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天,总有一天,自己要把记录者的权柄抢过来,紧握于自己的手中。
这是为了自己的梦、自己的赎罪,自己用以生命需要达成的理想……如果失了它的话,自己要如何自处?要如何存在于这无法容耐自己的世界?
自己如果没有办法成为那一轮“太阳”的话……自己还能有活下去的价值吗?
看着怀中的小家伙,“何倚昇”最后还是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试图抬起手,去抚摸那孩子柔软的发旋,可不知为何,这“任性“的小少爷却是没有办法像过去一样,自然地对待这位小记录者。
或许,是因为自己做出的决定吧,因为自己最后选择了这样的结局,选择背叛眼前的少年,夺走他的权柄,让他再也无法绽放出耀眼的光亮,何其残忍,何其悲剧。
他也许会憎恨自己,会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的师兄是那样的可恶,是一个无耻的卑鄙小人,一个拒绝了救赎的傻子。他的生命会重新归于平凡,在父亲的照拂下,度过平安顺遂的一生。
这应该是对他而言,再好不过的结局吧……那孩子尚不知晓记录者究竟要背负什么样的命运,他也不清楚,每一任记录者最后的结局又是何种模样,而在那时候,他也不用在乎——
自己心爱的小狡讹啊,只需要在“太阳”的照拂下,怀抱着美梦与幸福,度过如同童话般的一生,那便好了。
即便,这结局的代价,是自己与他的决裂,是那份短暂的、被背叛的痛苦,是自己这样所谓的“优等生”沦为一介可耻的“劣等品”,那……应该也是再美好不过的事儿吧……
“小先生……”
做出决定后,再一次把话说出口,便也不再那般困难了,“何倚昇”的脸恢复了那样和煦的笑容,他抚触着小狡讹的发旋,如同怜爱一只无处可去的猫儿那般温柔。
他又一次开了口,这一次的问句却并没有那么讨喜: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做了一件无法挽回的错事,你会怎么看待我呢?”
听到这番话,禾莲衣不由得一愣,他抬起头来,水汪汪的红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少年,到最后,小家伙又闷闷不乐地把脑袋重新埋回了少年的胸口:
“师兄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儿……师兄,是顶顶厉害的狡讹嘛,我相信,师兄不管做什么,都是有原因的哦。”
话这么说着,小记录者又鼓起了脸颊,用脑袋狠狠地蹭了蹭自家师兄,像只闹脾气的猫儿在撒娇,任性的否定了“主人”的标准答案:
“如果是被坏狡讹哄骗了,就把那个家伙狠狠揍一顿,如果是自己想要这么做的,就追根溯源找到原因,如果是因为……师兄本就是这样坏的狡讹的话——”
“那我愿意当师兄的第一个‘受害者’,然后和你一起同归于尽哦。”
小家伙年纪不大,说出口的话却比想象中的还要沉重,听得某个素来巧言令色的小少爷都不免怔愣了片刻,甚至身子都僵硬了许多。
可偏偏怀中的小狡讹没有一点自觉,还把下巴压在师兄的锁骨上,吐露的言语都仿佛带着股自骨头里透出来的娇柔,熏的“何倚昇”的耳朵都不自觉地泛了红:
“因为,我没有办法变得和师兄一样坏,我也不愿意让师兄继续坏下去,成为史书上罄竹难书的罪人,所以,所以……我想要当师兄唯一的‘受害者’,让师兄在犯下更可怕的错误前,和我一起死去——”
“这样也更浪漫,更美好,不是吗?”
禾莲衣的话就此结束,可某个小少爷却开始心绪不宁起来,他心里就像是揣了好几只的白兔子,在胸腔里一直跳个不停,到最后,那心跳声甚至盖过了耳侧的呼吸声,令少年不由得闭上了眼——
“如果我做的错事……是背叛了你,仅仅只是背叛了你的话……你会难过吗?会觉得,我很可恶吗?”
“会觉得……我会是那个罪不可赦的罪人吗……“
心跳声逐渐平息,可怀中那孩子的身子却又开始止不住地发颤,惹得“何倚昇”只得用了些力气,才让他不再这般躁动——
“如果师兄真的做出了这种事的话——”
小家伙的声音带上了几分笑意,似乎刚刚那样的躁动都不过是忍不住笑意的后果,他拉长了尾音,惹得少年的心也悬在了高处,久久没能落下。
他像是个犯下了大罪的罪人,而禾莲衣就是那宣读罪名的法官,此刻正高举着惊堂木,要落下最后的判决——
“那我会永远、永远记得,自己有一个很可恶很可恶的师兄,他背叛了我,他干出了没有办法原谅的错事,真是太令狡讹难过了!”
“然后,再去学会慢慢放下你,最后离开你吧。”
小家伙的笑声如同银铃般清脆,在此刻却显得无比刺耳,竟是刺痛了小少爷那颗脆弱敏感的心,他的声音滞塞在喉咙,一时间竟难以想象,这样一个脆弱的小家伙,如果离开了自己的荫蔽,又该如何生活下去。
也许在未来,自己会旁观他的一生,注视他曾经与自己的相知、相伴,还有最后的决裂,而后,他或许会在某一个自己所不知道的地方,在自己不知道的世界里安居乐业,子孙满堂——
那是自己想要看到的吗?
他的世界里再没有自己的存在,是自己想要看到的吗?
如果他被欺负了怎么办?如果他出了事儿怎么办?如果他又被某些狡讹骗了,像之前那样被塞到某个蠢货的房间里怎么办?
如果自己再没有办法触碰到他,而在最后的再会之时,面对的却是他的死亡……那又该怎么办?
忽的,“何倚昇”似是发现,自己难以想象他不在自己的荫蔽中生活的未来,他原本应该与自己不断地纠缠,如同两根彼此缠绕的树根那样,不断链接在一起——
而不是像他所说的那样,就此断了联系,再无触碰的可能。
那份未来里,自己终究是烧却了自己的所有,自己能够照耀那样多的狡讹了,可为什么……想起那样的未来时……心口会不自觉地发痛?
——这真的,是你想要看到的吗?
心中的低语在这一刻再次浮现,少年终究是恐惧那样的未来,但他却不知应当如何自处,到最后,也只得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来:
“回去吧……我们,回去吧……”
……
自那一天之后,禾莲衣似乎发现了有哪里不太对,自己亲爱的“优等生”先生似乎在躲着自己。
不管是早上留在桌上的早餐于便签条,还是上课时堆在座位上代替他的玩偶,似乎都代表了,他此刻根本不想见到自己。
这对于某个小狡讹而言,那可谓是堪比天塌一般的大事儿,可他却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在默默忍耐了一个学期,在长老大人的期末考中以高分压过了一众考生,夺走了小少爷的“第一名”之后,开始了自己的计划——
而这一个学期以来,“何倚昇”可谓是一直被自己的心魔困扰,明明已经做出了决定,可是在想到了那只小狡讹会在未来抛下自己之后,便又失去了所有的勇气。
他整日整日地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只敢借着遍布整个庄园的金蝴蝶监控网,偶尔窥见小狡讹的模样。
没有办法,为了避免思念成疾,他只得把精力花在学习上,可即便学习的术法越来越多,但每一项都带着点烦躁的劲儿,就连何寻生长老都对小少爷这番萎靡不振的模样吓了一跳。
好不容易熬到了期末结束,“何倚昇”已经做好了准备,不论如何,他都不会在想明白这件事之前走出房门一步——
然后,当天夜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就伴随着血腥味从门口传来,少年当即从浅眠中惊醒,点开金蝴蝶监控网,却看见一群漆黑的怪物正把自家小师弟堵在自己的房门口!
那怪物可谓是丑陋到了极点,□□的皮肤公鸡的脚,一口尖锐的鲨鱼牙配上背脊一溜的尖刺,更是彰显出几分危险性。
一时间,小少爷竟是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没有想这帮丑东西是怎么突破长老大人的放线,也没有想在期末的实战训练里,差点把上百个功夫人偶打烂的禾莲衣,是怎么被逼到如此境地里——
小少爷几乎是本能地一脚踹开了房门,在巨响中迅速换上了作战服,两只眼睛红得像要滴血似的,对着那群丑□□就是一声威压感极强念白:
“想好在往生之路上要说的话了吗?”
下一秒,长剑出鞘,少年宛如离弦之箭一般飞身而出。没有金丝的辅助,没有漂亮的金蝴蝶,厮杀中的狡讹全然没有一点往日的优雅,完全就是一场单方面的虐杀。
待到最后一只怪物被斩杀,那身作战服上已经沾满了鲜血,“何倚昇”偏头看去,只见自家小师弟俨然一副被吓傻了的模样,正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着。
好吧……还是先冷静一下吧……
少年沉默地看着禾莲衣,一句话都没有说,最后又摇摇晃晃地试图回到房间里,全然没有一点与小家伙交流的意思——
“何倚昇……!”
可下一秒,那孩子却抓住了浑身染血的他,眼底里满是不甘心的埋怨:
“你就没有想过……和我说说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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