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开了手机很多次,看到依旧是空白的屏幕。
虽然朋友很多次说出那种话,但文秋还是没能消散对好友的最后一点幻想。
她将手机反过来,盖在桌子上。
坐在桌子前,文秋铺开纸张计算自己买车的日子。
她也不知道在相信什么命运的奇迹,觉得可以靠着这点工资买房买车。
撑着下巴,最后算来算去,都要花上十几年。
这期间还不能出现其他情况,要是亲人或者自己生了一场大病,就更麻烦了。
文秋放下笔,最后竟烦倒在床,一声“好累”之后,惴惴不安地睡着了。
在这个潮湿的夜晚,不知道自己会梦到什么具体的人和物。
她继而微微地松弛双唇。
在这梦里,恍恍惚驾驶着小车,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个人开还蛮兴奋和激动的。
女孩子高兴地看着挂在车里的玩偶。
车里出现了朦胧的女性轮廓,就坐在车后座。
她一开始还露出微笑,只是几乎同时是从后面发出声音。
在这恍惚之中,传来密密麻麻的接吻水声。
车外弥漫着浓雾,她想要回头说话,却只能听见缠绵嬉笑的声音。
现实中的文秋侧躺在床上,病态地将身体蜷缩在一起。
梦中不敢发出声音地转动后视镜。
朋友和她的男友,正躺在自己车上面,不管不顾的深吻着。
还发出那种声音。
原本做着美梦的女孩,被那种场景浇了一头冷水,呆呆地坐在床上。
疲惫不堪地走进浴室。
文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散着柔顺的头发。
面容和气质都带有柔和感。
连说话也很温柔地很小声。
“真的看起来很好欺负么?”
她想起朋友的话,抚摸在苍白的脸上,用手捧着冰冷的水,拍在脸颊。
抬头看见病态的肤色终于有了一点血色。
她尝试着朝镜子微笑,却无论怎么微笑都有种僵硬的感觉。
指尖触摸在粉唇上,突然将自己的嘴角向下拉扯,看到镜子里小丑般的微笑。
文秋终于苦笑出来。
她看见窗外薄纱般的冷雾,路人双臂交叉,试图从怀抱里获取一点温度,之后又迅速钻进车里。
文秋想起那个纤细的身影。
出现在消防楼道的时候,她就坐在身边,安慰这个伤心的同事。
“小林……”
文秋轻轻喊了对方一声。
因为同一天入职,两个人的关系明显比起一般同事要好一些。
她会对着文秋微笑,和她说话,给她看照片上的沙滩,蓝色的大海,还有英俊的男人。
眼睛却总是看向自己的主管。
小林就像是蝴蝶一样,很美却很容易受到伤害。
她站在办公室,听着一次又一次叹息的声音,余光扫到男人的白眼和脸色。
小林搞不懂,眼前的男人为什么总是在找自己的问题。
一点点事情就要小题大做。
终于忍不住地蜷缩在角落里流泪,用纸巾擦着眼泪,询问文秋。
“我是不是太敏感了?”
“我是不是真的做的不太好?”
“我是不是不适合这份工作……”
小林多次用手擦红眼睛,最后口唇发白,眼睛紧紧闭起来,用力地呼吸缓解痛苦。
文秋扶着小林的肩膀,仿佛扶住一颗脆弱的小草。
她将脸紧绷着,低声问她。
“你吃饭没有?”
对方早上只喝了一点中药,是在药房里配的几种缓解焦虑的药草熬制的,喝完苦的整个人头晕目眩起来。
冷光照射在小林苍白的脸上,文秋摸到她手心的温度同样很低。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看着文秋匆匆跑开的背影,又听见她气喘吁吁地坐在身边。
小林低着头看到手心里的便当,悬在便当上面,表情故作镇定地拒绝。
“谢谢,但是……”
文秋递给她筷子。
“没事的,吃吧。”
对方看着热好的饭菜,里面绿油油的蔬菜和煎好的排骨,再寻常不过的家常菜,却蒸腾着一副温暖的样子。
不知触动到小林什么,慢慢地流下两滴眼泪。
“谢谢……”
这两滴眼泪落在便当里,小林擦掉脸颊上的湿痕,伴着米饭和蔬菜混在一起吞进空虚的胃。
她说。
“其实,今天是我生日来着……”
听到对方说什么,文秋愣了愣神。
再之后。
小林的位置就空掉了,文秋坐在办公室里抬头看到对方的座位空空荡荡。
那一块和她想的一样,有点像是褪了色。
虽然文秋明白,很快就会有新的颜色补上,但是她仍然感到巨大的失落。
她在晨会上攥着笔。
一直盯着面前的几张白纸,只是白纸而已,却盯了很久。
走神般在纸上写了几个字——辞职什么的。
本能地看向日历上的时间,交租的时间又要到了。
轻轻叹了一口气。
想到房东在几十年前就买得起这么一套房子。
她真的很羡慕。
站在露台,看见世贸大厦的轮廓,真的会让人陷入某种微妙的满足感。
如果不是租房,而是自己也拥有这么一套房就好了。
无声无息地将白纸揉团,安静地丢进垃圾桶。
突然在别人嘴里听到小林的名字,自己的鼻息都放轻了。
毕竟快速和公司分手,并不是什么很体面的事情。
“哦,你是说那个林?她离职了,年轻人不都是这样任性。”
说的不是文秋,她却感到羞愧,耳廓开始泛红。
因为听到对方说的那些话,将她自己带入任性的年轻人当中。
虽然,她是真的很想辞职。
尤其是遇到这种全英会议,文秋的冷汗都要流下来了,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沉重。
大概是看出文秋是新来的同事,见她缩着肩膀几乎要陷进会议室皮椅里,便端着杯子看过来,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
“所以,我想……应该不是我们部门的问题,你说呢?”
文秋后颈的汗毛猛地竖了起来。
好在对方是用中文说的,只是突然要用口语向老外解释,这个突然来的问题,对她而言,实在是太难了。
幸好她提前做了准备。
笔记本上写满了英文,只需要读出来就可以了。
她手指指着自己笔记上的英文,慢慢地从唇齿间读出。
甚至因为部门之间负责的业务不同,一些专业词汇,对方也听得不是很明白。
主管又帮着文秋理顺了一些问题,将这些问题全部推给对方。
她注意到女孩子不太好的脸色,而后闪过一丝不耐烦。
文秋曾经看到对方用吸管轻轻搅动在杯子里,丝绒唇釉若隐若现地印在杯边,笑吟吟地谈及品牌时装,还有在某个交易所,某个亲密关系的薪资。
她露出羡慕的目光,看着那个女孩子阴霾的脸因为说起什么,又变得高兴起来的表情。
听到她在晨会中和其他人的英文对话,听得不大明白,但是知道有些和工作无关。
她也想加入话题,却知道加入后,轮到自己听不懂某个单词,当着众人的面,再次重复询问时,就只会羞辱性的脸红。
之前文秋也渴望能够真正的融入,无论是这个城市还是这个公司,哪有人一直想做个旁观者。
只是在夏天快要结束,雨季入职的那天,差不多就明白自己根本融不进去的事实。
走进公司,用纸巾小心翼翼地擦干黑色雨伞,担心水会弄脏公司的地毯。
文秋和很多人站在同一部电梯里,看见穿着西装的深邃面孔走进来,这个外国人只是和熟悉的人打招呼。
下一秒就带进来薄荷的香味。
外国人说出的英文,让文秋没什么表情地低头,用舌头□□上颚,无声地模拟对方的发音。
上颚被弄出瘙痒感,原本她还浅浅地笑了笑,突然收起来笑容。
因为她听到了女性的柔软声调,和男人的声音碰撞在一起。
她好奇地抬起头,只能从后面看到那个女人的轮廓。
文秋不知道男人在问什么,但是她听到她说出大篇幅的英文。
让人觉得诡异的流畅和记忆力,那种英文程度,光是听懂就已经很不容易,更别提说出口了。
文秋还是被狠狠震撼到了。
男人微笑着叫她Helen。
后来,她看到邮件上带着的中文名——江倩。
她坐在位置上,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很久,果然是啊,不是她想象的那种普通职员。
而且文秋听见那个女同事聊天时,看见Helen,她还会笑着喊她“学姐”。
她想,原来,她们都是从一个外国学校毕业的学生。
她回去之后,在网上搜索那个学校,跳出来的学期价格,让她用手指指着屏幕数了好几次。
最后将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
文秋缓缓垂下肩膀,后背无力地陷进椅背。
她是很喜欢小孩子的。
只是在发育之后,她发现自己可以承担另一个新生命的诞生,就感到巨大的绝望。
她太明白作为一个穷人在这种环境里成长的滋味。
一想到自己的孩子会复刻自己的贫穷和不快乐,这份对同性的爱慕,就会让她明白。
喜欢女人这件事情,居然不是命运对她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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