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ray Sonnet
宋疏白看了眼林夏发过来的酒吧名。
[宋疏白]：我看还不如改名为十四个流浪汉。
更吸睛。
[林夏]：哇塞？
我现在可以确定你状态确实好多了。
[宋疏白]：怎么说？
[林夏]：太刻薄了。
[宋疏白]：谬赞了。
宋疏白熄灭屏幕，车开的并不稳当，他有点难受。正打算闭目养神，顾灼言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这么开心。”
宋疏白侧过头，对上顾灼言在昏暗光线下深邃的眼睛，言简意赅：“Stray Sonnet？不就是十四个流浪汉么。”
“咳咳。”顾灼言轻咳了一下，掩盖那份笑意。“那我们一会过去岂不是也成了流浪汉了。”
“那当然不是，十四个名额先到先得。老板是肯定跑不掉了。“
顾灼言没有错过他说话时一闪而过的不适，主动截住话头。
“休息会吧。还有一段，到了我叫你。“
说着打开了宋疏白那侧的窗户，让有些凉爽的夜风吹拂进来。
似乎是难受的紧，宋疏白把手机递给顾灼言。
上面是正在拨通的电话，打给林夏。
“快到的时候叫他出来接一下。我现在不敢看手机。“
说这话的时候，宋疏白还是贴着椅背，坐的笔直，但眼睛没睁开过。
“喂，疏白。“
电话声打断了顾灼言的思绪，他将手机贴近耳边。
“你好，我是顾言，那天见过的。“
“哦哦，我知道的。疏白呢？“
顾灼言看了看旁边双眼紧闭正在吹风的人。
“他有点晕车，在休息。”他又看了看导航，“我们大概还有十分钟到。”
“ok，那我现在下楼来门口等你们。”
……
“呃，他要不舒服的话你帮忙通通风什么的。”林夏拿着手机，挂也不是，说也不是。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出来。
“嗯，我知道。”顾灼言盯着窗外，“我好像看到你了。你在xx？”
林夏登时喜出望外。
“对对！那我挂了啊，回见。”
顾灼言挂掉电话，扫了一眼手机号码，随后递到宋疏白手边。
“快到了。”他的声音带着些安抚的意味。
宋疏白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眉头紧锁，脸色在窗外光影下更显苍白。
他坐得笔直，嘴唇抿得毫无血色，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熟人更是别来”的低气压臭脸。
顾灼言低笑一声，目光依旧关切。
他伸出手，悬停在宋疏白额侧感受了一下风，将他这边的车窗又稍稍降下一点。更清凉的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
车子终于在一个闪烁着“Stray Sonnet”霓虹灯牌、门口排着队伍的酒吧前停稳。
几乎是同时，林夏那张带着明朗笑意的脸就凑到了宋疏白这边的车窗旁，隔着玻璃用力挥手。
他穿着件亮片装饰的衬衫，在夜晚的凉意和酒吧门口蒸腾的热气中显得活力十足。
“疏白！顾医生！”林夏清亮的声音透过玻璃传来，带着兴奋。
但当他看清还坐在车里，闭着眼，脸色极差，浑身散发着“别惹我”气息的宋疏白时，声音立刻收敛了些，带上小心：“呃……疏白？你还好吧？”
顾灼言见状，率先推开车门下了车，绕到内侧路边站好。
宋疏白这才缓缓睁开眼，适应了一下门口炫目的灯光和嘈杂。他动作有些迟缓地解开安全带，伸手去推自己这边的车门。
林夏反应很快，立刻从外面帮他把车门拉开：“来来来，快下来透透气！”
宋疏白下车时，脚步还是虚浮了一下。站在车旁的顾灼言迅速而自然地伸手，稳稳地虚扶了一下他的胳膊肘，力道恰到好处地帮他稳住身形，随即松开。
“死不了。”宋疏白站稳后，声音带着晕车后的虚弱和明显的烦躁，没好气地吐出三个字，算是回应林夏的关心。
林夏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但看他还能怼人，又放下心来，立刻发挥他“来都来了”的万能精神：“哎呀，晕车嘛，吹吹风透透气就好了！走走走，我给你们留了二楼的好位置，绝对清净！”
他不由分说地挤过来，想拍宋疏白的肩，被他一个冰冷的眼神钉住，只好讪讪地收回手，转而热情地招呼顾灼言：“顾医生，快跟我来！”
酒吧内部与名字的文艺感反差巨大。一楼人潮汹涌，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仿佛要撕裂空气，密集的鼓点敲打着胸腔，炫目的激光束在弥漫的烟雾中疯狂切割。空气里混杂着浓烈的酒精、香水、汗水和爆米花的甜腻气味，舞池里是忘情扭动的人群，吧台前挤满了举杯笑闹的客人。
林夏像一尾灵活的鱼，带着两人在拥挤的人潮中穿梭。顾灼言走在宋疏白外侧，用自己的身体替他隔开一些推搡。宋疏白眉头紧锁，脸色更差，显然一楼的环境对他刚缓过来一点的神经是新一轮的折磨。
幸好林夏没吹牛，通往二楼的楼梯相对隐蔽。踏上铺着厚地毯的台阶，一楼的喧嚣被厚重的门和物理高度隔绝了大半，音量骤降，空气也仿佛清新了一些。
二楼是相对安静的VIP区域，灯光是暖调的琥珀色，卡座之间用半高的隔断和垂落的深色绒帘分隔，音乐换成了节奏舒缓的爵士蓝调，流淌着慵懒的萨克斯风。林夏熟门熟路地把他们领到一个靠里、视野开阔又远离楼梯口喧嚣的宽敞卡座。
“喏，这里！怎么样？舒服多了吧？”林夏得意地率先坐下，拍了拍身边柔软的沙发，“疏白，快坐里面缓缓！顾医生，您坐这边！”
顾灼言示意宋疏白坐进最里面的位置，自己则坐在了靠近过道的外侧。宋疏白几乎是陷进了柔软的沙发里，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线条终于放松了一些。
“吧台在哪边？”顾灼言轻声询问林夏。
林夏站起身，指了指方向。
宋疏白靠在柔软的沙发里，闭目缓了好一会儿，感觉那股翻江倒海的眩晕感终于被二楼相对清净的空气和舒缓的爵士乐压下去不少。他睁开眼，看到林夏正托着下巴，一脸探究又带着点八卦地看着他。
“看什么？”宋疏白的声音还带着点残余的沙哑，语气不算太好，但比刚才在门口缓和了许多。
林夏嘿嘿一笑，凑近了些：“看你缓过来没啊。”
宋疏白瞥了他一眼，像是才想起什么，“你呢？大晚上跑这儿来，新店开业……捧谁的场？”
“哦，这个啊！”林夏立刻来了精神，身体前倾，“就我之前跟你提过一次的那个，从法国蓝带学甜点后来又转行调酒的那个朋友，记得吗？秦朗！他跳槽来这儿当首席调酒师了，今天算是他首秀，我肯定得来捧个人场，顺便试试他的手艺是不是还那么神！”
他指了指楼下吧台的方向，“喏，就在下面忙活呢。而且听说他在Diageo World Class上拿了名次。我刚来就点了他特调，等着呢。”
林夏观察着他的神色，刚才的兴奋劲儿收敛了些，语气变得认真起来：“对了，你今天去研究院了？”他小心地问，“感觉怎么样？我看你脸色还是不太好，不会是不舒服吧？”
“没。效果挺好的。就是这司机开车太晃了。”似乎是想到了车上的经历，宋疏白又皱起眉头来。
顾灼言的身影从相对安静的角落吧台方向穿过稀疏的人流，朝他们的卡座走来。他手里只端着一个高脚杯，杯壁凝结着细密的水珠，里面是剔透的浅绿色液体，点缀着几片鲜嫩的薄荷叶和一小截青柠角。
他将手中的杯子轻轻放在宋疏白面前的桌上。杯底接触玻璃桌面，发出清脆细微的一声“嗒”。
“Virgin Mojito”
林夏看着那杯只属于宋疏白的、看起来清爽宜人的饮品，又看看空手而归、神态自若但明显比平时温和一点的顾灼言，眨了眨眼，心下了然。
他立刻打趣道：“啧，顾医生偏心啊！疏白快尝尝！我的特调估计还得等秦朗忙完这阵呢。”
宋疏白看着面前那杯散发着薄荷清凉气息的无酒精饮料，剔透的绿色在琥珀色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清爽。他抬起眼，正好对上顾灼言看过来的目光。
宋疏白没说话，伸手握住了冰凉的杯壁。那股沁凉透过指尖传来，他低头，就着吸管喝了一小口。薄荷的清凉、青柠的微酸和气泡水的爽利瞬间在口中弥漫开，带着恰到好处的甜度，非常有效地抚平了喉咙和胃部的翻搅感。
林夏看着宋疏白明显好转的状态，又瞄了一眼旁边气定神闲、仿佛卸下某种无形担子的顾灼言，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
他识趣地没再追问医院的事，转而开始兴致勃勃地介绍起这家酒吧的设计和他那位调酒师朋友的手艺，卡座里的气氛终于轻松活跃起来。
林夏看着宋疏白明显好转的状态，又瞄了一眼旁边气定神闲的顾灼言，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他眼珠一转，打了个响指：“光坐着聊天多没劲！来来来，玩点啥！”
他站起身，熟门熟路地走到卡座角落一个装饰性的矮柜旁，拉开抽屉，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副崭新的扑克牌、一套骰子和一个黑色皮质骰盅。
“玩什么？”林夏把东西一股脑放在桌上，兴致勃勃，“21点？简单粗暴！”
宋疏白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顾灼言则微微颔首，表示随意。
开局几轮还算有来有往，但很快，林夏就发现事情不对劲了。
宋疏白算牌精准得吓人，表情管理滴水不漏，而顾灼言，每一次要牌或停牌的时机都踩在最优解上。
林夏感觉自己像个在两位大师面前裸奔的赌徒，输得毫无悬念。
“不是吧！你们俩合伙欺负人是吧？你信不信我向omega保护协会举报你们。”林夏看着自己面前再次爆掉的牌，哀嚎一声，认命地端起自己那杯姗姗来迟的特调鸡尾酒，狠狠灌了一大口。
“你举报有什么用，我也是omega。”宋疏白乜了他一眼。
然而接下来的几轮，林夏依旧在被血虐中度过。
他面前的空杯越来越多，眼神也开始有点飘忽。
宋疏白看着林夏又一次苦着脸灌下罚酒，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放下自己那杯几乎没动的无酒精饮料，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目光扫过骰子和骰盅。
“21点没意思。”宋疏白的声音带着点慵懒的磁性，他伸手拿过那个黑色的皮质骰盅和旁边的几个骰子，“我们换个玩法。”
林夏立刻来了精神，带着醉意起哄：“来来来！看疏白表演！他玩骰子才是真本事！”
宋疏白没理会林夏的嚷嚷。他先用手指随意拨弄了一下桌上的七颗骰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接着，他手腕一翻，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七颗骰子如同被施了魔法，瞬间消失，悉数落入骰盅之中。
表演开始了。
那黑色的骰盅仿佛粘在了他手上。
手腕灵巧地翻转、抖动、画着流畅的圆弧，时而贴着桌面滑行，时而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骰子在盅内碰撞滚动，发出密集而清脆的、如同骤雨敲打玉盘的声响，却又被牢牢禁锢在那方寸之间，没有一丝一毫要逃脱的迹象。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漫不经心却又绝对掌控的美感，手臂的线条在昏暗灯光下绷出利落的弧度，专注的侧脸在光影中显得格外深邃迷人。
顾灼言的目光牢牢锁在宋疏白身上。
他见过宋疏白冷静、疏离、刻薄甚至带着点脆弱的样子，却从未见过他如此刻般，在指尖掌控着概率与技巧时，流露出一种近乎张扬的、充满魅力的自信。
那是一种内敛的锋芒，在骰子清脆的撞击声中被释放出来，牢牢吸引着旁人的视线。顾灼言能感觉到自己心跳的节奏，正随着那骰盅的韵律微微加速。
“啪！”
一声干脆利落的轻响，骰盅稳稳扣在了桌面上。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只剩下骰子在盅内的轻微滚动声。
宋疏白抬眼，目光落在顾灼言脸上，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带着点挑战意味的浅笑。
“顾医生，”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背景的爵士乐，“给你摇个六斋。”
顾灼言眉峰微挑，带着恰到好处的疑问：“斋？”
旁边的林夏立刻抢答：“斋！就是只算点数为六的骰子！其他点数都不算！六个六斋！就是盅里所有骰子都得是六！没点真本事谁敢叫这个！”
他说完，又冲着顾灼言挤眉弄眼，压低了声音，带着点神秘兮兮的炫耀：“顾医生，你是不知道，疏白这手千术，不得了！他说摇什么，那基本就是什么！”
宋疏白对林夏的吹捧不置可否，只是看着顾灼言，眼神平静而笃定。
在两人目光的注视下，宋疏白缓缓揭开了骰盅。
六颗骰子，如同六颗温润的白色珍珠，整齐地排列在盅底，每一颗朝上的点数，赫然都是相同的——六点！清一色的六！
“哇——哦！！！”林夏激动地拍了下桌子，差点跳起来，“六斋！真斋出来了！疏白牛逼！” 他兴奋地看向顾灼言，“顾医生，看见没！我就说……”
然而，顾灼言的视线却并未在那六个骰子上停留太久。他的目光敏锐地扫过桌面，随即定格在宋疏白放在桌面上、压在刚才喝酒用的那个厚底玻璃杯杯座上的左手。
他记得很清楚，刚才宋疏白拿起了七颗骰子。
“七个。”顾灼言的声音平静地响起，打断了林夏的兴奋，“你拿了七颗骰子。”
林夏一愣，下意识地数了数盅里的骰子：“一、二……六？哎？对啊！还有一个骰子呢？”
宋疏白脸上的笑容加深了，那是一种带着点狡黠和玩味的笑，在酒吧暧昧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惑人。
他没有回答林夏，而是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左手从那个厚底玻璃杯的底座下挪开。
然后，在顾灼言和林夏的注视下，他用指尖，轻轻地将那个压在他左手下的玻璃杯，朝着顾灼言的方向，平稳地推了过去。杯中的冰块和琥珀色的酒液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玻璃杯稳稳地停在了顾灼言面前的桌面上。
宋疏白微微倾身，隔着桌子靠近顾灼言，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眼神却亮得惊人：“第七颗，在杯底压着呢。顾医生，猜猜看，它是什么点数？”
顾灼言的目光从宋疏白带着笑意的眼睛，移到他推过来的那个玻璃杯上。杯子的底座是厚实的圆形，稳稳地压在桌面上，完全遮住了下面的骰子。
卡座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
背景的爵士乐、楼下的喧嚣，似乎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只有眼前这个带着神秘笑容的男人，和他推过来的那个藏着秘密的杯子。
顾灼言看着宋疏白，那双眼眸在昏暗光线下如同深潭，映着对方此刻近乎耀眼的自信和魅力。他没有犹豫，薄唇轻启，吐出一个清晰的数字：
“五。”
宋疏白眼底的笑意更浓，像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的涟漪。
他没有立刻去掀杯子，反而身体更放松地靠回沙发背，用一种近乎慵懒的语调说：“林夏刚才说的没错。”
顾灼言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我确实会点‘千术’。”宋疏白承认得坦然， “在这种距离，对着一个骰盅，我说要摇出什么点数，它基本就会是什么点数。”
他的目光再次锁住顾灼言，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和坦诚：“不过，顾言……”他第一次清晰地叫了他的全名，声音低沉而清晰，“刚才这个五，我没出千。”
“它，”宋疏白用下巴点了点那个杯子，眼神里是纯粹的、带着点玩味的笑意，“就是个五。”
顾灼言的心跳，在宋疏白清晰叫出他名字的那一刻，仿佛漏跳了一拍。
他看着对方眼中那坦荡的、混合着自信和一丝孩子气般真诚的光芒，一种前所未有的、强烈的吸引力攫住了他。一个在光影交错中，用最纯粹的技巧和最坦诚的态度，向他展示着致命魅力的男人。
就在这时，楼下舞池突然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和更强劲的电子音乐节拍。林夏被那动静猛地吸引，探头一看，立刻兴奋地跳了起来：“哇靠！DJ换神曲了！不跟你们俩玩了，太吓人了！我下去蹦会儿！你们慢慢猜！”
他说完，像一阵风似的冲下了楼，留下卡座里气氛微妙的两人。
宋疏白看着林夏消失的背影，轻笑一声，这才伸出手，慢条斯理地挪开了顾灼言面前那个厚底玻璃杯。
一枚白色的骰子安静地躺在杯底压出的圆形水痕中央。
朝上的点数，赫然是五个鲜红的圆点——五点。
顾灼言的视线从那个鲜红的“五”，缓缓移回宋疏白的脸上。宋疏白正看着他，眼神清澈，带着点“看，我没骗你吧”的坦率笑意，那笑容在迷离的灯光下，足以让任何人心跳失衡。
喉结微动，他端起了那半杯威士忌，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却丝毫无法浇灭心底悄然升腾的热意。
我们的目的是！苏炸全世界！[加油][加油][加油]\疏白/\疏白/\疏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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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骰惑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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