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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故里

那边厢,沈非、宫灵尘、武当派长老叶丘、楚涣,一行人带着周清溟的棺椁前往皖南。

因携有灵柩,一行人脚程不快,行了一月有余,直至八月十七日,才将近周清溟的老家,皖南青阳县。

八月十七日这天,时序正清秋,车夫们赶了一上午马车,中午便将马车停在官道旁,坐在一长排大柳树下歇息,饮水、吃干粮、说些闲话。

沈非也拉着灵尘下了马车,在柳树下歇息透气。

楚涣跟在自家小姐身后,像个影子一样。

忽然,北边的大路上行来一队骑客,为首的举着个暗青色镖旗,后方的骑客拉着两个空马车,脚程很快。

这队人看上去像是已卸了货物,完成了生意,正打道回府的镖师们。

这些镖师们赶了一上午路,人也疲了,他们看到此处路口有一排大柳树,便走了过来,也想歇息一会。

他们自也瞧见了沈非一行人这边停着一个棺椁,想来是迁葬或送丧的。

他们不想沾得太近,便远远坐在十几丈外的柳树下,饮水闲话。

沈非、叶丘、灵尘、楚涣,几人都是武功不差之人,故虽相隔近十几丈,还是能听见一旁的那队镖师们的私语。

只听这队人里为首的一个镖头道:“华山这次出事,也真令人惊奇,武当派的宫公子名重武林,竟会是个作恶多端的邪魔外道。”

一旁另一个镖师接口道:“谁说不是呢,据说那位宫公子文才武功俱是一流,又出身名门,谁能想到他这种人竟会放火烧了华山派呢。”

另一个镖头又接口道:“这事现已在江湖上传开了,据说那位宫公子,先是在大会前一夜就派人毒杀了清风寨的司辰公子。大会当日夜里又杀了华山派的谭掌门,重伤了峨嵋派掌门松石道人,害得松石道人武功尽废、口不能言。据说赴会的各派弟子、武林中人在那场大火里损失了有半呢。”

那个为首的镖头又补充了一句,道:“据说武当派掌门南宫镜也因此给气成了大病,如今还抱病在华山脚下,不能动身呢。”

一群镖头议论着这件武林中新发生的、震动江湖的特大案情,各个唏嘘不已。

其中有一个年青一些的镖头,眨着略显天真的眼睛,问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适才说话的镖师接口道:“依我看,他定是不满足于只当武当派掌门,他必有更大的图谋,才会干出这样大的恶事。”

那个为首的镖头点了点头,道:“二弟说得是……唉,江湖上的生杀争斗,总逃不过争权夺利……”

一群镖师边闲话说完,正想拿出干粮开吃时,忽然看见对面迁葬的那群人里有个碧衫少女人影一晃,没两息便掠到了自己这群人跟前。

这个碧衫少女正是宫灵尘,只见她脸色煞白,一双清灵的眼眸此刻却含着泪水。

她眼眶泛红,却仍狠狠地盯着这群镖师们。

为首的那个镖师一见宫灵尘的轻功,先自心中一惊,暗道:“此女轻功不俗,定是名门弟子。”

这群镖头们见宫灵尘死死地盯着他们,见她双目似要喷火、又似要溅泪。

镖师们都不禁感到有点莫名其妙,互相对视了一眼,正想开口。

这时宫灵尘忽然冷声道:“你们胡说八道。”

那个为首的镖头闻言,微微一怔,打量了宫灵尘几眼,只觉她像个名门正派的女弟子。

这镖头心下一转,心想;“以往武当派那位宫公子声名甚佳,武林正派中不少未嫁的女子都暗中倾慕于他,这丫头不会是其中之一吧?”

他这么一想,立时就觉着想明白了,他咳了两声,正想向这个涉世未深的女弟子揭露几句人世的伪诈难测。

这时一旁忽有个青衣书生的身形闪了两闪,也掠了过来。

只见她轻轻拉住宫灵尘的手臂,在她耳边轻声道:“灵尘,待我来问。”

宫灵尘一见沈非轻轻把她挡在身后,她微红的眼眶终于溅下几滴泪珠,她咬着牙,默默听着。

沈非给那一队镖师们塞了几两碎银,向他们询问事情的来由经过。

原来这批镖头们一个多月前,曾护送一批财货至太原府,他们将货送到后,便返程南下。

八月上旬,他们途径豫南地区时,听到豫南的武林中人谈论,华山武林大会当夜、华山被烧一事,他们才得知了这个近来震动江湖的大案情。

沈非细细地问了很久,大略明白此事实是真情,并非这些镖头们说谎。

在沈问盘问这群镖头们时,叶丘、楚涣也在不知不觉中凑到了近处听着。

沈非愈听下去,脸色愈是凝重,听到最后,她不由得回头看向灵尘。

只见宫灵尘眼眶通红,脸色极是苍白、颊上带着泪痕,身形摇摇欲坠。

沈非心中一惊,忙去伸手搀她。

宫灵尘忽然身躯一倒,竟然晕了过去。

沈非忙把她抱在怀里,抬步回到了马车所在的地方。

这时叶丘、楚涣二人脸色也极是凝重,他们缓步跟了过来。

沈非冷冽的目光扫过楚涣的面容,却先将灵尘放回了马车上的床榻上,给她盖好了被褥,又给她口中喂了一颗补气养神的丹药。

这时,沈非三人不约而同,走到了柳树后的树林中的僻静处。

沈非、叶丘两人利剪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集中在楚涣脸上。

楚涣此时脸色也略为苍白,他心知此刻自己命悬一线,他深吸一口气,才缓缓道:“在下是宫家的私家侍卫,自小伴着公子长大,一向帮着公子操持老家的事务、看护小姐,并不知公子在外做些什么事情,还望叶长老明鉴。”

楚涣这话虽有所隐瞒,但也算不得假话。

他确是自小跟在宫怀霜身边当小厮,长大些便成了宫家的心腹侍卫,一向帮着宫怀霜处理宫家的事情,并帮着看护宫灵尘这个年幼一些的小姐。

对于宫怀霜在江湖上的其他筹谋,他并非全无知觉。

毕竟他跟在公子身边,偶尔也会碰见某些神出鬼没的江湖中人与自家公子密谈,但具体谈些什么、牵扯些什么,他就不清楚了,他平日对于这些事也绝不多问。

叶丘盯了他片刻,随即深深叹了口气,又把目光转向沈非。

沈非心下转了几转,对楚涣摆了摆手,道:“灵尘受惊晕过去了,你去看护一下她。”

楚涣颔首离去了。

沈非这才看向叶丘,道:“叶长老,便算宫怀霜是个坏人,灵尘自小在你眼皮下长大,她的秉性你我都晓得,断不会是阴险诡诈之徒。此时风声正紧,若放她一人离去,我实在放不下心。”

叶丘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随即幽幽叹息了一声,道:“他们说的话,我实在不敢相信。且按他们所言,掌门师弟此刻竟还病在华山脚下,实是令人担忧。”

沈非微微点了点头,眉头微皱,似在思考着什么,随即她叹息一声道:“叶长老,如今已到青阳,我们先将周前辈的遗骨安葬后,再处理其他事宜吧。”

叶丘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他心道:“掌门师弟病倒在华山。武当派内有飞烟和其余几位长老留守,料想短期内应不至出什么事。待我看着清溟的遗骨下葬后,再回去探问细情。”

于是,一行人仍照着原计划,先去了周清溟在青阳县的老家。

一行人黄昏时到了周清溟的老家,只见一簇烟村,几行绿树,一座荆扉竹篱的乡下茅屋映入眼帘。

一行人开门进屋,只见院内虽有落叶陈积、但整体颇为整洁,院中空无一人。

叶丘轻轻叹息了一声,喃喃道:“故景仍在,故人长绝。”

车夫们将灵柩停在院中,沈非给他们付了银钱,他们便离去了。

叶丘看了沈非一眼,道:“沈姑娘,你心地真善良,清溟身后这些事,真有劳你为他奔波了,他生前若有一个你这样的弟子便好了,可惜他的剑法如今却失传了。”

他说罢,又长叹了一声,为此唏嘘不已。

沈非闻言,身形微僵了一下,她心道:“他不会看出什么了吧,我被周清溟临死前指为亲传弟子,此事万不能为外人所知,以免徒增是非。”

叶丘正低头拭着老友棺椁上的尘灰。

沈非看叶丘这样,不似已看出什么的样子,便强自定下神来。

她心里又想到周清溟临死前给她说的画中的机密,心下思量片刻,才道:“叶长老,如今我们已到了周前辈家中,我看此地后山风景甚好,不如便将他葬在后山吧。”

叶丘闻言,点了点头,道:“就这样办吧。”,说完他缓缓回屋去了。

这时夕阳将落,昏迷了半日的灵尘终于苏醒,一张瓜子脸仍是面色苍白,发丝微微蓬乱,她却似压根没注意到一般。

她下了马车,微微低着头站在车下,一时不敢靠近沈非。

沈非见此颇为心疼,她走上前去拉住灵尘的手,只觉她手指冰凉如石头一般,不禁更是心疼。

她拉着灵尘进来客房,这时楚涣已简单将客房打扫干净了。

沈非轻轻拉着灵尘坐下,这时才开口劝她道:“那些镖师们说的也未见得便是实情,灵尘你晓得的,江湖上很多事情都做不得真。”

宫灵尘微微摇头,咬着唇,虽不说话,眼眶却又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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