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近青坐在书房的钢琴前,指尖悬在琴键上却没落下。
窗外的雨丝斜斜划过玻璃,把远处的梧桐叶染成深绿,也把他的思绪拉回了很多年前的淮南,又顺着时光的纹路,绕回回国那年初秋。
十二岁那年的夏天,父母在民政局门口签完离婚协议,母亲转身就上了一辆黑色轿车,车窗降下时,她只匆匆说了句“照顾好自己”,妆容精致的脸上没有丝毫不舍。
季近青攥着父亲的手,看着车子消失在路口,指甲几乎嵌进掌心,那是他最后一次在“家”的语境里,清晰地记得母亲的模样。
后来他才知道,母亲很快就嫁给了林复北的父亲。林父是淮南有名的企业家林邺城,母亲嫁过去时,林复北刚满十一岁,比季近青小一岁,比温妤安也小一岁。
母亲在林邺城的公司任职,为了在新家庭和公司里树立“贤妻良母”的形象,她对林复北格外上心,每天早上送他上学,周末带他去买玩具,甚至会记得他不吃香菜的小习惯。
这些温柔,季近青从未拥有过。他的父亲常常去国外出差。他跟着亲戚住在老房子,偶尔放学路上撞见母亲陪林复北吃甜品,只能默默躲在树后,看着那抹不属于自己的温暖,在心里告诉自己:“她不是疼复北,是疼‘林太太’的身份。”
初中开学那天,季近青在淮南一中校门口,又见到了林复北。
彼时的林复北已经长到他肩膀,穿着白衬衫,正跟在温妤安身后,拎着她的书包叽叽喳喳:“安安姐,周末和栖云姐去我家玩新游戏机啊?”温妤安微微点头,阳光落在她发梢上,晃得季近青眼睛发疼。
他认得她,小学时医院里戴蓝色眼罩的女孩,如今成了年级尖子生,身边还多了个形影不离的林复北。
季近青攥紧书包带躲到树后,那时他性格阴郁,像躲在阴影里的植物,只能远远看着两人并肩走进教学楼,心里翻涌着羡慕与酸涩。
整个初中到高中,季近青和林复北几乎没说过话。林复北是班里的活跃分子,总围着温妤安转;季近青是沉默的优等生,课间要么做题,要么透过窗户看温妤安的身影。偶尔操场偶遇,林复北会礼貌喊一声“季哥”,语气里带着疏离。
他知道季近青是母亲的亲生儿子,却也清楚,这个“哥哥”和自己的生活几乎无关。
高考后,父亲将他强制性带走去法国参加交流会,错失陪在失去母亲的温妤安身边是他最大的遗憾。
是林复北和宋栖云在她身边也好,至少他们有理由不是吗?
季近青真正和林复北产生交集,是他考上华科那年。母亲突然约他在面馆,推来厚厚的信封当生活费,季近青没接,只冷着声问:“你对复北好,是为了林先生的公司吧?”
母亲脸色僵了,却还嘴硬“尽母亲责任”。那天后,季近青再没见她,他早明白,母亲的“弥补”不过是抵消“抛夫弃子”骂名的手段。
大一寒假,林复北受母亲之托来送年货,站在宿舍楼下,手里拎着羽绒服和零食,眼神不自在:“我妈让我给你送的,武汉冷。”季近青让他上楼,沉默半晌后突然开口:“复北,你跟温妤安很熟吧?我喜欢她,从初中就喜欢。你别对她有心思,以后找她时,帮我拍几张照片,别让她知道。”
林复北愣了愣,纠结很久最终叹着气点头,他知道母亲对季近青的亏欠,也觉得这事“不算过分”。
从那以后,林复北成了他的“眼睛”:偷偷拍温妤安在图书馆的样子、记她喜欢的零食,那些存进“安”相册里的照片,成了季近青枯燥生活里唯一的希冀。
出国学钢琴,是季近青筹谋已久的一步。大四上学期时他偶然得知,涂令月的父亲是国际知名钢琴教授——涂令月是温妤安的大学室友,这成了他眼中最难得的“桥梁”。
虽然从小学习钢琴,但许久不练,他依旧泡了半年琴房,指尖磨出茧。终于拿到英国皇家音乐学院的面试机会,成了涂教授的学生。
在英国的几年,他一边练琴一边关注温妤安,她出版新书、举办签售会,每一条消息都被他存在手机里,而“靠近她”的念头,也随着时间愈发坚定。
真正实施计划,是在他回国这年的初秋。
回国前,他特意联系了涂令月,这些年他跟着涂教授学琴,和涂令月也算熟络。他约她在南京的一家餐馆见面,开门见山:“令月,我想认识温妤安作家。我喜欢她的书很多年了,之前在英国没机会,现在回来了,想请你帮我介绍一下。”
涂令月当时还以为他是玩笑,直到看到他眼底的认真,才收起调侃:“你是真喜欢安安啊?行,正好她下周有签售会,结束后我拉她见你,就说‘介绍个朋友认识’。”
季近青松了口气,他没说自己喜欢温妤安已近十五年,没说那些偷偷拍下的照片,只把这份喜欢包装成“长久关注后的心动”,怕说得太满,会吓跑涂令月,也怕这份过于漫长的关注显得偏执。
签售会后,涂令月半拖半拽把温妤安拉到咖啡区,逆光里的季近青,穿着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用一句“季近青”的自我介绍,开启了他筹谋多年的“偶遇”。他擦去温妤安手上墨渍的动作、记得她名字的熟稔,全是这些年反复在心里演练过的细节,他怕唐突,怕被嫌弃,只能把所有心意,都藏在“恰到好处”的温柔里。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远处天际透出一点微光。
季近青终于按下琴键,《梦寐之地》的旋律缓缓流淌。琴谱架上,放着一张泛黄的照片:是他高中时偷偷拍的,温妤安站在教学楼前的梧桐树下,手里拿着一本书,阳光落在她发梢上。照片边角已经磨损,却是他藏了最久的宝贝。
他想起回国后母亲又打来电话,说想帮他买套房子,被他拒绝了。他想要的从来不是物质弥补,不是母亲迟来的愧疚,而是那个从十二岁起就仰望的身影,能真正站在自己身边。
他藏好照片,书房门被轻轻推开,温妤安端着一杯热姜茶走进来:“下雨冷,喝点热的。”季近青回头,看到她穿着自己的灰色卫衣,头发湿漉漉的,显然刚从阳台收衣服回来。他接过姜茶,指尖碰到她的手,温温热热的。
“在想什么?”温妤安靠在他身边,看着窗外的雨。
“没什么。”季近青笑了笑,把她的手裹在掌心,“在想,当初幸好回国了。”
有些旧事不必言说,有些过往无需坦白。
林复北:我过得难啊[裂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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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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