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静心书苑那场近乎残忍的试探后,明璃的心绪并未如预期般获得平静,反而更加纷乱如麻。
管云深最后那个绝望冰冷的眼神,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时不时地隐隐作痛。
她确认了猜测,却丝毫感觉不到胜利的喜悦,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复杂情绪。
她知道了管云深最大的秘密,一个足以将她乃至整个管家碾碎的秘密。
她该怎么做?揭发她?可是……
为什么一想到那双惊惶屈辱的眼睛,她的心就揪紧般地难受?
几日来,她都有些恹恹的,连偷溜出宫的兴致都淡了许多。
直到映雪小心翼翼地来回禀。
“殿下,奴婢……奴婢或许找到了点东西。”映雪的声音带着不确定。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深蓝色的粗布香囊,样式极其普通,甚至有些陈旧,边缘已经磨损:
“这是奴婢使了重金,买通了一个负责浆洗的下人,她从管公子换洗衣物中……偷偷拿出来的。
说是公子似乎极为珍视,每次浆洗都叮嘱要格外小心,且从不离身。”
明璃的目光落在那毫不起眼的香囊上,心头莫名一跳。
她接过香囊,入手很轻,里面似乎装着些干燥的草药类东西,散发着一股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奇异冷香。
这香气……她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很淡,但很特别。
她捏了捏香囊,里面的东西触感干燥细碎。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不住好奇,小心翼翼地解开了系带。
里面并非什么奇珍异宝,只有一些干枯的、深褐色的细小花瓣和叶片,混杂着几块不规则形状的、类似树脂的透明碎块。
那冷香正是源于此。
明璃拈起一点碎片,放在鼻尖轻嗅。
那冷香更清晰了些,带着一丝极淡的苦味。
“这是何物?”她蹙眉问道。宫中的香料她见识过无数,却从未闻过这种。
映雪摇头:“奴婢也不识得,问了几个老嬷嬷,也只说像是某种罕见的药材,并非京城常见之物。”
明璃心中疑窦更深。
一个“男子”,为何会贴身佩戴一个装着罕见药材的旧香囊?还如此珍视?
她将香囊里的东西轻轻倒在掌心,仔细拨弄查看。
就在那些干燥的植物碎片中间,她发现了一点异样,小片未曾捣碎的、卷曲的、颜色稍深的硬片,约指甲盖大小。
她用指尖小心翼翼地将其捻起,对着光仔细看去。
那似乎……是一片干枯的花瓣,形状特殊,边缘呈细微的锯齿状。
而就在这片花瓣的背面,借着明亮的光线,她看到上面竟然用极细的墨笔,写着两个蝇头小字!
字迹清秀工整,却透着一股力透纸背的韧劲。
那两个字是:“云深”。
是她的名字。
所以,这真的是她极为私人之物。
可为何……
明璃的目光再次落到掌心那些药材上,一个模糊的、只在某些隐秘医书中看到的记载突然闪过脑海。
某些特殊的药材,似乎有……抑制女子信期之效?
轰!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开。
所有线索在这一刻彻底串联成一条清晰得令人心惊的链条。
女扮男装,常年佩戴抑制信期的特殊药囊。
小心翼翼守护身体秘密,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惧和绝望、
一切都有了最合理、也最残酷的解释。
手中的香囊仿佛瞬间变得滚烫,灼烧着她的掌心。
她不是猜测,她是真的知道了。
知道了那清冷外表下隐藏的惊世秘密,知道了那看似孤傲的背影所承担的巨大压力和风险,知道了那双眸子深处为何总是藏着挥之不去的阴霾与警惕。
原来……她不是冷漠,她是活在刀尖之上,不得不将自己层层冰封。
原来……那些“偶遇”中她所有看似无礼的回避和冷语,或许都是一种绝望的自我保护。
原来……她活得如此艰难。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胀痛得厉害。
先前那点因为被“欺骗”而产生的委屈和愤怒,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汹涌澎湃的、近乎心疼的情绪。
她心动、好奇、纠缠不休的对象,从一开始,就是那个藏在冰冷盔甲之下,名为管云深的、坚韧而独特的灵魂本身。
性别……又有什么关系?
巨大的震撼过后,是一种豁然开朗般的明澈,以及一种强烈到无法抑制的保护欲。
她紧紧攥住了那只陈旧香囊,仿佛攥住了他脆弱的秘密。
“映雪,”她抬起头,眼中所有的迷茫和混乱都已褪去,只剩下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柔软,“把这个……悄悄放回去,不要惊动任何人。”
她不能留下这个。
这是她的护身符、枷锁,也是他的软肋。
她不能让它流落在外,更不能让她发现秘密已然泄露而陷入更大的恐慌。
映雪虽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接过香囊。
明璃走到窗边,望向宫墙之外的方向,目光悠远而坚定。
管云深……
她现在,只想守护好这个秘密。
守护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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