地喝一场？”
宋垚被这突如其来的提议弄愣了，确认自己没听错后，冷不丁笑出声，“你还真是……想到一出是一出啊。”
“明天周末，”温暮盈语气轻快，“不用早起。”
见她情绪平稳大半，宋垚不再多言，痛快应下，末了还是忍不住提醒，“喝多了，小心在你家那位面前露馅儿。”
一句话，彼此心照不宣。
自从温暮盈挑明了心思，宋垚便决定，不再插手。
她明白，这种心结，哪是说说就能解开的？
裴亦琛到现在也藏着掖着，大约也是明白，不能急。
温暮盈要真正放下，得慢慢来。
温暮盈垂下眼，脸上浮起一丝温柔，“应该不会，如果真露馅了……”她指尖摩挲着碗沿，声音低下去，“那就……看天意。”
“不是，”宋垚被逗笑，“这几个意思？愿意坦白，还是自暴自弃了？”
“大概你说的，恃宠而骄？”
“你这脑回路，还真是奇特。”宋垚长叹一口气，“我不管了，你怎么舒坦怎么来。反正你心里早认了他，至于这事儿怎么办，还得你自己拿主意。”
温暮盈挑眉，“怎么不呛我了？”
“呛你有屁用？”宋垚对她这上脸劲儿稍无语，“虽然看不上你凡尔赛，可有一说一，哪次都赛得没毛病。”
温暮盈乐出声。
宋垚叫服务员上酒，温暮盈随口问陆霆会不会介意，就见她手一挥，“他不敢。”
莫名的，温暮盈不想怼她，笑著接受了。
几轮酒下肚，一箱啤酒见了底。
温暮盈头有点晕，意识还清醒。
宋垚脸颊泛红，一杯就上脸，却也还没醉。
这时，陆霆的电话来了。
温暮盈向后一靠，四肢微麻，一股暖意融融。
她掀起眼皮，瞥见宋垚飞快地说了几句。
“我跟他说一小时后过来接，顺便捎上你家那位，成不？”
温暮盈脑子转了一圈，明白了，点点头。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扑哧一笑，“还真奇怪，这场景，倒让我想起酒吧那次了。”
宋垚蹙眉，片刻后反应过来，“那你可得接着输给陆霆那二货，再给你家那位敬酒。”说完，对着酒瓶猛灌一口，“然后，狠狠睡了他。”
温暮盈被逗得大笑。
两箱酒下肚，时间不过一小时。
宋垚已经开始说胡话，身子七扭八歪。
而温暮盈，眼前画面成重影，身子半瘫软，但意识尚存。
结完账，陆霆的电话正好打进来。
她顺手接起，含糊地应了两声，半拖半拽地扶着宋垚往外走。
一出门，便见即使夜色也盖不住英俊相貌的两个男人，站在不远处，指尖猩红一点。
听见动静，两人同时侧首。
左边那个，明显更加漂亮过分的男人稍掀起眼皮，黑眸望向她，带着些许惊讶。
温暮盈被这眸子勾住了神。
“卧槽？这祖宗做什么妖了！”
陆霆瞧见宋垚整个人挂在温暮盈身上，眼珠子快瞪出来了，赶紧弹掉烟头，几步上前把人捞过去。
失重感袭来，温暮盈踉跄一步，身子虚浮，几乎要栽倒——下一秒，却落入一个熟悉又好闻的怀抱。
她微微一顿，正欲抬头，却被一只大手轻勾住下巴，调转了身子，面朝胸膛，紧紧裹进怀里。
她勾住他的脖颈，呼吸恰好喷洒在他耳廓。
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混着淡淡的须后水味道，更近了，还有隐约的威士忌香气。
“醉了？”
好听又带着磁的嗓音，夹杂稍许笑意，震动到她心底。
其实并未完全醉，意识还算清晰，只是生理迟缓。
可不知怎的，她贴近了些，鼻尖蹭在他脖侧，撒谎般轻轻“嗯”了一声。
音落，男人身形一僵，温热的大手在她腰间收紧。
她虽全身麻意蔓延，但似巧合微妙得感受到这稍瞬的变化。
裴亦琛显然也没料到她这举动。
他知道她是醉了，无意识的。
可她柔软的身子贴着他，加上多日未曾亲密，自己又饮了酒，一点火苗便被撩拨起来。
他轻滚喉结，正欲压下心头火，怀里人却搂得更紧，湿热的嘴唇擦过他耳垂。
“哥哥——”
轻哑似带调笑地唤道，
“要不要一起睡？”
暮暮隐藏的疯痞属性，开关——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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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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