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叫‘我内头的?’滕脂柔迷瞪了,低头凝神在看茶台上的“金蝉吐口水”,自己却口干无语,而心里在回他:“找我来,只为问话这个?”
魏兴一转头,却见这丫头全然跌入与寂寞有染的烟草味道里。只道自己问了个寂寞,忽口气一变:“我不曾拿你当外人待,你要知道当时,乍一见还以为我眼花得厉害……” 魏兴言下之意缘何肯定中掺杂着些许玩味,难怪他看人的脸色,说不上是个什么表情。
“您怪我下黑手还明知故犯?”滕脂柔咬了咬嘴唇,不甚确定地反来问道。从她语气舒缓,面带自然的总体神态上,是看不出内心已然泛滥出想法:“这么快……竟然这么快就变卦了?天时尚早,家教的位子我还没待够本呢。”
魏兴闻言无声地笑了,他单手捞起盖碗嘬了口茶,回指一拨,重又盖好盖碗,严丝合缝。整个动作娴熟老道,一般人还真做不来。
之后,置身茶台前,浇杯上茶递与滕脂柔,顺口说道:“能吃上我的茶道手艺可是你的大福气。”
能触感到由指尖注入的温温热热,这显得魏兴甚是亲和力。
“你这高足,现在可还好?”
“已服完药,睡下了。”
滕脂柔注意观察着台面上的水印痕迹且别管它干的、湿的,是横一道来竖一道弯儿,终究还是深入中空内部,或被放过,再或是蓄水兜兜转转,可惜和自己一个德行。
魏兴听后松了口气,相比之前不见了强硬,转而苦涩如斯。
“此前闹病,如你所见,那叫‘眉毛胡子一把抓’。方法宁可错用一千,不能放过一个。谁叫他是我一手带大的,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却长成了这样。这也是我家的大不幸啊!其后想着法儿好让他开心,别让自己添堵。再怎么着,都是我的家务事,不必见报宣扬的。只是一次次单靠强制捆绑……能独独不为他考虑吗?我瞅着都不好受。何况,我也好面儿。而今天这一出下来,搁过去是断不能应。若再苛责一气儿,留任于此,怕是你后悔却没这个解释机会……”
魏兴每每说到慷慨激昂处,总有点口角流沫就不提了。表面上强说愁,心思这才被读懂,呵呵,就要下逐客令了。
滕脂柔也不跟他客气,看了眼那金蝉茶宠,呃,放水怎么都跟放她血似的。
于是,收回目光,张嘴便说:“是亲生的没错哈!” 滕脂柔与魏兴四目相对却不多停,感觉出这话不太对味儿,得讲口德。
下一刻,她赶忙向对面的人摆手一笑:“怎么回事呢?这么跟您讲吧,我也后悔,后悔当时没有发挥好。第一要他自己学好才好,不然你不让他有所认识,终究会别人认识给你看。”魏兴点头应她:“能插句话吗?恼火时给他两巴掌,有何说法?”
“老子教训儿子,也没什么不好。大不了把负罪感扇去了‘爪哇国’。只是,说句不好听的,到不了你七老八十那天,可能也做不太动。”
魏兴嘴角抽了抽,倒有几分哭笑不得,话里深意接着问:“试想想这样的荒唐,世上又有几人不是打年轻时那会儿过来的?本就来对了!这一天天的,我够不容易了,还竟被这小子匪兵一样生事不断。稍有点儿小小心思就知道‘窝里横’!他这点像谁呢?为父我用了前半生都没想通。”
哦,合着他左手“金刚指”,右手“点到为止”,随便就将这“土匪头头”的桂冠甩给别人,怎不说口碑呢?顾名思义,嫌我就他“城池”;食他“粮草”;统帅他“兵马”的,之所以他不好当众喊“动手”,绝非是见识过了我师徒二人玩儿转的力量,而是说句大言不惭的话,就这点儿霸道,在他眼皮底下碰瓷儿运气,只当脚底打滑。
联想到片刻前,被自己响当当的小头目一说给震撼了,滕脂柔笑纳地紧饮两口茶,要知道这“女土匪”头子史上少有得善终嗳。
“不过,这傻小子自尊心有时瞎要强,这点随我。”魏兴见滕脂柔竟未出声,接着沉吟道:“我不瞒你说,小予他来去无挡的自卑感甚至偏内向人格,我甚为忧心。等我意识到就刚才你俩可没闲着,好个一无挂虑还挺会玩儿。当然啦,起到了激发他的作用。你这做为师的那套……行得通吗?嗯?~”
滕脂柔一愣,继而“咳咳……咳……”呛得猛咳不止。原本口中待咽去的茶被魏兴的闪烁其词,转后来莫名其妙的一“嗯?”,可算是将嚅嗫想说的话咕噜进嗓眼儿,瞧着像极了那台面上的茶宠在吃水吐泡。
倒不是这润喉的茶水巨难吃,滕脂柔见此大叔只一眼平视过来,遂将目光挪开,用茶水从三足蟾蜍的头部浇濯至全身。莫管他低头玩儿啥,单就前面放话,三句不离歧义是爷不亲来奶不爱,放任的语气巨难听,怎叫回避得了?
滕脂柔匀了口气,拿话回敬过去:“看刚才情形,可不就是我和小予他正面‘刚’了呗, 奈何连职业素养都让您疑虑重重。今天这事儿闹得看似只您儿子要吃点小亏,实则我一憋气儿自损个什么‘马踏飞燕’摆件、景泰蓝天球瓶跟陶瓷网纹罐三件物品何止上八百?拿我这月薪酬相抵,怎么着吧,除了硬挺之外,郁闷得很。这咋还扯上我俩关系变诡异呢?如若这样,俺也甭说啥段位不段位的,头前毕竟摔了个稀里哗啦,您瞧不上俺,俺就‘下课’。也别一直拖拉,寻思个妥帖专业的好老师来,小予不愁找不到。”
这边滕脂柔满口吐真言了一茶台,听得那边魏兴却不知低头琢磨什么,只顾用茶布擦拭那只“三脚兽”,手法极尽温柔。
见那原本灰不拉几的茶宠,一经爱抚,登时光润亮泽起来。
蓦地,手上一顿,魏兴这才目光款款地转头看向滕脂柔,轻烟一笑:“不搞大水漫灌,懂得适度,迫不及待怎么行?有时候对待人哪、物啊一个道理。”
魏兴倾身向前,抬手再给滕脂柔续杯。
尝出味道了。呃,你一个轮圈茶道蕴藏中的学问,这我哪里知道。不过须臾,听他话锋一转,眼神静静再度审视看来:“当然,急着给不给他找下家,全看我的心情了。不知你这半途是想‘该摊牌了’……晃我?” 魏兴话里一顿,微不可查地蹙了蹙眉,
哎?这话怎么越听我越觉得怪怪的?
“我……”滕脂柔才“我”字冒头什么还未来得及说,便被对面那人一抬胳膊,扬手止言中断了。而随着袖口滑落,旋即将那小臂裸露外面。
但见微微泛青的纹身图案只才露出尖尖角,纵使未经彻底洗掉,可那色素沉着照旧突兀了些。只不过乍眼看去,纹样曲里拐弯,似龙似蛇形尾端盘臂一路伸向袖筒里。搞不清描绣个啥,掩去的大半部,照情形约莫该有碗口粗细。
不让说还不许看嘛,怎么就想不开一来蘸得“笔”饱,二去磨得墨浓嗳!当用橡皮擦一般怪容易的?
滕脂柔正为那失色下的灰沉印痕所好奇,魏兴却下意识地抖落袖口,令那手臂窥见不得。他不值一提连看都不看向一眼自己皱巴巴的手臂,对视片刻,接话道:“我实则想说,对你的表现……不说别的,光对付这小子,我有时真下不去手。”
魏兴眉心一紧,仍不忘显出无奈表情:“跟我狂,就他这‘认知障碍’……隔三岔五哄他,也不让你好过。管多了、管大发了,真的会烦。归总一句话,我就知简单粗暴,远不及你作派鲜明、清新脱俗啊!”
魏兴话里一顿,“嗳~就凭你对付小予这驴性子,我看轻巧得很。反过来讲,他刚好一点儿,你要半途跑路,我岂不是白高兴坏了?之前咱俩可说好了的。”
魏兴点指台面,紧着敲打几下,什么郁结闹心,统统不见。转而情绪昂然,补了两句:“我只在乎成效。哦,顺带要说这钱不钱的无所谓,要的就是个态度。家里东西,不还没灭净死光光嘛。你别有啥思想负担,这小子再兴作妖,你尽管出手,替我好好……收了他。”
直到此时,魏兴眼神中的攻击性,让其多了一份好勇斗狠跟投射出的刚愎自用。
这便不了了之咯?可见扯闲篇偶尔很管用,也算是这趟不白跑,不然又得拉饥荒。
这个滕脂柔勇贯(掼)三军,何以同消寂寞给出个有人后头坐镇,她一下子人尽其才,秒变“绿林好汉”也是拼了。
滕脂柔属实不知该说什么好,总之看来“受益匪浅”、“匪夷所思”啥的,缘何自己总与“匪”逃不脱干系呢?
罢了,谁也没长前后眼不是?谁能预料到出动一个“站没站相”的“匪兵”来打造,怎可不叫业内传奇?
魏兴见这丫头唇角有滋有味弯着浅笑,不哼不哈就此朗目疏眉里很叫人托底。怪不得家里那个臭小子率先认同她,的确眼够毒。怎么能不叫父子俩。
且不管心中有所疑惑,这人何以如此大方、好说话?滕脂柔就冲他当爹不护短这条,不信自己先前许他,竟是说了过头话。
多亏没打包票,留了个心眼儿,不仅仅是怕日后该徒有什么后遗症,回头可怨不上为师我一番苦心,还寻思这钱太好挣了,背地里多少有点儿问题,只要不算计老娘我,便好说。
等这丫头权衡捋顺一遭,目里灼烁像续了电:“我不是说话不算数,论为人师表,您一再坚持,我……可是不二人选?”
“所言不差,再好不过了。也就你那高足,脑瓜宣却死心眼,又如何不会被人无视,那便看你的两下了。”
魏兴却非又在加戏。他看好这丫头的那股一往直前、不服输的劲儿,便是有点儿小固执,毕竟靠自己争取想要什么样的待遇,不靠偷鸡摸狗,也不靠在男人面前卖弄,活得还没对自己下手,足以能打动他。
从她身上,不难想起当年自己曾经努力的样子……
魏兴将身子一转,奋袂而起,临窗看去时,回视了滕脂柔一眼,旋即脸上想要表现得如早春般恰当,内心却湍流得好像错过这丫头的村,再找不到合适的店了。对此,他深以为然。
所料不错,滕脂柔这随性到经常“犯二”的做法,还总被包容。`这次演“穿帮了”她扛下了,不外乎是点“师恩”之灯决不省油。
滕脂柔起身竟去。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室内的短香也甘于走它该走的路,为达接近神明,只剩下二指长了。
魏兴对着屋内仙龛陈设长跪拜伏,礼敬神佛,又是叩首、又是虔祈。
这“魏善人”的香火缘只为缭绕炉烟被迁就,莫要说自己“碧海红尘问老僧”的浪迹“五魁首”呀无愧,自此没见“漂白”?他年祸水说否就否,只差“立地成佛”了。
如无意外,风头正劲的他干啥都顺溜。
然天地却有眼,魏兴他偏只怕业障难消,试看“留取心机休用破”,虚空未尽成“烟鬼”。不得已在佛爷面前说了不少大实话。能不念念有词叹三回?也好叫“影堂香火长相续”。
只是滕脂柔并不知情这些,她只当在自己的时区里,与时争分地忙赚钱,觉得如此也甚好。
也是,她不想去招惹谁,但有人却芍药相,甘心自来,有意纷华。
正如庄子他老人家千古一句:“人生天地间,若白驹过隙。”
而现实版爱装孙子之辈乐取闲中有调侃:“人生最浪漫的事,莫过于我在为你剥虾,你在一旁傻笑。”
这一“在所不辞”,定是被牟越男拿来吃了个透。
眼下,还未唱衰新春贺喜的“欢乐人”,她来了。“御驾亲征”再度来到市公安局经侦队,打扮得像过节,似来“征讨”谁。闹得满“朝堂”的“文武”官员,人心惶惶。
这次,牟越男深刻汲取了前两回来要人,连个人影都未能照见、无功而返的经验,学那水能穿石,贵在坚持的恒心。为了收得成效,她小施以策略,口口声声竟说自己被人骗了,要报警。而所要状告之人正是抹不开的隔壁办公间里的经侦副队长---辛岳。
这下子,她确实扒瞎(虾)得有些让一旁的办案民警傻笑不已。
可联想到自己很不幸,肉眼可见这小女子也不知是气自丹田,鼻息倒还匀畅,表现出很开心的临门喜事的笑模样。
“可真逗。”
“说什么呢?”
“哦,我是说你……‘可真瘦’……真的瘦。呵呵!”
那接案民警咧嘴笑道,生怕被“赐罪”,连连进言跟她讲客气,更满面佩服这万变不离其宗的主旨目的和顺带委屈劲儿,可算是终究明白一个道理,诳谁也不好诳美人儿。尤其是对这类硬塞给人的“姑姥姥”,再中看也万不可起了心思。
“不方便?当我不知道你们每天惯例的‘早会’也该到点儿了吧?你今日问也问了,人家有条不紊地光回答管什么用?工作再忙是吧,照理要人家配合指认一下那嫌疑人,有何问题?你们最好加紧点儿。”
牟越男口气又有些放软道。试想想,此话搁谁不爱听?
就在此时,辛岳他们队里上下一班人马,自今早晨露未晞就召集布会,下达月度任务的例会也刚结束不久。
落笔之下一抬头,就见警员“佟子”适才推门出去,却又折返了回来,冲他神秘地挤眉一?眼:“辛队!坏啦坏啦!……您的那位‘糖那得’(唐纳德)又找来了。想必这回你可真要被她堵了个正着。估摸着不消一会儿便会闯进来,届时,定有你好看的!”
辛岳听话分外用心。想了想,狐疑不决问道:“唐纳德是谁?听上去像是个外国人。我怎么没印象了呢?找我?会有啥事?”
其余在场知内情的同事见他所问与他人没有万分之一的关系,一干人倏然相通,笑做一团。
辛岳脑子“换防”倒快,明白这帮兄弟怕不是什么好笑,又拿他打嗏来着。转念之间,起身临窗扒开百叶窗帘的空隙只顾望去,果见办理大厅内一女子甚是惹眼,羊乳白色的大衣下,一袭酒红的真丝亮缎鱼尾裙拖曳着褶皱的镶边,着膝之间一展无余的正是那白花花的莲藕腿,肉感十足。而脚蹬一双尖头尖脑细高跟翻皮单鞋。落肩处围搭着长可及地的香槟色开司米宽披肩,倒稍显厚重地掩没了脖子。
如此装扮,给人以头重脚轻不说,这整体上令人匪夷的混搭风格,像是给冬夏两季半道“截胡”了,?好一派“格陵兰回归赤道”、不愁“成气候”的烧脑强调。
听她一口一个“人家”语声不断却不知说着什么,察觉出似乎很占理令她胸脯立挺,时不时转头向望这边。而前台窗口服务的民警受她口型所托,近乎是欲哭无泪却未敢擅动。
辛岳偷眼见得如此模样,不禁小退两步。转过身来,一挑凤目却不以为然道:“哦,我当是谁……原道是她呀!这有道是‘吃人的嘴短’,你们一个个可没轻喝人家的饮料,却非但不记好还给人家起啥外号……叫什么‘唐纳德’!这话是咋说的?”
“辛队,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人家女孩摆明是感念我等存心良善,早先过来送饮料、投温情的,的确在咱这一大帮子人里,就你属大头,不找你找谁?当然说话也不倒板,但并不妨碍她对你那黏糊劲儿,甜得跟麦芽糖唷!该不说人家示好明着来,忒那个啥了……得咧!啥都败讲了……因此你瞧,这与卡通‘唐纳德’有些许雷同可不老套,考虑全面一点,大伙儿不约而同想到一块了。是吧,你们?”
“可不就是!人家来这儿当玩儿哪!护着你,罩着你面儿,只有辛队您才享有的特权好吧。当明眼人哪个看不出来?”
没啥爆料了,在一片附和之声,于正厚跟只“纺织娘”似的带头尽兴发挥,扰得房间内是一派愉悦。
“哦,集体智慧。” 辛岳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顺带瞟了众人几下,慢条斯理道:“有点儿意思,就是啊,你们有这统一默契的气质和耍贫嘴的精神,别只顾当看客呀!何妨先用在近期的手机电讯诈骗案件的侦破上。这帮龟孙,拿关乎大众民生来做局,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公然挑衅,本身就是惯犯。留着他们,这年都已经过完了,再这么‘超长待机’放任给祸祸,可不知要坑死多少人。至于她嘛……”
一语未了,辛岳歇身坐定,摇头扯出无奈似笑的表情,还得说几句。
“同为‘忽悠’,人家上门忽悠,就不劳烦咱们与其‘泡蘑菇’喽。你、还有你,想得太多了。要知道,这无护照‘旅行’;无驾照‘驾驶’,你当你谁?那是英女王才享有的特权好吧?你要搞清楚自己。眼下如何具体说?忘记是谁说的了,这事儿只要你不尴尬,那尴尬的只能是别人。”
众人正给辛岳说得一愣一愣的时候,房门冷不丁被推开了。伴随异乎寻常的尖跟鞋触地声响在空中打转,得见那一袭跳动的紫绡红缎罗裙,明艳得有些发贼。偏就几分招摇里,来人摆浪那么支胯斜肩而立,呃,等着众人接驾呢!
静默管控中的城市-大连,挺过了几次疫情中最为艰难的一次至暗时刻,正在向好的一面,所希望乐见的一面。家乡人,了不起!感谢一切付出的努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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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二十七章 洗春弹新雨 绿我杯中水 第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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