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她的话给噎住了。“那你就……”我看了看地上的绳，“……就这么解决问题？”
这脑袋十分有九分的不靠谱。我在脑中质问系统：“这就是你说的苦逼女主对吧。”
系统也像是没招了，很不想承认似的说道：“……是的。唉，每次都是上吊开局，就连你参与进来也不例外。”
我叹了口气。而女主没有再理会我，她的目光从我肩头滑过去，落在洞开的门上。屋外风一吹，挂在门框上的竹帘子抖了一抖。
“麻烦把门关上。”她忽然低声说道，“让旁人看见，我丢不起这个人。”
这倒是实话，已经为人妇的女子就算是在自家被下人看到和陌生男人这样靠在一起那也是名声极坏的，作为现代人我还是懂这个道理的。我没多说什么，松开手确认她能自己在桌面上坐稳后，便给了鲍嘉一个眼神示意他出去并把门带上。
木门“咔”的一下，把外头的世界关在门槛外。
我回过身，女主已经从桌面上跳了下来。她很快，手脚麻利得让我措手不及。她抬手摸了摸自己颈间的勒痕，动作轻得像在擦掉一点灰。
“唉……秦家大娘子，”我装出一副很痛心的语气，“无论发生了什么，咱们总归是要抬起头来向前看的对不对。”
女主没理我，她粗略地理了理身上华贵的服饰，抬手又摸了摸满头冰冷的珠翠，体体面面地弯下腰捡起地上的断绳。
我见她好像冷静下来了，心中窃喜，也许话疗是管用的。
“所以说啊……”我一副老成模样，背起手来，爹里爹气地踱着步，背对着她，给她一点整理自己仪容的私人空间，“人活在世上，不如意的事十之**，你能过去生活的这个坎，那么下一个坎你就肯定也能过去……”
还没等我背诵完我高中班主任每次班会的开场白时，只听得背后又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我忙一转身，果不其然：这个女主又一次爬上了凳子，准备重新打个绳结上吊。
“嘿！你这个人！”我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授受不亲之类的，忙扑上去一把搂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往下拽：“你真疯了啊？个死孩子怎么说不听呢？！”
你可是我任务目标啊，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的美好未来就这样上吊了。
女主在我怀里一阵拳打脚踢死命挣扎——她的力气出奇的大——我被她撕扯得满脸绯红，额头渗出一层细汗。我们两个就这样狼狈地扭打成一团。
“这就是你说的……烂泥扶不上墙……只知道虐自己的……窝囊废女主吗？”她一巴掌打在我的下巴上，我被她死命地往一边推搡，我抓住她的腰的两边往下扣，结果她的双腿就像兔子蹬鹰一样开始踹我。
“……你是第一个对她动手的NPC，也许触发她的底层代码了。”系统似乎是查阅了一番之后才为难地回答道。
“老爷？”鲍嘉的声音从门外弱弱地传进来，“你还好吗？”
“……好！”我一把薅住女主的手腕反过来扭在她背后，“没事儿，你在外面看好门就行。”
这时候这个女主倒是挣扎不开了，只能恨恨地瞪着我。
跟鲍嘉好声好气地说完话，我又低下头恶狠狠地看向被我按在桌上的女主：“你真是脑子有病，我好心好意劝你，结果你还是选择为了一个男人上吊？你要是真断气了，明天坊间小道消息就该传——‘将军夫人殉情，留下遗书一句：男人不爱我，我只好去死。’”我翻了个白眼，故作嫌弃，“你说丢不丢人？我这折子要真这么写出去，天下人怕是要笑掉大牙。”
女主那双含泪的美目包含着无尽的恨意，她瞪着我，似乎是在看什么仇人：“那又关您何事呢？大人？我们并不认识，就算我寻死，我们一家的名声也与您毫不相关，您为什么又突然出现在我府上横插一杠子呢？”
“我……”我顿住，差点把一妻一妾俩大宅子当着她的面喊出来，“我路见不平总行了吧？我看不得一个女子就这样被丈夫喜新厌旧地抛弃总行了吧？现在还不许人行侠仗义了？？”
“你？你行侠仗义？”她好像是听到了什么顶级的笑话一般，瞪着我的脸刚想笑出声，忽然眸中似乎闪过一丝别样的光芒，“……唉？”
我神情一滞：“……你……又怎么了……”
女主忽然收敛起刚刚崩溃的、欲哭无泪还掺杂着愤怒的表情，看上去若有所思：“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我松开手，至少她现在看上去不像是会继续寻死的样子：“我这人长着一张大众脸，谁见了我都眼熟。”我随口糊弄道。
“不……”女主晶莹的泪珠还挂在睫毛上，好像星星坠在月亮上，“不对……我绝对见过你。”
“是吗？”
我皱起眉头，在脑海里问道：“女主叫什么？”
系统叹了口气：“怪我，那个推文视频全程都是女主第一视角口吻，还是简化版，估计也没怎么说女主真名，听好了，她叫：关山雁。”
关山雁？
好气派的名字，不愧是推文视频开头那段“身为三朝老将唯一千金的我”。
不过，我脑海里确实没有穿越到这个世界后和关山雁或者和她的家人打交道的记忆。
我摇摇头：“大娘子，您怕是记错了。”
“哦！”关山雁深吸一口气，双眼亮晶晶的，“我想起来了！”她似乎忘了刚刚我和她打成一团的事，上前两步走到我跟前，“你就是之前来过府上闹事的。”
“用不着反复提醒吧，”我脸上堆起不自然的讪笑，“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天杀的这个角色到底在原文里有多**，为什么会不管不顾闯人家家里闹事，就算是政敌也用不着这么撕破脸吧。
“确实不光荣。”关山雁脸上的表情冷了几分，“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恨仲恪哥，甚至还要逼到我们家里来闹事。”
她站起身，扯过刚被我拽下来的披帛整理起来，完全不顾我满腹疑惑的样子。
“我恨？仲恪？”我现在脸上的模样就像被做成表情包的NBA球员，“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我说着就想走上前。
“还是别问了吧……”系统竟然在我的脑海里罕见的开始阻拦。
“呵，分家之后连秦大将军的表字都忘得一干二净吗？你就算再怎么恨也应该知道世俗礼仪吧，祁大人。”关山雁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她那颗漂亮的脑袋看向我，双眼写满了冷漠，“您可是刚上任不久的礼部侍郎，怎么对自己曾经的兄弟都如此的不尊重。”
我愣在原地：“……兄弟？”
“完了。”系统在我脑海里感叹。
关山雁眼底闪过一丝悲哀：“我小时候也是在秦府里，和你一起玩大的，没想到你们兄弟俩竟会恩断义绝到如此的地步。”
“等一下……”我开始站不稳，伸手就去扶那张桌子，“先让我坐下，我得缓缓……”
“对不起。”系统在我脑海里小声道歉，“没有早告诉你。”
“没早告诉我什么？”我在脑中半死不活地回复道，“忘了告诉我，这个男主和我竟然当过兄弟？我们是怎么，曾经结拜过？后来翻脸了？”
“呃……不，”系统吞吞吐吐地说道，“只是一个小设定，就是他其实是你继弟。”
我闭上眼，脑门靠在冰凉的桌面上。
“嗯，你很小的时候你爹就打仗死了，你娘当年带着你改嫁进秦家，成了续弦。而他就是秦家的嫡子。”
头疼。
“当然了，他一向痛恨你母子，打小就欺负你。所以你娘就选择和离，带着你离开秦家了。啊，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不是什么大事儿，好了，现在让我们继续往下推剧情吧。”
“等会儿……”我睁开眼，嘴角向下撇，“这么重要的设定，是你能瞒住的吗？”
“其实我把你拽过来是真没招了，”系统听起来有些急躁，“我已经计算过，如果你提前知道你的身世设定，让你答应去完成任务的难度会提高一大截。我这还不是为了男主女主的HE未来着想吗？”
“那我的未来呢？我很可悲啊。小时候被秦大将军他家扫地出门，长大了又睚眦必报最终害人害己。怎么看都像是被人嫌弃的窝囊废的一生。”我太阳穴好像被人用电钻往里按似的一样痛。
“一妻一妾仨大宅子，怎么样？”系统试探着说道。
“就这么说定了。”我抬起头来，无比丝滑地接受了新设定。
什么都不能跟财富过不去。
不就是窝囊点吗，我在现实生活中早就窝囊惯了。
关山雁站在附近，看我一副崩溃的样子，似乎心底也有几分不忍。
“祁大人，总的来说，我与将军已经和您没有半分关系了。您现在这样未经通报就来到府上，甚至……”她深吸一口气，“……今天的事，咱们就当没发生过吧。您还是快走，省得将军回来见到您后又要怪罪。”
我站起身，“唉？那你错了。”我又带上那副爹里爹气的假面，用我现实生活中亲爹的口吻说道，“正因为我是礼部侍郎，才更应该要插手，这涉及到我朝军威一事，不可不小看。”
关山雁见我一脸固执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
“又有何用呢？”她脸上露出一抹虐文女主脸上会出现的标准的惨淡的笑容，“他宁愿舍了军功……也要娶她为平妻。”
啧啧啧，和这种人当兄弟，那才真的是丢脸。
我一拍桌子，把她吓了一跳，打断了她的伤春悲秋，转头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看着我。
我收回手，向她身边走去：“所以说弟妹你笨啊。他要真那么做，他还把你放在眼里吗？他不把你放在眼里那就是不把宗室礼仪放在眼里，不把宗室礼仪放在眼里就是不把家族脸面放在眼里。他这个样子，还算什么良臣？圣上能答应？百官能答应？到时候折子一飞，我参他一本，军功没了，连将军的帅案他都扶不稳。”
我越说越兴奋，越说越觉得有道理，从刚刚的崩溃状态反倒变得志得意满起来。忍不住拍拍袖子，准备炫耀我的杰作：“不用着急，弟妹你看，我昨夜熬夜写了一折——保准掀翻他的人设。”
正当我兴致勃勃地要从袖子里把折子掏出来，忽然门口一声冷喝，沉如擂鼓。
“你怎么又来了？”
我的手僵住，袖子里的折子又双叒叕没掏出来。
秦景臣。
门被他一把拽开，他整个人如铁塔一般站在门口。肩宽腿长，眉目森冷，好似泰坦尼克号还没出港，冰山就已经逼到眼前了。
我向他身后瞥去，只见鲍嘉已经被他身后几个彪形大汉强行按在那里，即使身强力壮如他，此刻也已动弹不得。
我手一抖，折子顺着袖管滑了回去。
秦景臣推开门，一束外面煦暖的光线打到了关山雁的脸庞上。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她产生了一丝徒劳的希冀：也许他是来找她的。谁知秦景臣只是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接着又把目光放到了我的身上。
“姓祁的，不要以为你曾经当过我几年大哥，我就这辈子都要对你有好脸。”他比我还要高出近半个头，人高马大，睥睨我的样子就好像我是从哪儿钻出来的臭虫似的，“上回你挨的那一下还不够吗？”
我的后槽牙咬了咬腮内的那块肉，挺起自己和他相比略微有些消瘦的胸膛：“怎么了？当年给我当弟弟的那段时光是给你留下心理阴影了还是怎么的？连提都不让提？”
鲍嘉在秦景臣身后痛苦地闭上双眼，仿佛又看到了上回我在秦府被打的头破血流的景象。
秦景臣危险地眯起双眼，往前两步。军靴踏在地上，似乎还在散发出战场上的杀气。
我以为他又要抬手揍人了，于是紧紧闭上眼，肩膀一缩，做好了他一碰我我就躺地上撒泼打滚喊“杀人啦杀人啦”的准备，这次一定在闹到官家跟前，把他狠狠地拉下马。
“呵……”
谁知，期待的痛打没有落下来，秦景臣反而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我已经和之前的我不一样了，祁子翊，你别想激我。”他冷笑着说道。
子翊？看来应该是我的表字之类的。
秦景臣一脸戏谑地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抱起他强壮有力的双臂，打量着我的细狗身材：“我这次回来是有功在身的，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再把你打一顿，让官家看我笑话？”
得，我原本以为他和鲍嘉一样胸大无脑，结果人家不吃我这套。
还没等我泄气，第二句诛心的话语又杀过来了：“毕竟我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不像你，祁子翊，老大不小了，比我还大三岁，到现在连个老婆孩子都没有，孤家寡人一个，天天就想着怎么陷害过得比你好的人。”
呵，行，好啊……改精神攻击了是吧……不过……唉？等等……
我忽然僵在原地。
“喂！对啊！我这才反应过来，我为什么没有老婆孩子？！”我在脑海中气急败坏的问道。
“根据原文设定，你这一生都会是光棍儿一个，要不我怎么答应给你一妻一妾仨大宅子呢。”系统说道。
“我现在多大了？”
“二十七了。”
“我真是服了，在古代二十七了都还没娶妻生子，这合理吗？这不合理啊！我这么大年纪了总得有个婚约之类的……”
“呃……你确实有一门娃娃亲，在乡下。”系统忽然很不情愿地说道，“你娘和你娃娃亲的娘是好姐妹，早就指腹为婚。但你出生的比你娃娃亲早许多，而且后来你跟着你娘嫁到京城来了，而你的娃娃亲等你大了之后才出生并且养在乡下。半年前你娃娃亲一家穷困潦倒走投无路了，就给你娘寄信提起当年的婚约一事，于是你娘逼着你把你的娃娃亲接到京城来办喜事儿……”
“那不是很完美吗？”我在脑海中恨不得高兴地蹦起来，“不是我说你，你就光会画饼，说什么事成之后给我一妻一妾仨大宅子，你可以先把我的妻给我嘛对不对，有甜头我才会有动力对不对？”
“……唉。”系统似乎放弃了什么，不想再说了。
我站在原地陷入了脑海中和系统唇枪舌战的局面，但其他人从表面上看去，我好像是被秦景臣的话语打击得太过严重以至于愣在了那里。
关山雁在一旁看我如此狼狈，有些于心不忍。她纠结一番，还是鼓起勇气走上前来：“将军……祁大人他并不是……”
“我有问你话吗？”秦景臣冷漠地看向关山雁，眼中的嫌弃几乎溢了出来。
关山雁被他的眼神刺痛到了，但还是梗着脖子向前一步：“这是妾身为将军的正妻不得不劝诫的话。祁大人并非来府上闹事的，他是来……庆贺将军凯旋的。如果将军就这样待客无礼不周，传出去只会让人耻笑。”
秦景臣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关山雁如玉般的脖颈上的一圈红痕，又打量了一番屋内一片狼藉的痕迹，以及房梁上被切断的绳结，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更觉得无趣和厌烦。
“我们二人，到底谁更让人耻笑？”他开口说道，声音中饱含的戾气甚至逼得关山雁往后退了一步，“到底是我把这个登徒子撵出去容易让人耻笑？还是你身为人妻、衣衫不整、与外男厮混更让人耻笑？”
关山雁被他倒打一耙的话语惊得说不出话来，双眼睁得大大的，伸手扶住桌子稳住不受控制发抖的身体。
我这时回过神来，虽然没有完全听进去刚刚秦景臣在说什么。但是“衣衫不整、与外男厮混”这两个大帽子我还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喂！”我伸手一指，“少在这儿血口喷人，要不是我出手相救，你娘子早就驾鹤西去了。”
“你说出手相救就是真的啊？”秦景臣的那张建模般的帅脸挂上了讥讽的笑，在我看来真是丑陋无比，“我说还是后院起火，红杏出墙呢。要不要我让人在外面喊两嗓子把你们的好事给传得更广一些呢？”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我眼前一黑，彻底怒了，撸起袖子就要上去：“我日，你这个人惹麻烦了你知道不知道？今天我不给你点颜色看看——”
系统忽然闪现：“武力值对比，秦景臣98，你56。”
“——那就下回再给你看！你上朝且等着吧！”说罢我放下袖子，脚步跌跌撞撞就要向门外走去。
你大爷的，溜了溜了，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也是造了孽了得调解这一对渣男贱女百年好合……
还没走两步，就在这时，一道娇软的声音从秦景臣身后响起：“将军？发生什么事了？”
我心头一紧，猛地抬眼。
果然，那位传说中弱柳扶风、纤纤动人、貌似天仙的神秘女子袅袅婷婷地从门外那些彪形大汉身边闪出来，身后还跟着三个比她还纤细的跟骷髅打金服似的侍女。
微风吹起女子洁白的裙摆一角，她就这样大大方方地踏过门槛，走到了秦景臣的身边，自信又阴鸷的目光看向我和站在我后斜方的关山雁。我用余光扫过，果然关山雁的身形一瞬间变得僵硬。
系统的声音在我脑海里适时地响起：“哦对了，我忘了说，你眼前的这位女子就是你的娃娃亲。”
……
好吧。
我还在这给人叭叭上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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