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宗后山的晨雾，总比别处淡些。演武场的老槐树下，灵尾狐雪白的毛沾着露珠，正绕着君无铭的脚腕蹭来蹭去，尾巴扫过他的裤腿，留下细碎的痒意。
苏清鸢握着剑，指尖却没了往日的凌厉。她本想教无铭新的剑招，目光落在他蒙眼布下微微泛红的耳尖上，话到嘴边却成了：“手腕再沉些，别太用力，你现在炼气境，先把基础扎稳。”话音落下，才觉自己语气软得过分，赶紧别开眼，假装整理剑穗。
无铭“嗯”了一声，握着木剑的手却悄悄往她的方向偏了偏。他能听见她呼吸的轻响，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兰花香，还有晨雾里混着的、她发间的青草气息。昨夜师父不肯说的秘密还压在心头，可此刻挨着师姐近，那些沉重竟淡了些，只剩指尖传来的、木剑握柄的温热。
“师姐，”他忽然开口，声音比晨雾还轻，“昨天的事，谢谢你。”
苏清鸢的动作顿了顿，耳尖悄悄发烫。她知道他说的是昏迷时她守着他的事，却不敢接话，只含糊道：“练剑吧，沈砚该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沈砚提着食盒从石阶上走来，淡青色的外衫沾着晨露。他走近时，目光先落在苏清鸢身上，见她握着剑却没动，鬓边的碎发被风吹得贴在脸颊，眼神软得不像平日那个冷傲的师姐，心尖忽然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带了刚蒸好的桂花糕，”沈砚把食盒递过去，指尖却没碰到苏清鸢的手，只轻轻放在石桌上，“婉儿说无铭爱吃，让我多带了两块。”
君无铭耳朵一动，伸手摸向食盒，灵尾狐也跟着跳上石桌，鼻尖凑过去嗅了嗅。苏清鸢抢先一步打开食盒，拿起一块桂花糕，递到无铭嘴边：“小心烫。”
糕点的甜香漫开时，沈砚站在一旁，看着苏清鸢指尖悬在无铭唇边的模样，忽然觉得晨雾有些晃眼。往日里师姐教剑，从不会这样细致；往日里无铭接东西，也从不会这样乖顺，此刻他微微抬着头，蒙眼布下的眼睛虽看不见，却精准地朝着苏清鸢的方向，像只等着投喂的小兽。
灵尾狐似乎察觉了什么，突然跳上苏清鸢的膝头，尾巴扫过她的手。苏清鸢下意识去摸狐狸的头，指尖却不小心碰到无铭的手背，两人同时一顿，像被烫到似的收回手。无铭的耳尖红得更甚，苏清鸢则赶紧拿起剑，假装演练招式，剑风却软得没了力道，淡蓝裙角扫过石阶，也没了往日的利落。
沈砚看着这一幕，喉结动了动，拿起一块桂花糕递到无铭面前：“吃这块吧，上面糖霜多些。”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目光落在无铭手腕那道浅浅的疤痕上——那是上次割腕留下的印子，此刻在晨光里，竟像道淡红的痣，刺得人眼慌。
君无铭接过桂花糕，却没立刻吃，而是摸索着递向苏清鸢：“师姐，你也吃。”
苏清鸢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接过糕点时，碰到他的指腹，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她咬了一口，甜意漫开，却觉得比往日更甚，连带着晨雾都染上了甜香。
灵尾狐突然“呜呜”叫了两声，从苏清鸢膝头跳下来，朝着溪边跑去。君无铭循着声音想去追，刚走两步就被石子绊了一下，苏清鸢眼疾手快扶住他，掌心贴在他的胳膊上，力道轻得像怕碰碎他：“慢点，别慌。”
沈砚站在后面，看着两人相扶的身影，忽然觉得手里的桂花糕没了味道。他记得从前师姐扶人，从不会这样小心翼翼；记得从前无铭摔倒，只会自己爬起来，从不会像此刻这样，攥着师姐的衣袖不肯放。
溪边的风带着水汽，吹得苏清鸢的发梢飘起，扫过无铭的脸颊。他忽然停下脚步，轻声问：“师姐，你今天的发带，是淡蓝色的吗？”
苏清鸢愣了愣，才想起自己今天换了条和裙衫同色的发带，他看不见，却不知怎么猜中了。她“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像雾：“你怎么知道？”
“我闻见了，”无铭的声音带着点笑意，“和你裙衫的味道一样，像溪边的天。”
沈砚站在不远处，听着这话，忽然转身往演武场走。他知道自己该离开，留在这里，只会觉得那雾里的温软，都成了刺。
苏清鸢没察觉沈砚的离开，只觉得无铭的呼吸落在她的发梢，带着浅浅的痒。灵尾狐在溪边扑着水花，溅起的水珠落在她的裙角，她却没像往常那样避开，只站在原地，任由那点湿意漫开，像心头悄悄滋长的软意。
“师姐，”无铭又开口，声音比溪水还柔，“等我能摘下蒙眼布，我想先看看你发带的颜色，再看看你。”
苏清鸢的心跳猛地加快，指尖攥紧了他的衣袖，却没说话，只轻轻“嗯”了一声。晨雾渐渐散了，阳光落在两人身上，灵尾狐的叫声、溪水的潺潺声，还有彼此轻轻的呼吸声，混在一起，成了后山最软的晨曲。
不远处的槐树下，沈砚望着那两道相靠的身影，指尖攥紧了剑柄。他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师姐的剑风软了，无铭的笑声甜了，连空气里的风，都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往宗门走，背影在晨光里，竟添了几分落寞。
而溪边的两人，还站在原地。君无铭攥着苏清鸢的衣袖，苏清鸢护着他的胳膊，灵尾狐趴在他们脚边，尾巴轻轻扫着地面。雾散后的阳光正好，落在他们身上，像裹了层温软的糖，甜得让人舍不得打破这片刻的安宁。只是谁也没说，这份安宁里，藏着的不只是师姐弟的情谊，还有悄悄发芽的、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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