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风云变幻,雀儿街也不平静。
自从檀娘打心底认定要与凌爻和离后,旁人问起,她就说实话:“和离了,再无瓜葛。”
王麻子路过时问她是不是真的,檀娘认真颔首,说千真万确。
王麻子震惊地走了。
不出几日,整个雀儿街都知晓檀娘和凌爻和离了,这回两人算是彻底没了牵扯,可怜檀娘一个孤女,又要孤苦伶仃地过日子。
李媒婆闻声赶来:“檀娘,你和凌爻……凌将军真和离了?”
“嗯。”
“什么时候的事儿?”
“上回她来取古籍,我同她提了和离,”檀娘顿了顿,“当日她走得急,没来得及写和离书,不过她算是口头答应了。”
看来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李媒婆叹口气,她是看着檀娘长大的,自己家里也有女儿,心疼地拉过檀娘的手,拍了拍,“和离就和离,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是个好姑娘,凌爻不要你有的是人要你。”
“李婆婆……”
“檀娘,如今的世道不比从前安康,乱得很,到处都在打仗,流民匪盗一茬接一茬,咱们雀儿街前不久才来了一批,赵老员外心善,在门口施粥,哪晓得那些流民饿死鬼一样扑上来就抢,把赵老员外挤倒了,跌了腿,”李媒婆苦口婆心地劝,“你一个弱女子,身边没个帮衬的,回头流民匪盗闯进你屋里,看你怎么办!”
“日后的事日后再说吧。”檀娘小声嗫嚅。
“真等到那时候就晚了,实话跟你说,你家瞎眼老姑子走之前特意交代我以后多照看你,尤其是你的婚事。”李媒婆是雀儿街有名的媒婆,经她相看的婚事从没出过差错,因为她有一双慧眼,看几眼就晓得哪些人好,哪些人坏。
当年凌爻要娶檀娘也是过了她这关的。
李媒婆坚信凌爻是个有血性的女子,将来必有大作为,檀娘跟着她铁定有好日子过。前半句的“大作为”此时是应验了,可后半句的“好日子”却没了眼——对于凌爻,李媒婆第一次看错人,那是又恨又悔。
“咱们雀儿街有的是好人家的姑娘和壮丁,”李媒婆从袖子里掏出一本画册,道出她今天来的真实目的,“你仔细瞧瞧,可有中意的人?”
檀娘耳根发烫,双手推阻:“真不用了李婆婆,我一人过日子。”
“上面没你看得上眼的?”
“不是不是。”
“还有一个,”李媒婆当她是害臊才推拒,眯着眼笑了下,凑到檀娘耳朵边,“桥头的写字先生,你看行不行?”
桥头的写字先生,那不就是……
秦且锡!
檀娘脸红得滴血,忙不迭推拒,正欲开口说不用,竹苑的木门突然“轰”的一声被人大力踹开,门板撞击到院墙又反弹回去,力道大的整个竹苑都跟着抖了抖,檀娘和李媒婆骤然一惊,齐齐看过去。
大门敞开,晨曦的微光透过斑驳竹林洒下来,落在那人的肩头。
她缓缓抬眸,语气阴恻恻的:“檀娘,我还没死呢。”
凌爻没日没夜地骑马,风尘仆仆,青丝凌乱,尽是焦急。等到了竹苑,听见檀娘改嫁这番话,却又慢了下来,踱着步子一寸一寸地走近,周身的冷厉气息吓得李媒婆不停后退,檀娘也僵在原地,呆愣愣地望着凌爻站在她身前,俯首,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最是亲昵的动作,话音却渗着丝丝寒意:“妻主还没死,你想改嫁谁?”
檀娘心口一跳,下意识要否认,可声音死死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此举在凌爻看来,就是没否认。
她要改嫁,当真要改嫁。
她还没死,檀娘就想着改嫁……
巨大的妒意和慌乱同时涌上,凌爻眼底温度褪去,她侧眸看向李媒婆:“是你的主意?”
不愧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即便表面再光鲜亮丽,战场上的血海早已将凌爻浸透,不动一刀一剑,仅是眼神,都仿佛令人闻见她身上弥漫出来的血腥味,李媒婆吞咽口水,险些栽倒。她这个年纪要是摔上一跤,得出大毛病,檀娘从凌爻怀里挣脱,跑去李媒婆身旁,护着她出门:“李婆婆,你先回去吧,我跟她的事总要解决的。”
“……那你小心着点。”李媒婆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檀娘关上竹苑的木门,顷刻间,小院里只剩下曾经朝夕相伴的二人,只是往昔情意绵绵,如今冷眼相待。她没给凌爻什么好脸色,径直去浸她的豆子,“凌将军要无事就请离去,檀娘这方小院容不下将军这尊大佛。”
“你要改嫁谁?”凌爻仍执着道。
“与你无关。”檀娘用四个字堵了回去。
“你是我的妻,”凌爻清冷的嗓音扬起,一个字一个字地强调,“怎会与我无关。”
方才檀娘还能强装冷静,提到此事,委屈和不甘像一团火,她扔了木桶,转身望着凌爻:“你也知我是你的妻?你是如何对我的,我在雀儿街等了你三年,不求你平步青云,日日夜夜只盼着你平安归来,可是你一遭飞黄腾达就弃了我。”
她眼圈红了红:“早知如此,我当年就不该把你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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