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在下着,赫连郢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偏头看向身侧的人。
一朵雪花落在了他的肩头,他也无知无觉,好一阵才开口:“她是我妹妹。”
话音落下,宋知韫微微一愣。
据她所知,赫连郢的生母,也就是先可敦,在生下他不久便去世了。
而堂堂特勤的妹妹,也应当是个别吉才是,怎会像岁岁这般做个女使?
雪落下寂静无声,她垂眼抿了抿唇:“认的?”
“也不算。”赫连郢瞥了她一眼,“外边儿风大,你若想听,便去本王的帐子说罢。”
话音落下,赫连郢便抬脚率先往外走去。
宋知韫眼睫轻颤,迟疑了一下,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帐内烧着炭盆,暖和了许多。
宋知韫在桌前坐下,看着赫连郢取下披风挂好,而后又慢吞吞的倒了一杯热茶给自己喝。
片刻,她眉心蹙起:“为何不说了?”
话音落下,男人顿了一下:“可敦莫要着急,本王这不得先休息好才有力气说?”
“……”
赫连郢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在一旁坐下。
烛火的光映在他的侧脸、睫毛,令这硬朗的脸庞瞧着都柔和些许,多了几分悲伤的味道。
片刻,他深吸一口气:“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母亲死后,我便被送出了王廷,是从前跟在母亲身边的嬷嬷将我养大的。”
“嬷嬷对我视如己出,而岁岁,便是嬷嬷的女儿,我与她是一同长大的。”
听言,宋知韫轻轻颔首。
如此,那她便能够理解了。
“那,那位嬷嬷呢?”宋知韫垂着眼,轻声追问。
赫连郢顿了一下:“她过世了,得了一场无药可医的大病。”
宋知韫愣了一下,眉心微微蹙起:“抱歉。”
“无妨。”赫连郢神色如常地又端起茶杯,靠在唇边抿了一口。
“可是,岁岁为何会到王廷来做女使?”宋知韫仍然有些想不通。
赫连郢看样子是足够疼岁岁的,又怎么忍心让她为奴为婢?
话音落下,帐内静了片刻。
赫连郢微微抬头,视线落在了壁上挂着的一幅画上,顿了顿:“我原本也是想要她嫁人的,但她说,想同我离得近一些。”
说着,他又道:“如你所想,岁岁去到先汗跟前,是本王的安排,她被先汗安排到了你这儿,也在本王的意料之中。”
宋知韫沉默了片刻:“所以,岁岁在替你监视本宫?”
“不。”赫连郢矢口否认,“本王从未安排她做过她意志之外的事,这丫头……是真喜欢你,否则也不会以身替你挡刀了。”
听言,宋知韫眼睫轻颤,眸中多了几分感触。
谢寻死了,背叛她的茱萸也死了,如今在北境这人生地不熟的地儿,她似乎当真寻到了能够信任之人……
“那岁岁。”宋知韫顿了一下,“本名叫什么?”
赫连郢看了她一眼:“娜荷芽,花苞的意思,但她进入王廷是隐瞒了身份。”
宋知韫了然地点点头:“本宫明白了。”
话落,赫连郢轻轻颔首:“那可敦便先回去,早些歇息罢。”
“今夜之事发生在本王的部落,本王会给可敦一个交代的。”
宋知韫应了一声,起身便离开了此处。
待回到自己的帐前时,她能很明显的发觉周遭巡逻的守卫变多了。
也算是好事罢。
-
翌日。
因着岁岁负伤休养,宋知韫身侧多了两名新的贴身女使,朝朝和暮暮。
朝朝话多,瞧着也活泼一些。
而暮暮不爱说话,性格沉稳,做事也稳妥许多。
梳妆时,朝朝兴奋地说着:“对了,先汗遇刺身亡之事,已经确定了是为巳蛇的人刺杀。”
“是王廷防守不力,七特勤处死了一些守卫,以儆效尤。”
听言,宋知韫抿了抿唇。
“那如今此事查明,空悬着的可汗之位可有了着落?”
“这个……”朝朝刚想说什么,便被一旁的暮暮给打断了。
“可敦,咱们做下人的,怎敢妄议这些事。”
宋知韫愣了一下,看向一旁的暮暮,而后轻笑一声。
“嗯,着实不该。”
朝朝笑了笑,又开始说起了旁的:“听闻因为昨夜可敦遭遇刺杀的事儿,部落周边又增派了好些兵力!”
“还有,九别吉去了趟红楼,被八别吉训了好久呢……”
听言,宋知韫轻笑一声:“朝朝,你知晓的事儿还蛮多的嘛。”
“那是,奴婢可是王廷百晓生!”朝朝扬了扬下巴,得意道一旁。
一旁的暮暮叹了口气,却也无可奈何。
“可敦,七特勤说想让您亲自去牢中瞧瞧。”
“瞧什么?”宋知韫微微一愣。
“应当是昨夜那个刺客罢。”暮暮顿了一下,“具体的,奴婢也不清楚,特勤只说待可敦用过早膳便过去。”
宋知韫轻轻颔首:“嗯,本宫知道了。”
她还没见过水牢长什么样呢。
早膳过后,是勒安前来引路。
宋知韫将朝朝留在了帐内,只带了暮暮一人随侍。
水牢的位置较为偏远,几人走了许久才到。
只是……
宋知韫看了看四周,除了一口巨大的井,什么都没有。
她眉心蹙起:“水牢在何处?”
勒安微微俯身:“就在这口井下。”
“井下边儿??”宋知韫有些诧异。
这要如何下去,又要如何上来?
勒安走到井边,道:“可敦,请。”
见状,宋知韫迟疑了一下,还是抬脚走了过去。
走近才知,这口井并非是寻常的井,而是一处通往地下的入口,连接这一条长长的台阶,深不见底。
勒安从袖中拿出一根火折子,率先上前:“可敦请随属下来。”
滴!哒!
宋知韫在暮暮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往这幽深的通道走去。
通道一片漆黑,仅有勒安手中的火折子发出微弱的光,而在转角处,几人的影子被映在了壁上,变大又变小,莫名让人心中发怵。
周遭除了是不是出现的滴答的水声,便只剩下了几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宋知韫心中的弦绷紧,脚边忽然感知到了一种软乎乎的存在。
她低头看下去,借着前方微弱的烛光,勉强能看清,那是一只老鼠。
“啊!!”她惊呼一声,险些没有站稳,那老鼠也被她这一声吓得不知所踪。
勒安紧张地回过头看来:“怎么了?”
“没……”宋知韫还有些心有余悸,“就一只老鼠。”
听言,勒安松了一口气:“可敦小心些,越往下,地面便越湿润,莫要踩滑了。”
“知道了。”
片刻,几人总算走到了宽阔些的地带。
也不知此处于地下多深了……
再往前走,中央是一条细长的路,而两侧蓄满了水,一件件牢房上着锁,里边儿的人双手都戴着镣铐,腰身往下全都泡在水中。
这个天,地底下的水,应当是冰冷刺骨的。
宋知韫这样想着,随着勒安往前走。
片刻,他在一处牢门前停下。
赫连郢正站在门前,手中捏着一柄细长的鞭子,双手抱胸,神色厌厌。
“主子,可敦到了。”勒安低头道。
“嗯,你下去罢。”赫连郢应了一声,待勒安离开后,看向一旁的宋知韫,“这便是昨夜袭击你,还伤了岁岁的人。”
听言,宋知韫抿了抿唇,往里边儿看去。
昨夜那位女刺客此时的双手也已被镣铐锁住,固定在壁上,口中还塞着帕子,大半的身子泡在水中,身前满是被鞭子打出来的血痕,瞧着触目惊心。
她此时脸上毫无血色,只是无力地垂着头,似乎是晕了过去。
宋知韫抿了抿唇,有些不忍地收回视线:“那特勤可问出什么了?”
“未曾。”赫连郢挑挑眉,“这人不太禁打。”
“……”
赫连郢叹了口气,随即打开牢门,从水面凸起的石头上走了过去,而后蹲下身拿器具舀了一碗水,起身泼在了那刺客脸上。
“这水冰冷刺骨,本王还命人加了些辣椒。”赫连郢唇角微勾,声音阴沉着,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索命的阎罗。
刺客一下子被泼醒了,大口大口喘着气,越过赫连郢看向不远处的宋知韫,咬了咬牙。
“说罢,谁派你来的。”赫连郢冷声质问,“你若再不说,本王便先切掉你一根手指,再慢慢折磨你,直到你的手指全部切断……放心,在你开口前,本王是不会让你死的,折磨人的法子有很多,割肉、剥皮,你若想,都可以试试。”
刺客眼中闪过一抹惧意,而后嗤笑一声:“我若说了,还能活?”
“自然。”赫连郢很是爽快地答道,“本王猜测,你有把柄在你背后之人的手中,是你的亲人?”
刺客的脸色变了变。
赫连郢眼中多了几分玩味:“你若说了,背后之人会杀了你的亲人对罢?但你若不说,你的亲人也活不了,因为本王也会这样做。”
“若想要你的亲人活着,只有一个法子,那便是告诉本王。”说着,他顿了一下,“本王会救出你的亲人,还他们自由。”
“当,当真?”刺客眼睫轻颤,眸中不知何时已满是泪水。
赫连郢笑了笑:“当真。”
“我,我说!”刺客红着眼道,“是可贺敦,五可贺敦让我这样做的!!她担心可敦活着,五特勤成为可汗后,她会降为兀真,便想先除掉可敦!她绑了我的家人威胁,我妹妹才五岁,求特勤救救我母亲,救救我妹妹!”
话音落下,赫连邢眯了眯眼:“蒙湘君?她真是好大的胆子。”
“本王会救她们的。”说着,他后退两步,眼中是毫不掩藏的杀意,“但本王得先求证一下,你说的是不是实话,现在暂时还不能放了你。”
“奴,奴婢明白。”刺客哭哭啼啼道,“奴婢名唤洛洛,现向特勤、向可敦赔罪!向那位被奴婢伤到的女使赔罪……”
听言,赫连郢神色动容了几分。
片刻,他转身开口。
“活着才能赔罪,本王会命医师过来给你上药。”
“是!谢特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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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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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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