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槽……快快快……”
我拉着鲍嘉从当时溜进来的侧门一跃而出,来时还看不见的小厮立刻蹦了出来把门闩插牢,嘴里还不停地冲我们主仆二人骂骂咧咧。
“嘿你他……”鲍嘉这个暴脾气恨不得回头就冲上去对他们一顿拳打脚踢,被我一把拽住。
“行了行了,赶紧走吧。”本来就不受欢迎,现在再留下去恐怕等一会秦景臣真把我们俩剁了包饺子下给柏如烟压惊了。
一路上,我脚步急促,心里却一团乱麻。
嘴上说“出气了”,现在一路上静下心来想想——我刚才那一番表现,简直就是把我和关山雁往火坑里推。
系统懒洋洋地冒出来:“哟,爽不爽?勇闯修罗场,把男主搞得脸黑,把女主搞得脸红,最后还把娃娃亲搞得脸白,论搅浑水你真是这个。”
我狠狠踢了路边一块石头,石子在青石板上哐哐直响,差点溅到自己的鞋面。我在脑中狠狠地:“你在旁边也没少扇阴风点鬼火哈。”
可无论我怎么用手捂住我的大脑,也压不住从指缝里一丝一丝冒出来的悔意。
是的,那一刻我确实有点小爽。尤其是说出柏如烟有婚约时看着秦景臣脸色黑得能刮下一层锅底灰,以及柏如烟脸上装不下去的镇定,我差点笑出声。
可出了那口恶气之后呢?
麻烦才刚刚开始。
秦景臣是什么人?说是虐文男主,但是我们都知道,虐文男主就和我这种炮灰反派一样小心眼、记仇、睚眦必报。他能容下我揭他老底?更何况我还扯出了自己和柏如烟的婚约,这等于直接往他心窝捅刀子。
我越走越快,心跳得像擂鼓。一阵冷风灌进衣领,吹得我后背直发凉。
系统见缝插针:“来来来,模拟一下后果。版本一:你被秦景臣逮住,打一顿打成半死;版本二:官家为了保男主这个有用的武将,突然翻脸,把你这个没用的文臣下狱;版本三:柏如烟直接翻脸,说你和你娘强抢民女,反手告你个欺君之罪。来,猜猜你最可能中哪一条?”
我牙关咬得嘎吱响,心头发狠:“你闭嘴!你还是不是我这边的啊,竟然还威胁起我娘……等等……”
我突然停住脚步,鲍嘉没控制住步子一下跑出去几十米才回过头来:“老爷?怎么了?”
“对,还有我娘啊。”我右拳砸进左手掌心,“这桩婚事是当年我娘给我定下来的,她那里肯定有什么约书之类的。哈哈!”
我一蹦三尺高,欢快地蹦着跳着去找在前方等我的鲍嘉:“走吧走吧!咱们回家!”
“老爷,我好像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事呀~”
“咱们当初好像是坐马车来的将军府吧……”
“……”
“……”
“……唉,回去找他们吧,估计还在将军府门口等着呢。”
//
第二日清晨,天还没亮,我便起身,坐上了鲍嘉帮我套好的马车,带上一堆礼品以及林七千叮咛万嘱咐给我塞的满满的早餐便当盒,出发前往我母亲所住的宅院。
京郊的空气带着寒气,晨雾像一层湿漉漉的纱,把官道遮得模糊不清。马蹄声哒哒,在寂静里格外突兀。
系统告诉我说我娘是个淡泊名利的奇女子,要不是当年在怀云镇那个鸟不拉屎的破地方一手拉扯我长大难度太大,她才不会选择嫁给秦老将军。
现在我都成礼部侍郎了,想把她接到东京城一块住,她还老大不愿意,说什么打死都不想和东京城内的名利场有更多往来。我实在不想落下一个“不孝”的名声,不得已只能在静谧的京郊给她购置了一套别致的宅院,至少把她从旧居的老破小里搬出来了。
母亲的院子在半山腰。远远望去,篱笆简陋,竹林环绕。风一吹,竹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低声絮语。
我推开竹门,一股淡淡的茶香混着竹叶清气扑面而来。院里极素雅,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一路通往那几栋青瓦白墙的房屋。廊下摆着一只旧藤椅、一只摇椅和一张石桌,旁边几盆兰花叶片上沾着晶莹露珠,闪着清光。
我踏上那条小路,院里极其清净,没有我那个宅子里走来走去忙忙活活的到处都是的仆人们,只有几个我妈聘来的老妇,手里抱着一个笸箩,弯着腰竹林附近的那个鸡圈里喂鸡。
鸡比我重要看来是,因为我进来半天了那几个老妇一个抬头的都没有。
我也懒得去找人给我通报一声,直接扯着嗓子冲着房屋的方向喊道:“娘啊!你儿子来看你了——”
啪!
一巴掌呼上了我的后脑勺,“你瞎咋呼什么?”
我转头一看,离我最近的一个老妇已经直起腰来,怒气冲冲单手叉腰看着我:“再把鸡给吓到了!”
系统:“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祁玉茗。”
我咧嘴一笑:“娘~孩子这不是急着找您吗。”
//
总算是回到了堂屋檐廊底下,我坐在摇椅上前后晃悠。不得不说,我帮我娘选的这个院子真不错,在这里安度晚年也真是个不错的去处。
我娘已经换好了一身淡灰素衣,精神矍铄地从西厢房走过来,舒舒服服地靠在藤椅里,招呼站在一边的鲍嘉过来一起喝茶。她的鬓边隐约已有几缕白丝,却不损清雅之姿。
“说吧,你个臭小子。”她拿起茶碗开始点茶,“这么一大清早就过来找我,不只是为了给我送礼吧。”她说着,用下巴示意旁边堆在院子里的那些礼盒。
“儿子对您这么有孝心,您却如此揣测,真是令人寒心。”我假模假样地说着,看着鲍嘉有样学样地模仿我娘往茶碗里一边注入沸水水一边用茶筅击拂茶汤泛起白沫,“我就不能纯看望您吗?”
“就你?天天搁那儿埋头写奏折搞事业的,忙起来的时候水也不喝饭也不吃,身子都熬坏了还在那儿忙。十天半月才会想起你娘来。”我娘嗤笑一声,“我呀早知道你这孩子满脑子就是你那公务,我也没想怪你。”
说着,她把一盏擂好的茶摆在我面前:“来,尝尝你娘的手艺有没有精进。”
我看着她表面责怪实则关心的模样,手捧着茶碗,内心一阵五味杂陈。
现实生活中,我爸妈很少这样关注我。或者说,在他们眼里我一直是一个不小心闯入他们生活的累赘,要不然为什么在我出生之后就把我丢给同样没有很关心我的爷爷奶奶,为什么半年都不会跟我打一次电话,尤其是在他们生下我弟弟后,好像突然觉醒了父母情怀,决定把之前在我身上亏欠的亲情全都在我弟弟身上补偿回来。
我抬起脸,看着鲍嘉品尝了一口自己擂的茶,皱起眉头。
按理说我现实中的父母在外地做生意,我的家境也不算差,但是我从来没有体会过这些关怀。如果他们能给我撑腰,我也不会在努力考上我们当地的重点高中后被一大堆家境优渥的学霸们霸凌出心理疾病了。有段时间我被那群学霸们欺负到心理防线接近崩溃,实在忍不下去了给我父母打电话,然而当时我爸妈正忙着给刚上幼儿园的我弟弟办生日派对,训斥我两句“怎么他们只欺负你不欺负别人。”后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我娘估计是看我脸色变得铁青,神色一变:“可是朝中出了什么麻烦?”
我回过神来:“嗯?啊……没有啊。”
她没有放下心来,伸手从我手中拿走茶碗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没变味儿啊。”然后又尝了尝,“味道也是那个味道。”她放下茶碗,“你小子,到底心里揣了什么事。”
我犹豫片刻:“啊,最近跟秦景臣闹了点小矛盾。”
我娘瞬间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又是他。”她重重地放下茶碗,鲍嘉也顺势放下,“他又怎么你了?”
“还是那样呗。”我摆摆手,故作轻松地说道,“不过我最近打算参他一本。”说到这里,我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我娘的神色,想看看她是否会顾及那几年和秦景臣的“母子之情”。
“嗯,参得好。”我娘出人意料地点点头,“你参他一定有你的道理。”她拍拍我的肩膀。
我扬起眉毛:“你不怕我招惹是非吗?”
我娘笑出声:“你惹事?一直以来都是事惹你。”她叹了口气,“也怪我,当年要不是因为我一时头脑发热做出那个决定,你也不会惹上这一家子。”
眼看着我娘要陷入内耗的泥淖,我立刻换了个话头:“还有个事儿,娘。”看着我娘投过来的目光,我斟酌着字眼说道,“还记得你半个月前给我寄的快信,说叫我记得出东京城北上去迎接我那个娃娃亲吗?”
“啊对,”她眨眨眼,似乎回忆起这件事来,“你也老大不小了,事业也拼的差不多了就赶紧成家吧。”说到这里她的面部表情柔和了不少,“那柏家当年帮了咱们母子俩不少呢。不过之前他们给我寄信说要把女儿送过来的时候将近半年前了,就算是从怀云镇那边腿儿着过来,差不多也该到东京城了吧。”
我打断了我娘的思绪:“当年您与柏家定下的婚约,可否有婚书在?”
“那是当然!”我娘拍了一下大腿,“你以为你娘是吃干饭的吗?这么重要的约定当然要立婚书为证啊,要不然谁愿意把自己姑娘就这么随随便便托付出去?”
我一阵兴奋:“那你把那份婚书拿出来吧,要不然我去接我媳妇儿人家不认咋办?”
“哦对对对,你看看我,老糊涂了。”我娘立刻站起来,双手在衣服上摩挲两下,转身走向西厢房。
不多时,她捧出一只旧木匣。铜扣已斑驳,边角磨得发亮。
我娘走到我身边,缓缓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个老得发脆的信封。我小心翼翼地拿出来,从里面抽出来那一纸婚书。纸页早已泛黄,边角卷翘,然而黄纸黑字,以及上面印着的手印都还清晰可辨。
“成了。”我喃喃道。
这下可真是如鱼得水,如狗得屎,如锅得缸。有这么一纸婚约在我这儿,秦景臣就算是离了婚也别想把柏如烟娶走。
我娘和鲍嘉也挤在我身边看着这纸婚书。我抬抬胳膊把他们推一边去:“行了行了,又不是什么密函,再怎么看也都是那样。”
“行什么行。”我娘瞪了我一眼,带着淡淡的责备,“你还不拿着这个婚书去城外驿站打听打听最近有没有姓柏叫如烟的姑娘住进来,找到后赶紧接府里去啊。”
“咳……”鲍嘉没忍住,把笑声转成一声轻咳。
我娘看看鲍嘉:“怎么了?”
我把婚书装进信封重新放回盒子里:“娘啊,这媳妇儿我最近接不到了。”
我娘又回过头来看我:“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淡定地从石桌上拿过茶碗:“您猜猜我最近为什么要参秦景臣?”说完笑着喝了一口。
呸!是鲍嘉的擂茶。
//
在听完我和鲍嘉添油加醋地把秦景臣回来的路上因为某种未知的机缘巧合意外结识了柏如烟就非要带她回来娶做平妻以及昨天在将军府里发生的修罗场一事告诉我娘后,她过了好久才缓过神来。
“我就知道这孩子干不出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儿来!”我娘狠狠地在石桌上拍了一掌,震翻了鲍嘉的茶碗。
我连忙示意那个负责打扫的老妇上来把这个天怒人怨的擂茶收拾干净。
我娘将盛着婚书的盒子塞到我手里:“儿啊,这个与柏家的婚约你可一定要保存好了。若秦景臣真死活都要娶柏如烟,那便是明抢你的妻,这可是罪加一等。”
“我知道。”我笑笑,让鲍嘉拿好这个盒子,“我怎么会让秦景臣就这样抢走我老婆呢。”
系统阴阳怪气道:“你笑什么?真打算娶她?”
我在脑海里反驳:“你懂个屁。我是什么人?会选择柏如烟?”
我只会喜欢坚定选择我的人。我要的,是忠诚,是从一而终的爱。
谁会稀罕没有感情的婚姻。
系统拖长音:“好嘛,纯爱战士。可别忘了,这玩意儿在别人眼里是筹码,在你手里就是颗定时炸弹。”
我看着鲍嘉捧着盒子郑重地往马车方向走去,“你放心,等我促成秦景臣和关山雁HE后,一定要毁掉这个破婚约。”
我娘看我半天不说话,叹了口气,又开始擂茶。没多会便淡香氤氲。
她注视着我,眼神里有慈爱,也有几分心疼:“你这孩子,从小就倔强,凡事都要争口气。这些年,辛苦你了。”
我舒舒服服地靠在摇椅里看着她点茶:“娘,我过得还算自在。秦景臣过分是他的事儿,我打算参他一本那也是为他好。他不顾朝廷脸面带别的女子进府,把他正妻的面子当成鞋垫子,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
我娘缓缓摇头:“秦景臣这孩子啊……当年在秦府,他就常欺负你。如今想来能做出这种事,并不意外。”
我翘起二郎腿:“您还记得他当年那些事儿啊?”
我娘轻轻点头,目光追远:“更何况,他如今娶的,不就是老关将军的女儿么?”
““身为三朝老将唯一千金的我,嫁给了当朝将军……”这句推文视频里的话语又一次冲进了我的脑海里。
“啊,对……”我放下二郎腿,“是叫关山雁的那个姑娘。”那一双泛红的含着眼泪的倔强的双眼仿佛又一次浮现在我眼前,我叹了口气,“可惜了,武将世家的女儿也会受到如此的怠慢。”
我娘手里一刻不停地用茶筅击拂茶汤,眼底却泛起一阵柔光:“就是她,你和秦景臣都‘阿雁’、‘阿雁’地喊她。”
摇椅停止了晃动:“还有这回事?”
“嗯,”我娘罕见地在回忆起当年在秦府的时光时露出笑容,“那时候她才多大,才三四岁左右吧,圆嘟嘟的,可爱极了。就算是秦景臣那个熊孩子也舍不得对她甩脸子,更何况你呢。当时你和秦景臣才十来岁,老关将军带着爱女来拜访时你们几个孩子就在花园里玩,她就一直跟着你俩打转。不过那个秦景臣啊,他真是……”
我皱眉:“他怎么了?”
我娘叹息:“一开始他跟你似的,和阿雁玩得挺好的。但是没多久他就看出老秦头有意撮合他与关家结亲。这个死孩子真是太别扭了,一想到他爹会这样安排就偏要唱反调。不仅疏远那孩子,还做出那种恶劣的事。”
我直起身子:“他到底做了什么?”我听到我的嗓音开始变低。
我娘的声音带着冷意:“你忘了吗?就是那次他故意把你支开,偷偷把小阿雁带到锦鲤池边说要带她看鱼。可怜那小阿雁连个乳母都没带在身边就放心跟着秦景臣去了。结果,谁知道是存心还是一不小心,扑通一声掉下去了。”
我呼吸一窒,脑中浮现出一幕:小小的身影扑腾在冰冷池水中,哭声急促而慌乱。
我娘的眼神中闪过怒意:“幸好你走一半觉得不对,返回去找她,及时把她捞上来。你当时浑身湿透,冻得直打哆嗦。可秦景臣呢?他竟反咬一口,把过错推到你身上。你挨了一顿家法,回来后哭得一塌糊涂,鼻涕眼泪糊了我一身。我心里气极,就是那一刻才对他们秦家彻底寒了心。”
她顿了顿,轻声道:“自那之后,我才真正决定递休书,带你离开秦府。”
我怔住,喉咙干涩:“原来……是这样的事……”
系统:“之前原文里到最后才安排反派坦白了这一段。结果弹幕都在刷男主是傲娇怪,小时候就嫉妒女主跟别人玩得好。明明有情,却装作嫌弃,还暗暗作祟。”
我:“在这也能洗白?”
系统:“在虐文里这只是最普通的傲娇剧本哩。”
我嘴角抽了抽,低声冷笑:“你说傲娇就傲娇吧。这种人和女主HE我都快替关山雁觉得不值了。”
系统沉默半晌:“万一关山雁对此甘之如饴呢?”
这时我娘抬手轻轻抚我肩,我回过神来看向她。
她的眼神温柔:“子翊,你要记住,人与人之间最可贵的,是心意。强求不得。”
//
竹影婆娑,中午的日头正暖烘烘地洒在这个宁静的天井里。
祁玉茗在廊下轻轻摇着摇椅,仿佛在无声见证一切。
我深深一揖,转身走出小院。
风声猎猎,衣襟被吹得鼓动。
“去哪儿?老爷?”鲍嘉坐在前头回头问道。
“回家吧。”我拢了拢身上披的披风。
系统忽然冷冷提示:“别急着走。剧情进度条提醒我,原文里现在女主正被推进虐点。你若不去,恐怕会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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