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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血色恩荣

马车在仅存的亲卫层层护卫下,如同移动的小型堡垒,终于碾过积血的街巷,抵达了皇帝新赐的镇北大将军府。

车轮吱呀作响,仿佛不堪重负的呻吟,每一步都碾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

府邸门楼高阔,朱漆大门在风雪中紧闭,门前两尊石狮覆着厚厚的雪,如同披麻戴孝的巨兽,在惨淡的月色下沉默地矗立,透着一股无人居住的森然冷清。

鎏金的匾额上“镇北大将军府”六个御笔亲书的大字,在檐下灯笼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而虚假的荣光。

这座宅院气派非凡,却与周遭死寂的街道融为一体,感受不到半分暖意,更像一座精心打造的华丽囚笼,一头蛰伏在皇城阴影下的困兽。

柯桓率先翻身下马,铁靴砸在雪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顾不上肩臂的酸痛,大步上前,用力叩响了门环。

铜环撞击木门的声音,“咚——咚——”,在空旷的街道上传出老远,显得异常突兀而刺耳,仿佛敲在人心坎上。

片刻难耐的寂静后,侧边一道供仆役进出的小门“吱呀”一声,极不情愿地打开一条窄缝。

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头探出半张皱巴巴的脸,睡眼惺忪,嘴里嘟囔着抱怨的呓语。

待他浑浊的双眼适应了门外昏暗的光线,看清眼前景象——甲胄染血、刀兵未收、煞气腾腾的一行人,尤其是被众人护在中央、面色冷峻如冰、周身散发着浓烈血腥与寒气的萧寒怵时——顿时吓得一个激灵,剩余的那点睡意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脸色唰地变得惨白。

“将…将军!您…您这是……”老苍头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指紧紧扒着门框,几乎要瘫软下去。

他看着众人身上已然发暗的血迹、破损的衣甲以及那难以掩饰的疲惫与凌厉,眼中充满了惊惧。

萧寒怵的目光甚至没有在他身上停留,仿佛他只是门前的一粒尘埃。

他语气平淡至极,仿佛刚才经历的并非一场生死搏杀,而只是拂去了衣角沾染的灰尘:“无事。遇了些宵小。”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率先迈过高高的门槛,冰冷的铁靴踏在府内清扫过却仍覆着薄雪的石板上,发出铿锵的声响。

“柯桓,”他头也不回地下令,声音在空旷的庭院中回荡,“安排人手,加强府内外戒备,明暗哨结合,许进不许出。将那些尸体,”他顿了顿,语气没有丝毫波澜,“抬去偏院闲置的厢房,派绝对可靠的人手看守,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窥探。”

“是!末将领命!”柯桓抱拳沉声应道,声音洪亮,驱散了几分寒意。他立刻转身,雷厉风行地安排下去。那些跟随萧寒怵从北疆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亲卫,虽几乎人人带伤,甚至有人需要搀扶,却无一人呻吟抱怨。

他们沉默而迅速地分散开,如同最精密的机器开始运转:接管府门、布设岗哨、占据制高点、清理马车痕迹、将同伴的遗体和新搬来的刺客尸身分别安置……动作迅捷无声,配合默契,展现出远超京城守军的铁血军事素养和令人心悸的效率。

那老头和几个闻声匆匆赶来的仆役何曾见过这等阵势,早已吓得噤若寒蝉,缩在廊柱的阴影里,大气都不敢出,如同受惊的鹌鹑。

萧寒怵径直穿过宽阔却荒芜的庭院。庭院深深,积雪并未被仔细清扫,枯枝在寒风中摇曳。廊下悬挂的灯笼光线昏暗,将他高大挺拔的身影投映在雪地上,拉得忽长忽短,扭曲晃动,更添几分难以言喻的肃杀与孤寂。寒风卷着雪沫,扑打在他染血的玄甲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他没有前往那象征待客与礼仪的正厅,而是毫不犹豫地走向西侧的书房方向——那是他习惯运筹帷幄、掌控全局的地方,是大脑和心脏所在。

“备热水,金疮药,干净布帛,送到书房。”他头也不回地吩咐,语气不容置疑。自然有机灵些的仆役如梦初醒,连忙低声应着,跌跌撞撞地跑开去准备。

书房位于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灰尘、陈旧书卷和淡淡霉味的冷清气息扑面而来。

屋内陈设简单甚至堪称简陋:一张宽大的黑檀木书案,几把硬木椅子,一排空荡荡的书架,角落放着半人高的青瓷花瓶,里面却空无一物。

显然,这座御赐的府邸并未被前任主人或管事们用心打理过,处处透着久未住人的荒疏和敷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冰冷,比外面的风雪更甚。

他挥退了所有想要跟进来的仆役,反手重重关上门,插上门闩。厚重的木门瞬间将外面的一切嘈杂、骚动与血腥气息彻底隔绝。世界仿佛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他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以及烛火点燃时发出的“噼啪”轻响。

一盏孤灯被点亮,昏黄的光晕在黑暗中挣扎着扩散开来,勉强驱散了一小片浓稠的黑暗,却让房间的其他角落显得更加幽深难测。

他走到书案后,却没有立刻坐下。只是站在那里,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霉味的空气,然后开始动作略显僵硬地解开身上沉重冰冷的玄甲。

肩甲与内衬衣衫早已被凝固的血液粘在一起,剥离时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眉头都未皱一下,仿佛那伤口不是长在自己身上。最终,肩膀上那道不算太深却皮肉翻卷、边缘泛白的伤口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冰冷的空气接触到创面,带来一阵阵针扎似的刺痛,反而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

很快,门外传来小心翼翼的脚步声,仆役将一盆冒着微弱热气的热水、一瓶烈性金疮药粉和几卷干净的白棉布放在门口,叩了一下门便飞快地退走了,仿佛门口有什么吃人的猛兽。

萧寒怵自行取来物品。他清理伤口的动作熟练得令人心疼,每一个步骤都精准利落,仿佛在北疆的营帐中重复过千百遍。

热水擦过伤口,带来短暂的暖意,随即是更剧烈的痛楚。

当他将辛辣刺鼻的药粉撒上去时,那股钻心的剧痛猛地窜遍全身,让他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牙关不由自主地咬紧,下颌线绷得像一块冷铁。

但他依旧一声未吭,甚至连闷哼都没有。只用牙齿配合着单手,用白布一圈圈缠绕肩膀,最后用力打了个结,动作干脆利落。

做完这一切,他才仿佛耗尽了些许气力,重重地在那张宽大坚硬的书案后坐下。椅背冰冷坚硬,硌着他疲惫的脊背。

烛火不安地跳跃着,将他的影子投在空荡荡的书架上,扭曲放大,如同蛰伏的巨兽。

他摊开一直紧握的左手掌心。

那枚银针静静地躺在那里,与他布满厚茧、伤痕累累的粗糙掌心形成了极其诡异的对比。

在这间充斥着古朴、厚重、甚至有些破败气息的书房里,这枚来自暗处的银针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它纤细、精致、完美,像是一件不该存在于世的艺术品,然而那针尖一点凝聚的寒芒,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冰冷而致命的危险气息,无声地诉说着方才巷中的惊心动魄。

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银针之上,深邃的瞳孔里映着那一点微弱的银光,仿佛要将它彻底看穿。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光滑的针身,那触感冰冷刺骨,却让他混乱的思绪奇异地集中起来。

今夜的一切,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中飞速回放、撞击——

金殿之上,皇帝赵珩那看似温和却深不见底的目光,那句关于父亲“风采”的、裹着蜜糖的针刺;谢允之那张苍白冰冷、写着意味深长的脸,那淬毒般诛心的“恭贺”与“告慰”;暗巷之中骤然袭来的致命杀机,训练有素、沉默狠辣的死士,冰冷的刀锋划破皮肉的触感;还有最后关头,这枚凭空出现、精准夺命、救他于生死的诡异银针……

皇帝的恩宠与猜忌,谢允之毫不掩饰的仇恨与那令人费解的微妙,未知敌人处心积虑的杀局,神秘人目的不明的出手相救……

这几股强大的力量相互交织、碰撞、拉扯,构成了一张无形而危险巨网,从他踏入京城的那一刻起,就已将他牢牢罩在其中,无处可逃。

这京城的风刀霜剑,果然远比北疆战场上的明刀明枪,更凶险,更寒冷,更致命百倍。

他的目光最终死死凝在那枚银针上。

这是目前唯一的、具体的、可触摸的线索。是撕破这张巨网的一个可能突破口。

是谁?目的何在?是示好?是警告?还是另有所图?

他绝不相信这世间有无缘无故的善意,尤其在这权力的漩涡中心,每一次看似偶然的出手,背后必然隐藏着更深沉、更精确的算计与目的。

“柯桓。”他猛地开口,声音因长时间的沉默和压抑而变得更加沙哑低沉,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断力,打破了书房的死寂。

一直如同雕塑般守在门外的柯桓几乎立刻应声推门而入,甲叶轻微作响:“将军!”他的目光快速扫过萧寒怵包扎好的肩膀,眼中担忧未退,但更多的是等待命令的坚毅。

“两件事。”萧寒怵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第一,彻底搜查那些刺客的尸体。一寸肌肤、一件衣物、甚至发丝指甲都不要放过。重点查他们的武器制式、来源;身体特征——是否有特殊的烙印、刺青、常年训练留下的老茧部位;口腔里的牙齿状况,判断其籍贯或饮食习惯。我要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来路!”

“第二,”他抬起手,指尖稳稳地拈起那枚银针,举到烛光之下。那一点寒芒在昏黄的光晕中似乎活了过来,微微闪动。“动用我们在京城所有的暗线,撒出去,暗中查访。我要知道,京城里,乃至江湖上,有谁擅长使用这种特制的、细如发丝、泛着哑光、精准度极高的银针。查它的材质来源,查它的打造工艺,查它的使用者是谁。记住,”他目光锐利如刀,直视柯桓,“要绝对隐秘,不得打草惊蛇。任何风吹草动,直接向我回报。”

“是!末将明白!”柯桓抱拳,神色无比肃穆。他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脚步声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书房厚重的木门再次合上,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屋内重新归于寂静,甚至比之前更加死寂。只剩下萧寒怵一人,以及桌上那盏孤独跳跃的烛火。

光影将他冷硬的面容切割得明暗不定,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仿佛有黑色的风暴在无声地汇聚、盘旋。

他向后靠进坚硬的椅背,闭上眼,抬起未受伤的手臂,手指无意识地、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冰凉的黑檀木桌面。

笃。笃。笃。

声音轻而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仿佛某种倒计时,又像是在盘算着步步杀机。

父亲未雪的血海深仇,皇帝高深莫测的权术制衡,昔日挚友今日死敌的疯狂恨意,暗处敌人冷冽致命的连环杀箭……还有这枚突如其来、搅乱一切的神秘银针。

千头万绪,错综复杂,如同一团乱麻,又像一盘刚刚展开的残局。

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这座皇帝赐下的、华丽而冰冷的将军府,从今夜起,便是他在京城这巨大风暴眼中,唯一可暂避风雨,却也可能是最终葬身的孤舟。

而他,萧寒怵,从尸山血海中爬出,从北疆酷烈风雪中走来,从来都不是任人宰割、束手就缚的猎物。

他是猎人。

即便此刻深陷重围,迷雾重重,他也必要挥动手中的利刃,劈开迷雾,将这潭深不见底的浑水,搅个天翻地覆!

窗外的风雪似乎更猛烈了些,呜呜地呼啸着,疯狂扑打着窗棂,发出令人不安的嘶吼,仿佛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是一场更加猛烈、足以吞噬一切的狂暴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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