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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 49 章

是错觉吗?

毕竟只是瞳孔的倒影而已,很容易看错。

白芨有些不确定。

而且截图只有这一个,无法多角度印证白芨的猜测,如果有其他视角的影像对照参考就更好了。

外面的雨噼噼啪啪落下来,砸在金属窗框上,风从外面涌进来,将窗帘吹得鼓起,白芨走过去关上了窗子。

心事重重。

之前只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低压,现在雨落下之后,心情仍旧没有平缓下来,而是陷入另一种迷雾里。

然而白芨的手刚刚碰到窗子,忽然又缩回。

这雨不对劲。

明明看着和七区的状态差不多,但是一滴在手上,皮肤立刻感觉到一股灼烧,火辣辣的疼。

——滴。

大门打开,夏枯赶在下雨前回了住处,看着白芨站在窗边,提醒道,“关上窗子,离远一点,荒原的雨都被污染浸透,带有强腐蚀性。”

白芨关上了窗子,知道夏枯为什么愿意负高昂的房费住进来,她指着电视说道,“洛景和被捕了。”

“我知道。刚刚蛇头已经告诉了我。”相比起来,夏枯反而并不惊讶,她一直都知道雾城对洛景和的防备,或者说,大部分人都知道这一点,因此夏枯才会惊讶于洛景和的态度。她完全置身事外,忠诚而坚定,从来不曾动摇。就算是上级的命令毫无道理,洛景和依旧不会反驳,就像一个输入指令就一定会完成的机器人。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夏枯对洛景和产生过排斥,她讨厌这样盲目且强大的存在,并且一直试图探索洛景和的内心,却又在每次相处中,不得不承认洛景和本人的魅力。

洛景和是一个完全的谜团,找不到破绽,因此也没人知道她内心的真正想法。

是愚昧还是野心勃勃?

但在经历过生命科学研究院的事情后,夏枯却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如果雾城能够篡改自己的记忆,那么对洛景和又做过什么呢?

众所周知,洛景和才是雾城明面上最后一个合法试验品。

她的身体早已经因为不堪重负全部换成了机械,就连胸腔中跳动的心脏也是电子金属制造而成。

夏枯很怀疑,对于上层领导来说,底下的人究竟算什么?

武器?劳动力?亦或者随时可丢弃的物品。

在生育工厂开始转动的那一刻起,人类和机器的界限就已经开始模糊。

批量化规模化数据化大生产,这几个词不止可以适用于电子产品,也可以适用于人类。

夏枯坐在床上,看着白芨暂停放大的电视画面。

洛景和的表情轻蔑,瞳孔中映照着红色的模糊圆状不明物体,虽然新闻只播报了洛景和一个人被逮捕的新闻,但实际上特遣小队的五个人都被关押起来,接受审讯,结果未知。

她们才分开不到六小时,命运就开始趋同。

夏枯成为通缉犯。

特遣小队被逮捕。

只有白芨没事,主要是她前期过于隐形,完全不引人注意。

看上去很像雾城在试图清缴七区的知情者。

想着想着,夏枯的思绪忽然发散,转头看向白芨,“你开电视付钱了吗?”

旅馆住宿里面的一切物品都要付费,洗澡,瓶装水,电视……

聚集区没有秩序,和黑店差不多,但是不住旅店就不允许进入,只能游荡在外。

属于明目张胆的陷阱。

这也是每个罩着聚集区的人都挺强的原因。

不强真的会挨揍。

“它也没有提示要付费啊?”白芨很确定,自己从开电视到暂停都没有跳出任何提示。

“当然不会提醒你,提醒了还怎么收钱。”夏枯站起身,退出频道,查看收费情况。

数字以每分钟十块钱的速度往上跳动。

暂停放大另收费,一次三十。

……

这也太黑了。

夏枯当机立断关掉了电视。

她知道为什么蛇头瞧不上自己的通缉金额了,合着都是从过路旅客身上扣钱。

当区区六百万从蛇头口中说出的时候,夏枯对现实感到疲惫的内心也收到了轻微的撞击。

她很少出城,对外面有一些了解但是不多,现在想来,应该是生命科学研究所的人怕自己死在外面不好回收尸体,才会以任务的名义要求她留在城内。

出城之后,广阔的世界袭来,夏枯就像被囚禁在低矮陋室的老虎忽然被放归山野,第一次发现天地辽阔又充满危险。

夏枯想起蛇头的话,陷入沉思,然后又看向白芨。

在外面的时候人多,她一直没有问白芨七区里的那棵树是怎么回事。

她是唯一一个知道白芨异能的人,但是在看见那棵树之前,她只以为白芨的能力类似于隔空取物,奇怪但尚在理解范围内。

在看见那棵树后,夏枯忽然觉得白芨的能力不应该是具象化,而是创造。

既然可以创造一棵树,那么一座城市呢?一个世界呢?

这样的能力和造世主有什么区别?

可是白芨却全然无知,依旧蹲在电视机前计算自己开机造成的费用,然后仰头长叹,“这真的不是黑店吗?算了,我们还是关灯睡觉吧,我怕她明天还要收我电费。”

白芨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性。

越漂亮的女人越会压榨人!

在七区被黑心老板坑,在城外还要被黑心店老板坑。

白芨关掉灯,缩回床上。

猫从不睡觉,目光炯炯站在床头,片刻后又迟疑,跳到了床上,学着白芨的样子闭上眼睛。

*

第二天早上当白芨醒来的时候,夏枯已经起床,站在窗子边望向外面,阳光照在她的脸上,额前毛茸茸的碎发闪烁着橘黄色的光,就像一只漂亮的小鸟。

不死鸟本来就该自由地飞翔。

即使经过囚禁,篡改,死亡,依旧可以再次复苏。

但是只有夏枯心里清楚,那个坚信着正义的小女孩已经在第一次爆炸中死去,意识可以转移,灵魂也能跟着转移吗?

我只是夏枯而已。

她在心里又重复了一遍。

“醒了?”夏枯收回视线,没有看白芨,而是将窗帘拉开,“洗漱之后我们去吃早饭。”

窗子外是一望无际地绵延山脉,瀑布从山顶落下,顺着河谷流淌。

很难想象在平原竟然是被山峦包围在其中。

白芨在保护罩里呆了太久,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外面的真实场景。

“温度变了。”白芨在被子里缩了缩腿,“气温变化很快,昨天还有春天的感觉,今天就又入冬。”

“是的,污染不止改变了生物形态,同时也带来了地势变化,从而导致极端气候频发,不过,这些不是普通人会涉及的知识,在保护罩内也感受不到外界的极端天气。”夏枯看了一眼白芨的猫,睡前在床尾,现在已经趴到了床底下,化成软软的一摊果冻,从床的阴影中露出小半块身体,“它有名字吗?”

还真没有。

白芨一直没有给小猫取名字,她对于这件事心中存在着微秒的排斥心理。

就像她不愿意知道女邻居的名字一样。

认识一个人总是从自我介绍开始,而离别也总是以忘记一个人的名字收尾。

只要不开始,好像就能逃避结束。

白芨害怕失去。

“吧唧!”猫从阴影中拢起,从扁扁变成圆圆,这是它目前唯一会的词。

但是夏枯很明显误会了,“它叫吧唧吗?还蛮配的。”

就像猫喵喵叫,就叫喵喵,吧唧吧唧叫,就叫吧唧,汪汪叫,就叫大黄。

白芨没反驳,她想了想,这个名字倒是也不错,就是万一哪天吧唧知道这两个字不是在喊白芨,而是在喊自己的名字该是什么心情,然而转头看着吧唧因为瞳孔不会收缩而显得呆傻的脸,白芨又打消这个念头。

就目前来看,吧唧到识字这一阶段应该还有漫长的过程。

糊弄一只智障小怪物简直是一件再轻松不过的事情。

因此白芨伸开手,“吧唧,过来,跟着我出门。”

吧唧跳上白芨的肩膀,或许是因为饥饿,它现在又变得很轻,白芨的颈椎暂时保住了,短暂逃离颈椎病的困扰。

胖子不是一口吃成的,但猫是可以一口吃胖的。

白芨不知道吧唧吃下的那些污染去了哪里,但是看上去吧唧状态还行,简直是个移动垃圾桶,自动消化污染,绿色无公害。

后半句话打问号,只能说目前为止,没看见危害。

白芨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白裙子坠入阴影中说的话,“它迟早有一天会吃了你。”

*

走出房间后,白芨才从看见广阔自然环境的震撼中被拖回现实。

这里是荒原,不是仙境。

如果说七区的吃人只是个形容,遮遮掩掩,还会试图用大饼以及虚无缥缈的承诺稳定人心,这里的吃人则变成了具体现实。

夏枯再次戴上了羊头面具。

蛇头对六百万不感兴趣,但是其他人可不会这样淡泊名利。

只有拥有金钱的人才不会对钱动心。

贫穷者每时每刻都饱受匮乏的侵袭,对金钱的**与日俱增,难以消除。

夏枯并不会认为蛇头比其他为了钱而杀人的人更高尚,这只是因为蛇头已经度过了匮乏期而已。

她捏着面具,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赌场,妓院,光明正大买卖人口,聚集区外有人因为付不起过夜费曝尸荒野,聚集区内有人挥金如土。

蛇头悄无声息来到夏枯身边,“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夏枯指着倒地的人,“这就是你说的新社会?”

“这是为了进入新社会所必要的财富积累过程。“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听上去很像邪教发言。”夏枯对于这些感到困倦,乌有乡也是打着这样的口号杀掉了一个区的人,雾城也是打着这样的口号毫不留情剥削着底层。

口号高高在上,行动肮脏不堪。

就像每个杀人犯总要为自己辩解两句。

“是的,八音也这么说,然后她打着加入的名号骗走了我将近四百万。”

听上去很像小骗子能够干出来的事情。

夏枯了然,“然后你试图通过我把她找出来?”

“那倒没有,我对可爱的人容忍度很高,被骗是我技不如人,尤其是一个大人怎么好意思和小孩子计较。”蛇头轻描淡写将探头探脑的竹叶青蛇从发间拽下来,盘在手腕上,如同闪闪发光的翡翠手镯,“我是真的想要拉拢你。如果你不认同就算了,哦,对了,记得付开电视的钱。”

她俏皮地朝着夏枯笑笑,然后转身离去。

奇怪的女人,轻而易举放弃六百万的悬赏,却斤斤计较于几百的电视钱。

资本来到人世间……

——马克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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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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