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黑沉的夜幕下,宋知韫驾马追赶着前边儿那个南疆人。
南疆之人的骑行之术不算好,加上带了个昏迷的孩子,二人之间的距离很快便越来越近。
眼看着就要追上,那男子的马就像是绊到了什么,嘶鸣一声,重心不稳地往前跌去。
宋知韫被吓了一跳,忙拉缰绳,但马匹也是向前多行了好些才停下。
她顾不上许多,连忙驾马往回跑。
先前那南疆人所骑的马已然受伤倒下了,那男子不知所终,许是已经逃了,阿木则是躺在一旁,仍昏迷着。
宋知韫跑到阿木身边蹲下,担心道:“阿木?”
阿木并没有反应。
见状,宋知韫纠结了一下,还是将阿木抱起来放到马背上,而后自己上马,往客栈的方向回去。
刚走出不远,远远的,她便瞧见客栈的院内多出好些人影。
难不成是方才动静太大,将其他客人都惊醒了?
这样想着,宋知韫有稍稍松口气,但不知怎的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她下意识拉了拉缰绳放慢速度,眸子紧紧盯着客栈的方向。
对了,这个客栈位置偏远,客流量极小,再者,她傍晚时观察过,客栈内除了她与林舒棠,便只有那两个南疆人入住了……
所以那一行人,是谁?
思及此处,宋知韫脸色瞬间就白了。
难不成是王廷的人追过来了?
宋知韫连忙拉紧缰绳停了下来。
她此时有些犹豫,若真是王廷的人追了过来该如何是好?
林舒棠还在那边,她……还是莫要不自量力去救人了罢。
再者,林舒棠已经知晓了她的身份,被擒住说不准会就此暴露说了出去,此时她再过去,那便是自投罗网了。
只是……阿木该如何?
一时间,宋知韫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她迟疑了一下,下马将阿木放到了一旁,而后便打算寻个有遮蔽的地儿观察一下情况。
四下看去,这周遭便只有一块石头,能勉强遮挡住她的身形。
宋知韫小心翼翼地牵着马走过去,而后在石头后蹲下。
可距离太远,加上此时天色极暗,她实在是瞧不清那边儿的情况。
要不要……再观察一番?
正想着,那边儿忽然有两人骑马出了院子,就往宋知韫所在的方向过来了。
她心下一惊,都未来得及看一眼还在一旁躺着的阿木,便紧绷着脸,翻身上马便往反方向跑。
“果然有人,那个南疆人说得没错。”
“快追!驾!!”
“……”
宋知韫心跳得飞快,耳边呼啸着寒风,从衣领和袖口处灌了进去,冷得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但此时她半分不敢松懈,脑中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字。
逃!
下一刻,身后马背上之人拉弓瞄准了她的方向,而后一松手,箭精准地射进了马屁股上。
马痛苦地嘶鸣着,直直停下,差点将她给甩了出去。
待宋知韫稳住身形再抬头时,她已然被人围住了。
“别跑了,跟我们走罢。”
“老实点,你还能少吃点苦头。”
宋知韫咬咬牙,目光紧盯着二人身上的衣着:“你们是何人?”
二人愣了愣,而后大笑:“待你见到我们特勤便知晓了。”
特勤?
听见此言,宋知韫小脸一白。
果然,还是被追上了吗……
可他们怎会知晓自己在这边儿躲着?
难不成是……林舒棠说的?
宋知韫思绪一片杂乱,正想着,便被推搡着回到了客栈所在的院落。
扑鼻而来的是浓郁的血腥味,她愣了愣,仔细瞧去,才见方才还好好的那南疆人和客栈掌柜已然倒在了血泊之中。
而不远处,林舒棠已被人用绳子捆了起来。
在其面前站着的,是赫连锡。
见状,宋知韫一时心情有些复杂。
虽不知那二人是如何死的,但她早先听闻三特勤赫连锡比较好说话,若是可以,说不准能说服此人放了自己。
但她知晓,这种可能几乎为零。
“特勤,人抓回来了。”
“嗯。”赫连锡应了一声,转过身来,目光落在了宋知韫的身上,眸子竟亮了几分,“你是……”
回过神来,他低笑一声:“这赫连郢将消息封得还挺死的。”
宋知韫没有吭声,只是抿唇看向赫连锡,说话的姿态都低了几分:“你今夜,可当从未见过我。”
“你想走?”赫连锡笑了笑,上前几分,“为何觉得本王会放了你?”
“上次……”宋知韫顿了一下,“上次宫宴,是你帮我。”
话落,赫连锡垂下眸子,轻轻颔首:“是,可你走了于本王并无好处啊……不如这样,你随本王回去,本王待你自然比老七要好,如何?”
话音刚落,院落外忽的又响起一道冷冽的声音:“三兄要带走我的人,怎的都不同我知会一声的?”
宋知韫脸色一白,这声音……赫连郢也来了。
她有些后悔了,若是她们并未选择在客栈歇脚,而是继续赶路,应当便不会再被追上了罢?
赫连郢带着一行影卫骑马进来,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了宋知韫的身上,而后翻身下马,看向赫连锡。
“没想到,兄长竟先我一步。”
“是了,在林舒棠未归那夜,本王便已派人寻找了。”赫连锡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自是比七弟快些。”
赫连郢扯了扯唇角,没说什么:“她,我就带走了。”
宋知韫眼睫轻颤,小脸惨白地看向一旁的林舒棠。
后者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什么。
她可有后悔今夜来救人?对了……
宋知韫忽然想到,阿木还在那边儿睡着,可他父亲却……
一时,她心中憋闷得有些难受。
她看向赫连锡:“那客栈掌柜是你叫人杀的?”
“没错。”赫连锡笑了笑,利落道,“谁让他碍事。”
“他碍你何事了?”宋知韫眼尾发红,声音听着颤抖了几分,“他什么都没做,为何要杀他?!”
听言,赫连锡眉尾轻挑,不紧不慢地开口:“林舒棠是本王的兀贺真,兀贺真跑了,本王追寻过来查探,这客栈敢收留兀贺真,那便为帮凶,难道不该杀?”
“你!你杀了他,那他的孩子该如何活下去?他才三四岁大。”宋知韫气道。
话音落下,林舒棠终于有了反应,抬头看向宋知韫:“阿木找到了?”
“……是,在那边儿石头旁。”宋知韫应道。
话落,林舒棠面上竟浮现出了一抹笑意:“那便好,至少……他还在自己的故土。”
赫连锡看向林舒棠,语气不善道:“你这女人,从方才到现在便一言不发,而今只是一个孩童,便让你如此关心?”
“与你无关。”林舒棠冷笑一声,看向他的眸中是毫不掩藏的恨。
见状,赫连锡脸色一下就变了:“你竟然这样同本王讲话?活腻了?”
说着,他顿了一下:“也是,你胆子大到敢私逃,的确是活腻了,既如此,本王便只能成全你了。”
林舒棠自嘲地笑了笑,眼中满是绝望,甚至还带着几分豁出去的怒气:“来啊,有种就杀了我!!否则我定会杀了你!”
“不自量力。”赫连锡挑挑眉,摆了摆手,转头看向赫连郢,“既如此,为兄便带着兀贺真先回了。”
“兄长慢走。”赫连郢神色淡淡得看了林舒棠一眼,颔首道。
见此情形,宋知韫一下子便慌了。
方才赫连锡说了,林舒棠先前一言不发,那么自己行踪暴露便与她无关了。
同为梧国人,她还是不愿林舒棠落在赫连锡手中,瞧他那语气,林舒棠只要被带回去,那便是凶多吉少了……
思及此处,宋知韫连忙抬脚跑到赫连郢面前,急切道:“赫连郢,你救救她。”
话音落下,赫连郢看了她一眼,沉声道:“本王救人,只救对自己有利之人,旁人的性命与本王无关。”
听言,宋知韫眼睫轻颤,眼眶一下便红了,眼中满是茫然。
现在看来,林舒棠连生的意志都没了,这样下去,她真的会死……
“赫连郢,算我求你,可好?”宋知韫几近哀求道。
男人垂着眼,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说了,与本王无关。”
此时的赫连锡已经带人离开了。
赫连郢叫人拿来绳索捆住了宋知韫的手脚,便将她扛上了马背,而后翻身上马。
临行时,他脸色沉了沉,望向南疆所在的方向,冲着身侧之人吩咐。
“既然那孩子的父亲已死,那便将他也一并带走罢。”
“是。”
赫连郢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垂眼看向身前没打算搭理他的人儿。
如今并非与赫连锡撕破脸的时候,他不能做得太过火……
-
回程路上因着宋知韫的磨蹭和闹腾耽搁了好几日。
入王廷那日,她面无表情,甚至连话都不想说一句。
对于赫连郢此人,她的心情极为复杂,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是否恨他。
应当是恨的,她也应该恨。
可也不知为何,她心底总是狠不下心来。
她沉默着,同木偶般的跟着身前的赫连郢,回到部落。
岁岁迎面上来扶住宋知韫:“可敦……”
听见声音,宋知韫终于有了些许反应。
她眼睫轻颤,抬眸看向岁岁,没有吭声。
罢了……或许,这便是她的命。
赫连郢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转身离开了。
岁岁抿了抿唇,看向赫连郢的背影,叹了口气。
兄长这般,定是生气了。
可……咱们这位可敦,也在生气。
岁岁无奈地摇摇头,扶着宋知韫回到了帐内:“可敦可要沐浴?奴婢去叫人烧水,正好可以试试新到的衣裳。”
“衣裳?”宋知韫微微抬眸,哑声开口。
见她有了反应,岁岁面上多了几分笑意:“是,前不久兄长新得了些上好的布匹,便叫人照着可敦的尺寸去做衣裳了,做的还都是中原的款式。”
话音落下,宋知韫微微一愣,双眸亮了几分:“中原款式的衣裳?”
“是。”岁岁应道,而后指了指床榻上摆放在托盘里的四件衣裳。
宋知韫朱唇微抿,抬脚走了过去,垂眸看了好一阵。
片刻,她偏头移开视线:“拿走罢,本宫不想要。”
“为何?”岁岁愣了愣,面上的神情僵了僵,“这是兄长特地……”
“本宫说了不要,听不懂?”宋知韫冷声看向岁岁。
瞧她这副神情,岁岁忙噤声低下头:“奴婢知错,奴婢这就将衣裳拿走……”
说着,她顿了一下,见宋知韫并无阻止的意思,这才将东西拿出了帐子。
宋知韫坐在榻边,怔怔地看着帐子,思绪不知飘到了何处。
本以为此去天高路远,再不会回来,谁知……
宋知韫眨眨眼,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
自她回来到现在,便没见过朝朝和暮暮了。
思及此处,她看向掀开帘子走进帐内的岁岁:“为何不见朝朝和暮暮?”
话音落下,岁岁微微一愣:“她们还不知可敦回来,许是在忙旁的事儿。”
听言,宋知韫轻轻颔首,垂下眸子,瞧着蔫蔫的:“你去叫人烧水罢,本宫要沐浴。”
“是!”
……
待沐浴过后,朝朝和暮暮二人也小跑着进了帐子。
朝朝有些激动地看着宋知韫:“可敦,奴婢还以为您不回来了呢!吓死奴婢了。”
听言,宋知韫垂眸扯了扯唇角:“本宫是被打算回来。”
话音落下,帐内安静了好一阵。
暮暮迟疑了一下,道:“可……可特勤很担心您。”
“他?担心本宫?”宋知韫笑了一声,“说什么胡话呢?”
“当真,那日特勤瞧着都急死了,险些……险些下令杀了暮暮。”朝朝眨眨眼,轻声说着,语气中带着些许复杂的情绪。
听言,宋知韫愣了一下,眉心微蹙:“为何?这同暮暮有何干系?”
“暮暮那晚当值,却打了盹,这才不知晓可敦一夜未归之事。”朝朝说道,“但好在岁岁求情,特勤这才放过暮暮,只是简单罚了俸禄。”
“原来如此。”宋知韫轻叹了一口气,转头从窗口望出去。
外边儿天色已黑了许久了。
“对了……”宋知韫微微睁大眼,忽然想起了被赫连锡带走的林舒棠,目光落在的朝朝的身上,“朝朝,你可知晓关于林舒棠的消息?”
“兀贺真?”朝朝愣了一下,神情复杂道。“听闻兀贺真被带回来时,双腿便已被打断了,是由守卫拖着回部落的。”
“什么??”宋知韫心下一沉,整个人都恍惚了好些,浑身像是有针在扎一般,时不时有一根长针扎入心口,刺痛着的疼,“双腿被打断了……”
朝朝轻轻颔首,叹了一口气:“三特勤瞧着好说话,没成想做事竟然如此狠辣,哪怕是对自己的女人也如此……咱们日后若是遇着他可得小心些才是。”
“……”
宋知韫垂着眼,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能听见身边有人在说话,却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似乎有些天旋地转的,她好晕,满脑子都是那句‘双腿被打断了’。
朝朝抿了抿唇,观察着宋知韫的神情,默默噤了声。
还有一事她隐瞒了,关于林舒棠在双腿断前,被挑了脚筋这事。
可敦瞧着同这位兀贺真交好,朝朝平日里虽大大咧咧,但这会儿也明白,自己不能再多言了。
“啊,还有继任仪式那事儿,特勤说了推迟几日。”朝朝眼睫轻颤,话锋一转道。
宋知韫心口疼得厉害,只觉着有些喘不过气来,似乎也并未听清朝朝方才说了什么。
片刻,她猛的站起身,呼吸频率都快了好些:“赫连郢呢?带本宫去见他。”
几人对视一眼,面露担忧,但还是应声道:“是。”
岁岁领着宋知韫来到了一处帐子。
她从未来过此处,但听岁岁所言,这是赫连郢歇息的地方。
“特勤。”岁岁站在帐外,开口道,“可敦来了。”
话音落下,帐内有了些动静,片刻便传出了赫连郢的声音:“请可敦进来罢。”
宋知韫将岁岁留在了帐外,独自走进了帐内。
今夜天色极黑,黑得都瞧不见圆月在何处,只有点燃的篝火能照亮四周的情形。
此时的赫连郢正坐在书案前,低头不知在看着什么。
宋知韫直直的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并未出声。
如此僵持着,帐内安静了好一阵,赫连郢深吸一口气,还是率先开口:“可敦这会儿过来,可是有事?”
“本宫想要你救林舒棠出来。”宋知韫垂着眼,开口道。
赫连郢翻篇的动作顿了一下,却也并未抬头:“这是你几日以来,同本王说的第一句话。”
话落,宋知韫瞥了他一眼:“你救不救?”
男人沉默片刻,搁下手中的东西,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而后神色淡淡地看着她:“不救,本王说过,只救于自己有利之人。”
宋知韫冷笑一声:“唯利是图,你真冷血。”
“好,既然你不去,那本宫自己去救便是!”
说着,宋知韫转身便往外走。
刚没走两步,赫连郢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没用的,她已经死了。”
话音落下,宋知韫脚步立马便顿住了。
她在原地愣了好一阵,才慢悠悠地转身看向赫连郢,眸中满是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赫连郢看了她一眼,又重复了一遍:“她已经死了。”
“不可能!?不是说只是打断了双腿?怎么……”
宋知韫睁大眼,鼻尖酸涩,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赫连郢收回目光:“她的脚筋被挑断,腿也被打断了,路上没有药没有包扎,血流不止而后感染,自然会死。”
听到此处,宋知韫眼睫轻颤,眸中满是愤恨,还带着几分迷茫:“脚筋……也断了?”
“嗯。”赫连郢应了一声,“赫连锡并非善类。”
宋知韫眼睫轻颤,脑袋里一团乱:“那他上次宫宴还帮我……”
“不知他目的为何。”赫连郢语气淡淡道,“但你最好是离他远些。”
话音落下,帐内静了片刻,宋知韫深吸一口气,嗓音哽咽了几分:“那她的尸身呢?”
“你是说林舒棠?”赫连郢顿了一下,“没有。尸身”
“没有是何意?”听言,宋知韫微微睁大眼,气道。
赫连郢看了她一眼,起身走到一旁,漫不经心道:“赫连锡的部落并未有尸身抬出来。”
“怎会如此……”宋知韫眼中满是茫然,“赫连锡留着尸身做什么?”
林舒棠的死,是宋知韫没想到的。
她是被赫连锡带走的,没成想赫连锡竟会这般残忍待她。
可若……若是当时赫连郢插手管了此事,林舒棠是不是便不会死了?
宋知韫只觉得脑中一团乱,心口像是堵着一块大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赫连郢沉默片刻,开口道:“你若想安葬她,本王去打探打探。”
“嗯……”宋知韫轻轻应了一声,失魂落魄道,“赫连锡为何对她如此残忍?不管怎么说,林舒棠也是他的妾室。”
赫连郢垂着眼:“是啊,一个妾室想着出逃,便早该想到有这般结局。”
“是吗?”宋知韫冷笑一声,眸中带着几分自嘲,“那我呢?我也逃了,我为何无事?!”
话音落下,赫连郢转头看向宋知韫:“你是可敦,自然无事。”
“仅仅是因为身份?”她眼中含着泪,“那若我不是公主,不是可敦,你是否也会如此待我,折磨我?”
听言,赫连郢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不会。”
“撒谎。”宋知韫敛起面上略有些癫狂的笑意,抬手拭去眼尾的湿润,“赫连郢,你对我有利可图,你要的仅仅只是我的身份罢了,无论是谁,只要她是梧国公主便能为你所用,对罢?”
“你是这样想的?”赫连郢静静地看着她,眼中无波无澜。
但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赫连郢虽瞧着平静,但眸底似乎染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失落。
“不然呢?”宋知韫冷笑一声,平复了一番自己的情绪,“你杀死了谢寻,而对于林舒棠,我那么求你,你亦见死不救。”
“你说赫连锡并非良善,那你呢?你以为你自己就是什么好东西?”
话音落下,帐内陷入了沉寂。
赫连郢紧绷着脸,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捏成拳,都能瞧见手背上可怖的青筋。
气氛就这般僵持着,良久,赫连郢便像是泄了气一般,转身又坐回了书案前。
他垂着头,整个人瞧着似乎多了些悲怆的感觉:“你如此厌恶本王,那还在这里做什么?”
“你以为本宫想来你这儿?”宋知韫冷眼看着他。
后者轻笑一声,抬眼看向宋知韫:“本王等着你来杀我。”
听言,宋知韫微微眯起眼,哑然失笑:“好。”
她没再多言,转身便气冲冲离开了此处。
一掀开门帘便是扑面而来的寒风,外边儿不知何时下起了雪,零星几片落在了宋知韫的发顶,好一阵才消失不见。
岁岁不知从何处去寻了一把伞为她撑上:“可敦,外边儿风大,咱们先回罢。”
“好。”宋知韫深吸一口气,轻声应道。
待回到自己的帐子,宋知韫解下身上的披风,看向迎面过来的朝朝:“朝朝,你去打探一番兀贺真的情况。”
“啊?是。”朝朝愣了愣,又很快反应过来,应了一声便走出了帐子。
岁岁挂好披风走了过来,添了一杯热茶递给宋知韫。
“可敦,先吃口热茶暖暖身子罢。”
“嗯。”宋知韫接过茶杯抿了一口,而后便捧在手中,消磨着她指尖的寒意。
不知过了多久,茶杯上方冒着的热气消散,朝朝这才去而复返,脸色有些难看:“可敦……”
“如何了?”宋知韫忙搁下茶杯站起身。
朝朝顿了一下,支支吾吾道:“兀贺真已经……没了。”
听言,宋知韫眼睫轻颤,心中唯一几分期待也消散殆尽。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令她有些在意。
关于她的身份,假公主的身份……
林舒棠可有说出去?
宋知韫迟疑了一下,又问:“那她在死前,可有提到过本宫?”
“这……”朝朝眉心微蹙,轻轻摇头,“奴婢只听说,兀贺真是被活生生打死的,死前一直在咒骂三特勤。”
听言,宋知韫心中一凉。
活生生打死的?
这般看来,林舒棠并未出卖自己。
她到死,都没有透露过自己的身份。
“那……她的尸身呢?”宋知韫眼中含泪,声音颤抖着问。
朝朝低下头,语气中多了几分恐惧:“听闻三特勤将兀贺真的尸身……反复鞭打,而后煮了。”
“你说什么?”宋知韫睁大眼,诧异地看着她,眼中满是惊惧,“煮了……”
“是,煮了,用的一口大锅在院子里煮的。”朝朝颤着声,带着几分哭腔,“听闻老远都能闻到肉香。”
话音落下,帐内陷入了死寂。
朝朝全程低着头,眼眶发红,像是被吓到了,岁岁则是神色复杂地抿着唇,脸色也极为惨白。
任谁也没想到,赫连锡此人残暴至此。
将人凌虐致死后,连尸身也不放过!
林舒棠并未做错什么,她只是想回家罢了,为何却要经受如此折磨……
宋知韫小脸惨白,双腿一软便跌倒在地。
“可敦!!”岁岁率先反应过来,忙紧张地来扶她。
朝朝眼睫轻颤,担忧道:“可,可敦,您可还好?”
宋知韫并未立马起身,而是合眼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但绕是她努力压着情绪,眼眶也是难以掩藏的红。
片刻,她轻轻掀起眼帘,嗓子都哑了几分:“她连一个全尸都未留下。”
林舒棠如此憎恶北境之人,却仍愿意为了救一名北境的孩童涉险。
这样的人,却不得善终……
宋知韫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恨这世道!好人惨死,恶人长命,无权无势便只能任人鱼肉的世道。
“可敦……您注意身子,情绪莫要太过激动。”岁岁心中五味杂陈,担忧道。
宋知韫垂着眼,冷笑一声:“身子?身子将养得再好又有何用?还不是人人宰割。”
她忽然又想起了梧帝和枉死的谢家人。
是了,这世道便是如此。
君要臣死,臣便不得不死。
人的生死,竟皆在上位者的一句话。
宋知韫深吸一口气,抬手擦了擦脸庞的泪水。
若赫连郢知晓她是个假冒的公主,她会不会,也是落得这般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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