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三更的梆子声在空荡的巷陌里撞出第三声回响时，沈清秋正倚在斑驳的砖墙下。他指尖捏住人皮面具边缘，稍一用力便撕下那张属于"药商"的伪装——内里的面容沾着薄汗，下颌线绷得像张拉满的弓。
青石板缝隙里还浸着暗红血渍，方才那个被他用绣春刀挑破肩头的男人，此刻该已蜷缩在巷尾的阴沟里断了气。沈清秋反手按住自己肩胛的伤口，粗布衣衫下的皮肉翻卷着，指缝间涌出的血珠争先恐后地坠落，在怀中那册盐铁账册上洇开朵朵红梅。
他想起萧景琰挥刀时的眼神，那道本该穿透心口的寒光，最终偏了三寸，只在肩头留下狰狞的伤口。
"月魄。"
冰冷的声音从头顶砸下，屋檐上倒吊着个黑衣人，玄色夜行衣融在墨色里，只一双眼睛亮得像淬了毒的匕首。"楼主问你，还要在锦衣卫堆里耗到几时？"
沈清秋没抬头，只将怀中的账册猛地向上甩出。就在黑衣人伸手去接的瞬间，他手腕一翻，一枚柳叶镖带着破空的锐响，精准地钉入对方咽喉。
黑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便直挺挺地坠了下来。沈清秋抬脚，稳稳地踩在那尚在抽搐的尸体上，声音冷得像巷口的寒风："回去告诉楼主，锦衣卫的狗，不用他动手，我亲自杀。"
2
萧景琰蹲在尸堆里，指尖捻起半幅被血浸透的《寒江独钓图》。绢布粗糙的边缘还留着刀割的痕迹，渔翁斗笠的夹层早已被割开，里面本该藏着的盐铁账册，早已不见踪影。
他起身，目光扫过地上那滩尚未干涸的血迹。月色透过云层洒下来，那血竟泛着一层诡异的青蓝——是听风楼的人惯用的毒。
"大人！"身后的校尉突然惊呼起来，手指着西边的夜空，"鬼市那边起烟了！"
萧景琰猛地回头，望向那片腾起黑烟的方向。脑海里忽然闪过白日里的画面：沈清秋在茶馆里"失手"打翻的茶盏，茶水泼溅在桌面上，那水渍蔓延的轨迹，不多不少，正好指向西北三十度角——正是鬼市的方向。
他握紧了腰间的绣春刀，刀柄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刀身在月下划出一道凛冽的寒芒，映着他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
3
鬼市的鲛人灯一盏接一盏熄灭，幽蓝的光随着灯火湮灭，将整条暗巷拖进浓稠的黑暗里。
沈清秋在巷子里急转，身后的脚步声如影随形。他正想提气加速，却猛地撞进一个带着铁锈味的胸膛。下一秒，萧景琰的刀鞘便抵住了他的后腰，冰凉的触感让他浑身一僵，另一只温热的手则及时捂住了他因疼痛和惊悸即将脱口而出的闷哼。
"嘘。"萧景琰的声音压得极低，温热的呼吸喷在他耳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追兵在房顶上。"
沈清秋这才注意到，这位千户大人身上的飞鱼服竟翻面穿着，玄色的内衬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新鲜剑痕，有的还在渗着血。身后传来瓦片碎裂的脆响，十二道黑影正从房顶上跃下，听风楼杀手的气息如蛛网般铺开，将两人牢牢合围在中间。
"合作？"沈清秋没有回头，反手从袖中摸出三枚染了剧毒的袖箭，递向身后。
萧景琰接过袖箭的瞬间，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带着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后背传过来，让沈清秋的脊椎莫名地发麻。"沈老板，"他的声音里藏着几分玩味，"终于肯撕了那幅画了？"
话音未落，两人同时转身，袖箭与绣春刀在黑暗中交织出一片死亡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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