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沉秀不过是走了会神,却发现身旁的秀女们不知何时都散开来。
这时,尚未反应过来的郁沉秀便留在了众目睽睽之下。
许三小姐亦是愣了一下。
上下打量了郁沉秀几眼,意味不明地笑了几声。
“山里的野鸡插上两根雀翎之后便不知道自己的根脚了?连御赐之物都不放在眼里。”
许三抬手抓住想要后退一步的郁沉秀。
郁沉秀霎时间脑子便嗡鸣起来,怎么忍得了被人这么攻击?忍不住挣扎着想与许三争辩。拉扯间,只听见啪的一声——她竟然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扇了许三一巴掌!
像是一滴热油溅射开来。
许三不可置信地捂着脸,眸中怒火瞬间被点燃。
她自幼习武,手劲不小,用力扯回还在挣扎的郁沉秀,抬手狠狠扇了回去!
教引嬷嬷不过是怔愣了一瞬,便见这两人已然撕打起来,不由得怒不可遏:“还不把这两个人给我分开!”
周围生怕殃及池鱼的其余秀女这次壮着胆子上前来帮着嬷嬷劝架将两人分别拉开。
只是这拉扯间两人仪容都难免狼狈,衣簪凌乱。
许三咬牙切齿,从小到大还从未有人敢这么打她!
许三的贴身侍女方才不过是去领了房间的令牌,回来便见到自家小姐受了这么大委屈,拉着按着许三的嬷嬷悄悄塞了东西,低声说了什么。
宫中嬷嬷的手劲极大,拽的郁沉秀生疼。
人群散开之后,她的样子可比自小比着殷知寒练武的许三狼狈许多。
被风一吹,她的脑子终于清醒了半分,挣扎着想要挣脱嬷嬷的束缚。
“放开我!我可是汝阳侯府的大小姐!怎么可能动她的玉佩!明明是她胡乱冤枉人......”
许三嗤笑一声。“真给老侯爷丢脸。”摸着自己火辣辣的脸,阴阳怪气地提醒嬷嬷:“嬷嬷可得仔细搜一搜此女,方才我不过是想留下她说清楚,她却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定然有问题......”
能被送进宫里参加选秀的许三可不是什么软柿子。
教引嬷嬷收钱办事,也给许三几分面子颔首,“带去搜身,里里外外搜干净。”
宫中对秀女的检查本就及其严格,如今教引嬷嬷又再三提醒,带郁沉秀离去的嬷嬷们对视一眼,已然明白了“搜干净”的意思何在。
郁沉秀脸色煞白,却抵不过手劲极大的宫嬷,一边挣扎着,一边喊道:“不是我,我没有!”却还是被拖着进了一旁的侧房。
宫门外。
开宁帝抬手按住想要通报的宫女内侍,冷眼旁观完整场闹剧。
沉着脸转身就走。
架都打不赢,放进这深宫里都活不过几日,白瞎一番功夫。
回宫路上,开宁帝心不在焉。
“你说,知寒如今和定远还有几分相似?”也是奇怪,虽然已有数年未曾见过那个小姑娘,但开宁帝就是有种莫名的自信。
定远亲手教导出来的孩子,就算不是亲生血脉,也比刚刚那女子好得多。
“听说知寒姑娘如今在京城里开了家绣坊,生意可好了。京城里的许多闺秀小姐都很喜欢。上次慎商司呈上来的记账方式也与她有关。想来如今日子定然也不算差。”陈总管笑眯眯答道。
开宁帝若有所思:“说来,已有多年未曾见过她了。也不知如今她是何模样。”
*
开宁帝没有想到这个机会来的这么快。
听完秦放安排,开宁帝颔首,想起自己之前闪过的念头,不由感慨巧合。
转头看向侍立等候在一旁的燕星衍,“你怎么看?”
燕星衍什么都没听进去,站在原地正神游天外,只听见殷知寒也要参加秋猎的他,正想着那丫头最近怎么这么安分,原来暗地里在谋这事。一抬头便冷不丁被开宁帝逮住。
“儿臣觉得不错。”燕星衍敷衍。
开宁帝却并不放过他,似是不经意间随口提起:“说起来,当初朕和定远还想给你和那丫头定亲呢。”
燕星衍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定亲?
和她?!
燕星衍的脑子空白了那么一瞬,短暂出神。
似乎有什么从未发觉的东西在破土而出,一瞬间便蔓延生长。
知子莫若父,开宁帝似乎方才只是随口一提,十分自然地转移了话题。“放儿你做事,朕还是放心。只是这次受伤一事,怕是得委屈你些时日。”
秦放灿然一笑,全无阴霾:“这都是臣应该做的,此番必定狠狠杀那大食的威风!只是臣此次回京本是为了成亲,却因此耽搁了一些时日......”说着,秦放欲言又止。
开宁帝没眼看,“行了,准许你在京城多待些日子。”
“谢陛下隆恩!”秦放欢天喜地谢恩告退,只留下开宁帝父子。
二人对视一眼,默默移开彼此的视线。
“那儿臣便也告退了。”燕星衍待不下去。
开宁帝打量着燕星衍,“你走什么?”抬手低声吩咐了周内侍几句,转头叫燕星衍:“过来看看。”
燕星衍踟蹰不前。
开宁帝不悦:“朕还能把你吃了不成?你就算躲得了初一,还躲得过十五?”
“父皇......儿臣还小呢......”燕星衍试图劝阻。
“呵。”开宁帝嫌弃不已,要不是这小子没有母妃操心,他何至于此!
“自己看看,趁着朕还没有昏头瞎脑给你随便指一个,赶紧自己选个中意的。”开宁帝尽量让自己在此刻做一个慈父。
燕星衍兴致缺缺,漫步尽心翻了翻画册,熟练点评起来,“这个家风很差,家里一堆欠债不还钱的,儿臣可不想把钱给他们花;这个长得一般,儿臣这般俊朗的儿郎,和她也太不搭了;这个心有所属,儿臣见过他们两人同游灯会,怕是好事将近......”
挑挑拣拣一番,燕星衍摇了摇头,“父皇,这真不是儿臣太挑,而是她们都有各自的不足,实在是让儿臣难以抉择。”
开宁帝气不打一处来。“你还难抉择!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德行!滚滚滚!”哪凉快哪呆着去!
燕星衍麻利起身告退,完全不担心开宁帝在殿中有多怒火中烧。
这小子!
开宁帝很想撂挑子不管这糟心儿子,让这小子直接孤独终老算了。
但......
夜间从梦中惊醒后,开宁帝枯坐在榻前,黯然出声。
有多久没有梦到故人了?
年少时,他也是真心诚意地想和她共白首。
只是后来随着帝王权衡,终究还是失去了那个如烈阳般灿烂的姑娘。
开宁帝此生很少后悔什么事情,唯独在此事上,留下了遗憾。
那孩子,其实和他母妃有许多相似之处。
想起白日间,提起殷知寒时,燕星衍片刻的异样。
开宁帝沉思了许久,还是软了心神。
罢了。
或许真的是欠了他的吧。
不都说,有些儿女生来便是讨债的吗。
这小子定然是来讨债的。
——
与此同时,另一端。
郁沉秀狼狈不堪地被丢回了储秀宫。
“这次算你走运。下贱人养的东西就不要痴心妄想变凤凰,老老实实待在你的窝里,不要出来丢人现眼。”许三小姐双手环胸,眉目冷然。
郁沉秀浑身发抖,已然说不出任何话来。
就算是前世殷家落魄,她下嫁穷书生,也只是过了几年大不如前的日子,殷家留下的家产也足够让她挥霍一生。
之后拿着殷家的余产为她夫君铺路,也不过是受了些冷眼相待罢了。待到后来其夫君一路青云,接触到的官家夫人也都是彼此暗中争锋相对,好歹顾忌各自夫君的体面,哪里会做出这等事来?
郁沉秀两世为人,第一次感受到任人摆布,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案板上的鱼,毫无尊严和体面可言。
太恐怖了。
太难受了。
这种完全受人摆布,仿若人只是个物件一般,随意让人翻阅。
她摆脱不了那种心慌意乱摇摇欲坠的感觉,只觉得自己的□□和魂魄已经分成两半,飘在空中不知该去向何方。
入宫已有一段时日,捧高踩低的宫人早就在各处显露出一个令郁沉秀心惊肉跳的事实。
什么尊贵的汝阳侯府,不过是老侯夫人信口雌黄骗人的假话罢了!
前世殷知寒到底是如何成为皇子妃的?
这个问题又一次在郁沉秀的脑子里反复出现。
靠汝阳侯府的地位一路青云直上?
郁沉秀可没感受到任何特别之处。反而因为汝阳侯府的缘故,处处受到刁难!
第一次,郁沉秀的信心摇摇欲坠。
我真的能坐到前世殷知寒的位置吗?
郁沉秀突生一股恨意。
要是我从小在汝阳侯府长大就好了。
若是我也在侯府长大,我定然也能接受郁老侯爷的教导,如殷知寒前世那般耀眼夺目。
这汝阳侯府满府上,没有任何一个人真的是为自己着想的。
都是一群吸血虫罢了。
只可惜,郁沉秀明白的太晚。
而今却已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事到如今,老老实实走选秀的路子,等着天上掉馅饼是不可能的了。
宫中守卫森严,没有任何亲信的郁沉秀是不可能踏出储秀宫见到任何一位身份尊贵的皇子殿下的。
宫里这群眼高手低的奴才是不可能简单收买的。
想到这里,郁沉秀难免想起自己本来从殷家带出来的那一笔私银,全喂给了郁家这个无底洞!
只可惜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世上没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事情,现如今,最适宜接触的还是三皇子,若是能想方设法让三皇子对燕星衍产生忌惮,凭着三皇子如日中天的权势,之后究竟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
郁沉秀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冷静下来,想着还有什么前世的记忆可以帮自己破局。
既然无法利诱,那便只能威胁了。
搜肠刮肚想起前世听到的一些宫中秘闻,郁沉秀逐渐有了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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