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璋掉头奔回超市，迅速向银台店员出示证件：“气象局办案，门前有监控吗？”
“啊？有，”店员愣下条件反射调出监控，“这里。”
玉璋将监控倒回五分钟前，他刚进店门的时刻。
贪凉搂着金属冰激凌雕塑的银砂，在窗户内他身影被货架挡住后陡然醉意全无似的板直身体，面无表情抬头，直挺挺起立沿着绿化带走进黑暗的小路，每一个挥臂抬腿的动作，都和他在星火节内看到的骷髅人一样机械。
光脑震动，是林兵：“老大，银砂自己上了一辆黑色面包车，没有车牌，我们正在追踪。”
“车辆视频发来。”玉璋跑进银砂消失的小路，视频中坏掉的路灯几个闪烁忽地亮了起来，整条通往主路的胡同灯火通明，绿化带、马路边、甚至下水管道都没有任何除尘土以外的物品，最近天干物燥，车印就更别提了。
林兵发来车辆视频，玉璋边看边向车库赶。
超清录像中，木偶娃娃银砂僵硬立定在黑色六座五菱面包车前，车门划开，车门内刻意装饰成墨汁般的黑，这样做的好处是劫匪只要穿成不漏肤的全黑，人没有什么大动作，就不会被监控捕捉到。
银砂头微微向右一歪，仿佛听到什么般眉心蹙了下，随后睫毛极轻忽闪两下似乎要从受控状态中醒来。
全黑车内接近棚顶的半空——突兀白出一条接近两厘米长、半厘米宽的细细窄缝，白条停顿不足一秒，就像摄像头信号被干扰出的雪花。被酒醉影响的银砂表情变回木然，抬腿上车，双手扶膝盖、后背九十度直立、双眼直视前方，车门关闭开走。
玉璋止步车前，将视频拉到那一秒白条，观察除白条外其他画面，没有闪烁与拉扯。
他将画质数据加载到最高，战斗记录仪扫描识别，两秒钟如他猜测的结论，那个白条是犯罪分子的牙齿部位。
根据面包车座椅高度、正常人类上半身长度、用银砂做参照物做换算……
地下车库里热浪中似添加了助燃剂，玉璋越想冷静，气焰越嚣张，吼叫着要撕碎他的大脑。“哗”轻轻一声脆响，手不自觉掏出刚被捏碎的薄荷糖，淡绿色包装、内里中空的圆环形糖果，这是医生勒令他禁食的添加剂类食品，也是烧烤摊的小赠品，银砂很喜欢。
他将两半的糖含进嘴里，苦味儿的沁凉直冲鼻腔，呛得他低咳，冰得他大脑似金蝉自动脱掉火烧火燎的躯壳，在后知后觉地回甘中高速总结归类已知信息。
玉璋套上指挥官的盔甲，敛起所有情绪带上战斗耳机发布命令：
“全局注意，银砂被特级通缉犯电丝武器带走的，该武器是以脑电波控制异变雷系异能，等级为Lv.3巅峰期。身高一米八八至一米九二之间，该团伙最低两人，最多六人，不排除全员气象武器的可能性，所有出勤人员开启最高防御。
“重点以柳叶街为中心，地毯搜查所有可疑车辆，各高速公路、出海口全面设障，绝不能让他们走出坤泽。”
电丝武器抓走银砂，玉璋能想到的最大可能性就是野牛在“回收财产”。
坤泽已知出逃的财产还有一人，他快速拨号，通讯接通之际耳道灌满震耳欲聋的DJ音乐：“纸鸢，塞恩和你在一起吗？”
“啊？”那边听上去醉得浪.荡，“大处长怎么想起我啦？”
“纸鸢，”玉璋声音深沉有力，“银砂被野牛的人绑了，电丝武器干的，塞恩在吗？”
“银砂被抓了？”纸鸢刹时清醒，“塞恩在。哪丢的，我也去找。”
“视频发你，他们可能也会回收塞恩。”玉璋挂断电话，发视频给纸鸢的同时也给查理斯·戈德曼发了一份。
“我马上下飞机，野牛最近真是反了天了！”
查理斯·戈德曼语音回复玉璋两分钟后，坤泽地处龙头位的山巅，占地204公顷的戈德曼庄园第一次在午夜灯火全明，仿佛地雷般炸亮坤泽半边城。
夜游的小年轻、居民楼被光亮叫醒的市民，万嘴千舌猜测戈德曼家族今夜的狂欢主题，迫不及待释放出光脑拍摄庄园令人惊叹的美。猜测喧哗中，万千墨绿无人机悄悄从山巅背阴处群蜂入林般隐入黑夜，数百辆全黑武装车从庄园四方大门鱼贯而出。
“哈~刺激~~”
全黑面包车内，呆滞的银砂脖颈已带上蚊封器，失去异能的加持就算酒精散尽，他也挣不开同等级异能者的禁锢。
他旁边半空森白的牙大开大合，阿廖金就像幼童得到玩具山后向贫民窟里的孩子恶劣炫耀般，得意的忘乎所以：“这才对嘛，天上地下一起追我们，这场面才配得上我们辉烬博士，哈哈哈哈……辉烬左边左边，右边胡同，就是这样~~~”
在无人机和雷鸣警车的围追堵截中，面包车驾驶室的黑衣辉烬无视阿廖金，燃烧腺体金属紫铜，使出辅助技能‘警犬聆听’，将听觉提升六万赫兹，如警犬般监听千米内发生的一切声音。
精准掌控各方追踪方位，面包车以各种刁钻的路线，穿梭在各种人烟稀少的胡同中，腕间光脑来电，弹出的全息屏显示‘未知’二字。
辉烬刚要接，发现前方路障，全武装特种兵又在挨个排查，急打方向盘钻进小路，后面警车开始尖叫，他耳朵一动，视线飘向倒车镜发现两辆跟踪的黑车，车标展翅雄鹰，是戈德曼家族的车。
前方红灯亮，辉烬拐进人行横道向立交桥冲，掉头中他遥遥听见万千种动静里，有一道压抑怒火的声音说“我看见他了”。他眼睑一抬，正对面小路迎面驶来S680防弹车。
通讯铃声落，辉烬扫眼内后视镜用手指拨弄银砂雪睫的阿廖金：“别玩了，阿多尼斯追上来了。”
“哦……”阿廖金悻悻收回手指，小声嘟囔“怕什么胆小鬼”期间，原本严格遵守交通规则，主辅路上等红灯的各路私家车，突然齐刷刷启动变身马路杀手，以最大马力向前撞。
跟着辉烬拐弯的两辆戈德曼车被私家车撞翻，面包车在车流掩饰下再度逃脱。
即将杀进该路段的玉璋紧急刹车，耳机内声声连报：
“面包车驶入襄阳东路，向东海湾方向行驶。”
“所有出境口已严控，他跑不掉。”
“大少，面包车被逼进襄阳东路前航村方向，无人机组被电磁干扰坠落。”
玉璋听报告间把轿车开成F1赛车，如猎豹在树懒群中光速穿梭。
他用无人机传来的影像给明显受到异能控制的车流测距，在脑中将城市地图摊平，对这位电丝武器控制范围得出准确数字：半径五百米。
与今天上午在坤泽学院控场的半径千米相比，差了一半。这段距离差额，来源于银砂对电丝武器的异能牵制。
按照面包车现在的行驶动线，野牛本次行动目标确定为：回收银砂。
玉璋瞥眼倒车镜，见警车与戈德曼车队向襄阳东路聚拢，他按下车窗，疾风扬起粉发，击打脸颊的风为他做出决定：“以前航村为中轴线，半径六百米画圈，所有人在圈外下车，将车辆改为自动驾驶与无人机进村。”
“老大，你一个人过去不行，就算没有我们，电丝武器还能控制居民。”林兵担忧。
“大少，他毕竟是一个武器，虽然异能波及范围广，但控人总会有人头数限制，我们都去，人海战术也能累死他。”戈德曼保镖团团长回。
“让塞恩跟你去。”纸鸢声音回话间，玉璋望见属于赫尔墨斯红色车队也汇聚上来。
“不行。”玉璋果断拒绝，“前航村民众普通人占90%，就算接连被控，制造牵绊少，容易打晕，不会出人命。你们都是异能者，尤其是塞恩，一个不小心暴走，前航村就集体祭了。”
“可是……”
“听玉璋的。”查理斯插进话来，“上阵父子兵，我陪他去。”
查理斯有个江湖尊称：曼皇。
这个称呼来源不仅因为他执掌戈德曼商业帝国，还因为他从肃海军区金鹰特种部队退役时已是Lv.3巅峰期异能者，并成为富轹洲首席特工“宫商角徽羽”五音团中“商音”。
排名“宫音”位的是远在联合国的阮凌轩。
富轹洲九区九十九省记录在案的总人口约四十八亿，Lv.3级异能者总计一百零四人，坐镇经济特区——坤泽区的共有五人。
余下两位，一个在中央区开会的副厅东篱。一个分化能力以治病救人为主，现下镇守气象局本部，防止有心人偷袭的医学所院长蒋仲茗。
有曼皇在，众人信心大增，三方车队在岔路口分散，在暗锋天眼和玉璋的指挥中环形包抄面包车，双方距离越缩越短。
辉烬想从小路溜进东海湾港口的计划显然行不通，光脑未知号码还在没完没了的震，他运了运气，将火气都压进嗓子眼里，接起通讯：“父亲。”
“辉烬，把银砂带回来，夜长梦多。”萨维奇吩咐。
“恐怕不行。”真是上嘴唇碰下嘴唇，不用你溜腿儿说得可轻松，辉烬腹诽。
“当！”一个驴马烂子的醉汉把空酒瓶砸在车前窗，然后挑衅地竖个中指躺在地上碰瓷。辉烬瞳光一发狠，刚想加大马力撞死他，牛皮糖成精的无人机又黏上来，他只得倒车向胡同缩去。
“银砂恢复了异能，还帮气象局做事，于大业有碍，还是说……你心软了？”萨维奇的尾音就像方水母海胡蜂，声如触角柔软却渗着致命毒液。
吓得阿廖金本能从座位上蹿起，头“嘣”一下撞上车顶又弹回座位上，口中还没忘记喊：“野牛万寿无疆！”
“小金乖。”萨维奇听见声儿，顺嘴一哄。
辉烬无声冷笑：“我想毁掉气象局，毁掉戈德曼的决心，父亲不用质疑。银砂现在带不回去是因为全城戒严，我和阿廖金被包围脱不开身。”
“是脱不开身还是不想脱身？”萨维奇问，“辉烬宝贝，我的第十届至尊蛊王，我的Lv.3巅峰期昼神，我的野牛继承人，是谁能让你脱不开身？还是在坤泽住那么久，沾染上人类同情心泛滥的恶臭？”
辉烬视线飘进小巷，临近午夜，前航村社区的夜市依旧熙熙攘攘。
麻辣涮串、烤羊肉、煎饼果子小吃摊前，穿睡衣结伴出来的小年轻叽叽喳喳喊着“加辣”“不要蒜”“加醋加糖不要香菜”什么的，各种颜色的外卖无人机在人群中嗖嗖飞，落在小吃摊上取完餐，升空前往千家万户。
沾染人类心软、同情心泛滥的陋习？
不，让火山吞没这里也没什么大不了。只不过他是医学家，更有耐心，更善于用最少的原材料调配出最大的药效，杀鸡不用牛刀。但这么说萨维奇会觉得他敷衍。
“这些夜猫子怎么还在外面逛荡？”八百米外，让辉烬恨不得啖筋食肉的中年Alpha声音，替他找到借口。
“查理斯·戈德曼来了。与其此刻冒着暴露的风险带银砂突围，不如直接抽够我们想要的血，在喂他点儿‘甜头’，让他即不能为气象局做事，还能牵制住阿多尼斯，我们也不用暴露，一举三得，父亲觉得如何？”
萨维奇满意地笑了：“不愧是我的继承人，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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