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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 48 章

“可谁曾想,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咱们前朝的太子爷义无反顾的站出来……”说书人故意拖长了音调,吊足了堂下众人胃口,满堂鸦雀无声。

傅临川依旧沉默,只是端起茶杯抿一口,茶气氤氲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锐光。

楼下醒木再拍,说书人拔高了嗓门:“这位爷爱民如子,不愿见生灵涂炭,与咱们新帝一样,都是紫薇星下凡!身负天命!二人往城门楼上一站……嚯……真是紫气东来,祥云罩顶!叛军主帅一看,当即丢盔弃甲,不战而降!咱们的新帝仍能稳坐江山,咱们这位前朝太子爷也是一根定海神针,国之柱石!”

满堂爆发出更热烈的喝彩与惊叹,夹杂着‘天命所归’,‘紫薇星下凡’的议论,说书先生将这一场危机讲得添油加醋,渲染成天命所归的神话。

姜枣用余光扫向傅临川的方向,看到他模糊的轮廓在窗边光影里静坐如山,对楼下说书先生那些惊天动地的传奇毫无反应,仿佛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雅间的门在此时被推开,来人带着一股风尘仆仆的寒气。

高大身影大步闯入,裹挟着浓重疲惫,嘴唇干裂起皮,显然多日未曾好好休息,目光在临窗而坐的姜枣身上略微停留,却没有任何惊讶和探究,仿佛姜枣的出现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傅旭声音沙哑干涩:“口供、账册、密信,全在此处,铁证如山。”

傅临川的目光落在他递过来的双手上,将所有证物稳稳接过来。

“好。”声音低沉,只有一个字,却带着异常的坚定。

目光交汇无需多言,所有艰辛、隐忍、等待,和即将到来的审判,都在这一眼中。

傅旭紧绷的神经终于微微松动,是一种大仇即将得报混合着疲惫与亢奋的复杂情绪,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卸下千斤重担。

无需他多言,傅临川懂他要说什么,将那份沉重紧紧攥在手中。

“圣心明鉴,必以法裁之。”这是傅临川对他的承诺。

姜枣心底深处也多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楼下说书人还在唾沫横飞,讲述着天命所归的故事。

暮霭沉沉,街铺悬挂起灯笼彩饰,花灯如昼,人流如织。

姜枣眼前是一片五光十色,朦朦胧胧的光彩,帷帽边缘飞起一角,可见唇角轻翘。

傅临川虚扶着她的肘弯,行走在光影交织的长街中。

与白日的喧嚣不同,夜晚灯笼是晕开的暖黄,摊贩是晃动的深色剪影,行人是流淌的墨迹,食物的香气,脂粉的甜腻就在鼻尖萦绕。

傅临川走得很慢,似乎有意让姜枣感受这份市井活力。

然而,这份温馨平淡并未持续太久,一种微妙的刻意压制的窥视姜枣敏锐察觉到。

她看不见具体的威胁,但是自从失明后,感知越发敏锐,能让她清晰地捕捉到几道混杂在人群中,过于沉重关注的视线,当然,不排除是傅临川身边的人,可这种视线又带着蠢蠢欲动,让她不得不提防。

兵刃从各处隐蔽角落被抽出,姜枣身体瞬间紧绷,几乎是本能地向傅临川靠近,没有言语,反握住他虚扶在肘弯的手腕。

傅临川脚步顿住,他能感受到姜枣手指收紧的力道,带着警示意味的紧张,垂眸看去,帷帽下面颊紧绷,正‘望’着人群中,视线缥缈。

“有危险,你先避一避。”姜枣声音压低,几乎是贴着他的侧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

话音刚落,一声尖锐的惊呼撕裂了长街上的祥和,糖人摊位后,花灯架子旁,甚至是叫卖的小摊贩,七八道身影一齐朝姜枣和傅临川扑来,寒光暴起,凌厉带着肃杀的冷冽,直逼要害,想要取他们性命。

人群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和孩童的啼哭,推搡和哭喊,暖黄灯笼被撞得摇晃,光影乱舞,人影被拉扯得扭曲变形。

傅临川几乎是在瞬间被姜枣护到身后,眸光骤冷,却不见丝毫慌乱,在姜枣身后低声为她提醒:“左前……”

在他出声提醒后,姜枣侧身避开当胸刺来的一刀,刀尖贴着衣襟划过,带起一道裂帛声,同时,伸手将傅临川推开,身体如柳向后折去,一柄角度刁钻的短刀险险擦着面颊掠过,顺势旋身,动作流畅,每次都能精准避开危险,仅凭兵器和动作带动的风声就能判断出攻击轨迹。

“保护好自己。”姜枣被缠住,抽空提醒身后的傅临川。

刀光如网,招招致命,她手中无兵器,只能躲闪周旋。

傅临川的目光始终落在姜枣身上,看着她掌风呼啸,盯准时机,将危险隔开,足尖轻盈滑动,躲闪间精准出手,扣住杀手手腕。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杀手刹那间惨叫,短刀脱手,姜枣顺势夺过来,架住身后偷袭的致命一击,借力旋身,裙摆飞扬间,一记凌厉侧踢将杀手踹飞出去,摔翻了旁边的铺子。

傅临川将一切尽收眼底,一股饱含着担忧与探究的复杂情绪充斥在心底。

她果然恢复了。

傅临川清晰的看到姜枣恢复到了何种程度,眼见她非但无碍,反而稳稳占据上风,眼中最后一丝紧绷散去,取而代之是掌控局面的冷静。

抬手,对着混乱的长街打出手势。

下一瞬,惊慌的百姓中冒出十几人,眼神锐利如鹰,即便穿着粗布衣衫,也透着与普通百姓不同的强悍精干,如同猛虎出笼,训练有素地将杀手们分割包围。

局势扭转,杀手们措手不及,被锁住脖颈反剪双臂,死死按压在地上,又迅速被带走。

混乱的街市在禁军强势压制下,渐渐平息下来,只剩受到惊吓的百姓压抑着的惊魂未定的议论。

傅临川径直走向姜枣,她站在一地狼藉之下,微微喘息,帷帽在方才的打斗中掉落,露出清丽略显苍白的脸,她‘茫然’地环顾。

站到她身前,挡住那些好奇观望的视线,弯腰捡起地上的帷帽,拍掉上面沾染的灰尘,戴到她头上,指腹擦过她的眼睛,迫使姜枣反射般的闭上眼。

“眼睛好了?”傅临川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目光紧紧锁着她微颤的睫毛。

姜枣抿了抿唇,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抬起手轻轻覆到他的手腕上:“能看到微弱的光亮,不算好。”她顿了顿,抬眼看向他模糊的轮廓。

“能看到影子,足够了。”傅临川将她的帷帽盖好,反手握上她的手腕,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意味。

诏狱深处,空气里除了惯常霉腐与绝望的气息,还弥漫着油润的肉香,混着淡淡酒气。

月如盘腿坐在铺着厚厚干草的地上,面前摊着粗麻布,上面散乱丢弃几块骨牌,对面两名狱卒抓耳挠腮,愁眉苦脸,眼巴巴望着她面前堆成小山的猪蹄子和花生米还有几样熏酱下酒菜。

月如抿唇一笑,颊边两个小酒窝绽开,肩上垂下一缕长发,囚服被她撑得玲珑有致,尤其出牌时微微前倾,更显得腰身纤细,昏黄的光线映照在她脸上,将那份天真与美艳糅合在一起,令人目眩神迷。

“来来来……愿赌服输!”一开口,声音清脆,尾音带着一丝豪迈。

另一个年长些的狱卒端着个沉甸甸的托盘踏步走近,上面是菜饼子和几样清炒绿叶菜,还有一小壶清酒。

月如毫不吝啬地将面前一上午赢得的战利品推到中间,拿过一个菜饼子咬一口:“今日的饭菜再晚来一会儿,他们就没什么可输给我的了。”几人哈哈大笑,知道她不会独吞,还有上面特意照拂,因此并不与她较真。

余光瞥见躲在拐角阴影处的人,唇角笑意加深,她自然知道狱卒们酌情优待是受何人指使,彼此心照不宣,她也不吵嚷着要见他,不想让狱卒们难办,自打她被关进来,都是他在上下打点,为她隔开诏狱里真正的腥风血雨,暗中护她周全。

日子在骨牌碰撞和吃香喝辣中过去,终于能出狱了,换上来时的衣物,久违的天光倾洒下来,刺得月如眯起眼,一时有些不适,深深吸一口外面混杂着尘土与市井的空气,自由的味道让她身心舒展。

片刻后,酒楼二层临窗处,月如换上一身桃红色衫裙,衬得她肤色透红,身段窈窕,独自拎着酒壶从上往下眺望的样子,引得街上路过的行人脚步放缓。

楼梯口传来沉稳有力的脚步声,门被推开,丁渊走进来。

他穿着一身藏蓝色交领束袖劲装,崭新的革带上悬挂着一把入鞘长剑,眉尖到面颊上的疤痕透着一股凌厉与严肃。

月如倚着窗回头,巧笑嫣然,面颊上两团淡红,晃了晃手上酒壶。

“好巧,现在该叫你丁大人了吧。”她刻意加重‘大人’二字,尾音带着微醺般的慵懒。

丁渊没说话,只目光沉沉的看着她,望着面前递过来的酒壶,也没客套,伸手接过来,隔空仰头,喉结滚动,辛辣液体直冲而下。

几滴酒液顺着唇角滑落,月如的眼睛都看直了,微微启唇,手指绕着颊边的长发,风情娇媚。

一声短促的痛哼骤然撕裂平静,月如整个人蜷缩起来,肩膀颤抖着,紧闭眼睛咬着下唇,纤长的睫毛痛苦的抖动,滑倒在地。

丁渊手中酒壶脱手碎裂,目光中带着一丝紧张,一步踏到她身前,有些束手无措:“你怎么了?我去给你请郎中。”

动作轻柔的让月如半靠在他身上,手臂穿过腿窝,将人抱到榻上,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原本因痛苦而紧闭的双眼倏地睁开,只剩一片清亮的狡黠。

月如甚至轻轻地,无声地笑了一下,笑容里带着一种坏事得逞的得意洋洋。

柔弱无骨的半坐起身,指尖落在丁渊面颊狰狞的疤痕上,沿着疤痕凸起的粗糙边缘缓缓的,带着一种几乎狎昵的调戏。

“我是骗你的。”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娇憨的清甜,像裹了蜜的小钩子,故意在他的心上挠痒痒。

歪着头,眼中的戏谑还未消退:“果然是关心我的,既如此,在狱中为何不出现?避嫌??”

丁渊扣住她作乱的手,眼底看似平静,实则像风暴来临之前的海面,底下翻滚着能将一切吞噬的暗流和漩涡。

被戏耍后的怒意以及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情感被狠狠撕裂一道口子,在眼底翻腾碰撞。

面颊上的疤也显得格外冷硬,如同某种沉默的蓄势待发的凶器。

月如笑意未减,任由他攥着手腕,慢悠悠撑起身子,整个人贴近了他,仰着脸红唇微启,带着酒香的气息若有若无的吹向他的下颌和喉间。

丁渊呼吸骤然一沉,喉间滚动,仍不说话。

“你如此…我就当你默认了。”月如有心撩拨,手指顺着斜襟慢慢下滑,落在皮革腰封上,满意的看到他呼吸更粗重了几分,心跳重如炸雷。

丁渊试图反抗这种本能,喉结却抑制不住的微颤。

柔嫩芬芳带着一丝温润的触感贴到唇上,他如惊弓之鸟一般无措。

月如动作轻柔,先是在外圈舔地寻他的气息,拉着他一同沉溺忘情,寻着牙关松动的机会缠了又缠,流连忘返。

颈下的脉搏跳动得厉害,细密湿汗浸透四肢,灼灼火焰遍体燃烧。

月如恶劣的挤兑他,触碰他不该被碰的地方。

丁渊面色微变,仰头乱了呼吸,她的急促换来他一声短暂的“唔”,颈上青筋暴起,汗水顺着面颊滴落,由起初的推拒变成了催促。

晨光穿透天窗,丁渊醒来,鼻端只剩一缕幽香缠绕在枕边。

抬手摸向身旁锦被,空荡又冰凉。

一张信纸上几个张牙舞爪的字:有急事先离开。

没说去哪儿,也未说何时归,仿佛这一夜根本不值一提。

丁渊指腹狠狠碾磨字迹,信纸被揉碎随意扔到地上,到桌旁灌掉一整壶凉茶,压抑的怒火才渐渐消退,恢复到往日的冷静与淡漠。

三日后,月如叉腰勒马站在山脚下。

山风穿林而过,卷起几片落叶,抬眼望去,守门的弟子皆是陌生面孔,目光锐利在她身上刮过,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月如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手握在腰侧长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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