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姜枣让她走，月如心底掠过一丝怅然，随即被怒意取代，粗喘着瞪向她：“怎么？你觉得我是贪生怕死的人？只差临门一脚，你让我苟且偷生，这要是传出去，别人得如何看我！”
瞪向姜枣的目光，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走！说了要掀开他的只手遮天，该不会是你怕了，想临阵退缩吧！”
姜枣安静听她说完，被她骂着，心底却莫名畅快，甚至笑起来，笑声爽朗洒脱。
殿内传出如同破锣的嗓音：“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回来送死！”
姜枣听见关叔的声音，笑意戛然而止，冷哼一声，甩掉短剑上的血滴，声音清冽，蕴含着无尽杀意。
关叔身旁站着数十名统一劲装的精锐，列成杀阵，刀剑出鞘，冰冷的杀气扑面而来，死死盯着闯到山门前的姜枣和月如。
他们曾经都是同门，姜枣握着短剑的手微不可察的紧了一下，向前的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层层叠叠的刀尖上。
“关在忠，我问你，师父当年病逝可是你从中动了手脚？”
关叔眼中凶光毕露，盯着姜枣的目光是一种被当众戳穿的阴鸷和扭曲，随后，发出一阵怪笑，却没回她的话。
月如冷冷说道：“笑得可真瘆人，别和他废话，你看他像是能有问必答的样子吗？杀了他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姜枣的目光在大殿内十几人身上扫一眼，她们闯进来已经耗费许多体力，再拼下去，没准真的就是送死。
闭了闭眼，硬是将一身倒流的血气压下去，冷静下来：“关在忠，你想要的东西我知道在哪里。”
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死寂的空气，每一个字都让关叔浑浊的老眼中闪过志在必得的光芒。
姜枣的嘴角极其缓慢的向上牵动了一下，那不是笑，而是一种冰冷到极致的嘲讽。
“我只想知道一个真相，细想当年师父病逝得太蹊跷，这么多年，若非你野心毕露，我也不会怀疑到你身上。”
关叔摊开手，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蛊惑：“阁主已病入膏肓，勉强用药强撑也不过多活些时日，有何意义，我这么做，不过是让他走得体面些，人嘛，总是贪生怕死的。”
“所以，你就杀了他？”姜枣眼中是刻骨的仇恨。
“杀他？”关叔狞笑道：“他本来就快死了，我只是换掉他的药，让他顺应天命。”
接着又说道：“无名，你比任何人都强大，你可知道我一直在苦苦找寻的是何物？你师父做事固步自封，分明拥有能一统江湖的东西，却始终不肯拿出来，藏着掖着，致使听雨阁始终落于人下，在江湖上平平无奇，只能靠着接任务赚银子维持生计。”
“江湖门派走到如今地步……可悲可叹……”关叔故意顿了顿，一字一句，仿佛带着无尽遗憾。
话锋一转，阴冷的目光如同毒蛇般缠绕在姜枣身上：“你能一路杀上来，证明你有本事，身边还有人能死心塌地跟着你，证明你有收服人心的能力，从前那些陈腐规矩早该扔了，听雨阁在你我的手上，只会更强大！”
“只要你把东西交出来，阁主之位，让给你！如何？”
姜枣看向关叔那张因野心和**膨胀而扭曲的脸，许诺给她的阁主之位，也只是为了得到他想要的东西，抛出来的裹着蜜糖的砒霜，散发着令人眩晕的诱惑，权利地位，似乎只要答应他就唾手可得。
姜枣站在原地，染血的短剑低垂着，剑尖一滴血落在地上，砸开一小朵刺目的血花。
月如的声音很轻：“他是在骗你，这老不死的满嘴谎话，你可别上当……”
或许在他们看来，没人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姜枣缓缓牵动唇角，声音清晰地穿透大殿：“杀师之仇，不共戴天！”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
抬起手中短剑，剑锋指向关叔咽喉：“你想要的东西，拿命来换！”
月如爽朗大笑起来，甚至拍着手：“说了一大堆废话，结果屁用没有，要打就快打，别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似的！”
关叔脸上的伪善和蛊惑瞬间被狰狞的杀意取代，数十柄刀剑同时扬起，寒光朝着姜枣和月如迎面扑来。
“给无名留一口气，至于其他人，给她个痛快。”
“说什么大话？想取姑奶奶性命也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月如才不惯着他，狠狠瞪他一眼，嘲讽道。
数十名精锐组成的方阵可不是山下守门那些新入门弟子可比的，汹涌的杀意朝着姜枣和月如碾压下来。
听雨阁中阶级分明，各自做的任务互不干扰，因此平日交集并不多，其中面熟的几人也仅仅是点头之交。
姜枣原本并不想与他们刀剑相向，但他们若是为虎添翼，姜枣也只能出手。
眼中一片死寂的冰寒再无波澜，今日踏进这扇门，就没想着能活着出去。
剑光倾盆而下，狂暴到极致，无数道凌厉的剑影炸开，剑气纵横激荡，发出尖锐刺耳的嗡鸣和撞击声。
姜枣所过之处，每一剑都带着同归于尽的坚决，精锐们受了关叔的命令，不敢轻易取她性命，因此剑招颇受束缚。
月如跟在姜枣身后，精神大振，挥舞长剑，专挑对方手腕脚腕，狠辣刁钻，带起一串串血珠，配合着姜枣，二人硬生生将杀阵撕开一道口子。
短暂混乱后，方阵重新调整，几人顶到前排，硬生生扛下姜枣的短剑，其中一人中剑后非但不后退，反而让剑身更深地没入肩胛。
姜枣受到阻碍无法再前进，月如娇叱一声，长剑试图击落侧面袭来的刀刃，同时身形一闪，替姜枣挡住后方落下的寒芒。
可她终究有伤在身慢了一步，一道刀光闪过，左臂劲装被撕裂，深可见骨的血口瞬间绽开。
月如痛哼一声，提着长剑的手一颤。
姜枣侧目，看到月如左臂不断渗血的伤口，眸光一紧。
月如咬紧牙关，脸色苍白：“死不了。”趁着空档，撕下一截布条紧紧缠到渗血的手臂上，右手长剑再次扬起。
关叔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目光仍旧牢牢锁在姜枣身上，微微抬手，十几名精锐稍微收了剑势。
“还要继续吗？看看你身后，难道你毫不顾及她的性命？”关叔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一种扭曲的煽动。
“前阁主已经死了，为了一个死人，不惜搭上别人的性命，值得吗？”
“只要你把东西交出来，我说话算话，阁主之位就是你的，跟着你的人，都可以活，听雨阁也还是原来的听雨阁。”他负着手，目光如同施舍。
“别听他的。”月如的声音因受伤而虚弱。
场面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姜枣身上。
她握着短剑，微微喘息，脸上溅着点点血污，却衬得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如同寒潭，冰冷决绝，没有半分动摇。
她缓缓抬起手，用染血的袖口擦干脸上沾染的血污，看着关叔，唇角极其缓慢的向上扯动一下，透着嘲讽。
“关在忠，就算带进棺材里，带到地狱，你想要的东西永远都得不到，至于值不值得，也不是你这种人能明白的，你亲自下去问师父吧。”
拉锯战不断消耗着姜枣和月如的体力和内力，身上又添几道新伤，右手短剑用布巾缠绕在手中，即使速度和力道明显下降，也不愿手中短剑被打落。
鲜血渗透了月如身上的胭脂红劲装，左肩和腿上的伤口在剧烈打斗下重新撕裂，呼吸急促面色发白，全靠一股狠劲撑着。
“呃！”闷哼一声，后背被一记沉重的飞踢击中，眼前一黑，踉跄着朝前扑过去，幸好被姜枣扶住。
姜枣一剑逼开围攻过来的刀剑，一边将月如护在身后：“你怎么样？”
“哇”地喷出一口鲜血，月如苦笑着擦掉唇上血迹：“别管我，这点小伤死不了……”她只觉得浑身冰冷刺痛，五脏六腑都移位了一样，半边身子不受控制的抖着，一股深沉的无力和绝望攥住心脏。
“不行就撤吧，我垫后，你赶紧走！”
继续下去，她们真的会死在这里。
姜枣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酸涩，视线穿透杀阵，朝着关叔的方向嘶声喊道：“关元忠，你要的东西！”
姜枣拔下发上的乌木簪子，指节因用力到发白，像是要捏碎它。
“拿稳了！”姜枣发出一声厉啸，用尽全力，将簪子朝着关叔的方向投掷过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乌木簪子吸引，关叔更是激动得浑身颤抖，眼中再无他物，下意识的伸手去接。
殿外暴雨如注，檐下水帘倾泻而下，电闪雷鸣间，乌木簪子划过一道弧线掉在地上。
姜枣手腕一沉，剑锋如蛇滑过刀背，咬上锁骨，一股温热溅上脸颊，同时，几道寒刃劈来，人影晃动，腰肢后仰，短剑在她手中急促翻飞，虎口早已震裂，血迹将缠绕在手腕上的布巾染成红色。
杀阵再次被撕开一道口子，月如抗下左右两侧刀锋，姜枣见状不再迟疑，矮身如离弦的箭，从缝隙中疾掠出去，而后，几声闷哼与兵刃撞击之声在身后响起。
姜枣眼底赤红，目光坚韧，她不能回头！
关叔捡起乌木簪子，狂喜只维持不到一瞬，立刻意识到不对，为时已晚。
姜枣双目烧得赤红犹如地狱恶鬼，短剑裹挟着全部的力量和刻骨恨意，化作一道凄厉的锋芒，直刺心窝。
关叔惊慌之后躲过致命一击，接着，一股巨力袭来，被当胸狠狠踹飞出去，跌落到地也不忘攥紧手中的簪子，抬起头的瞬间，张口：“你听我……”说。
短剑划过咽喉，那双写满不可置信的眼睛瞬间凝固，血如泉涌，看着关叔沉重栽倒在地抽搐着死不瞑目的样子，姜枣心中只剩大仇得报的痛快。
接着，一刻都不再耽搁，回身挡下朝着月如心窝刺去的刀剑。
“杀阵已破，关在忠已死！你们难道要为了这种弑主的不忠不义之人陪葬吗？”姜枣声音因力竭而沙哑，却带着一种历经生死淬炼后的力量。
“虽我二人身负重创，血将流尽，仍能斩将！”
“剑不染降者血，放下兵刃助我重振听雨阁，这便是你们所剩唯一生门！”
天幕沉沉，雨势未歇，温热与雨水交织，最终在瓢泼大雨冲刷下汇入脚下泥泞。
这场雨后，气温骤降，清晨和傍晚的凉意让人措手不及，只能在萧瑟中裹紧身上的薄衫，缩起脖子。
月如躺在榻上，身上多处重伤，被郎中用布巾缠绕得只露出一张脸，手脚和腰腹全都裹得严严实实，歪头看向注视着窗外出神的姜枣，瘪了瘪嘴，她也没好到哪里去。
姜枣多半都是内伤，心肺常常在半夜将她憋醒，那种窒息灼热的感觉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烧干，被架在烈火上炙烤也不过如此。
郎中把脉后欲言又止，好几次张口想说什么，最后吭哧吭哧的，只憋出一句：燥热引起，就没有了。
姜枣猜测，老郎中或许是怕她承受不住，因此才想隐瞒病情，实则，她自己的身体她清楚，无非就是要油尽灯枯了。
唯一遗憾和放不下的，就是那个远在都城的人。
不过，他生来金贵，虽说吃了点苦头，如今也时来运转，被新帝器重，可谓红极一时。
相比之下，他更适合待在都城那种繁荣昌盛的地方。
姜枣眼底闪过一丝坚定，轻轻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与释然，面容下难掩疲惫。眼中光芒虽然暗淡，却掩盖不住骨子里的倔强与坚韧。
月如见她情绪不高，眼珠转了转：“又在想你的傅公子？”
“再忍一忍就好了，待听雨阁的事情都整顿好，咱们一起回都城，将男人绑了来当压寨郎君！”说得激动了，拉伸到腰腹上的伤，龇牙咧嘴表情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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