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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第二天中午,盛望返璞归真,套着件大棚雨衣,踏了辆老式二八杠自行车,顶着斜风暴雨,蹚过桥下过膝积水,终于在自行车快要散架之前,钻入了乌鸟巷。待他提着一个大塑料袋打开六零二的房门时,从头到脚下的雨可以淌成一条小溪。

他伸手抹了把脸,连着打了三个大大的喷嚏。

盛安拿着锅铲,从乌蒙蒙的厨房里探出头来:“开车怎么淋成这样?”

盛望耳朵也进水了,嗡嗡的,甩了下头,大声道:“这位大姐,你看看这天这雨,你爸的宝贝爱车能经得起折腾?桥下洼地的水都积过膝了,年年说整年年都整不好,每年台风都要积大水,真是——”

他突然想起来这屋里还有个小孩,把话及时掐了,转头向四周看。卧室门虚掩着,没看到人。

盛安把蛋饼翻了个面,道:“那是不是车都过不来了?”

盛望道:“过不来,也出不去,跟以前一样,至少得等台风走了才能慢慢褪下去,得好几天。”

“那你明天怎么上班?”

“我今天怎么来的,明天就怎么去呗。”

盛望工作的派出所在孔安片区,离这里差不多有三公里路。从小盛安就住在孔安,但那里是城郊结合地带,人多混杂,九十年代涌进很多外来打工人员。他们白天晚上都忙着赚钱,对小孩的教育很多时候都是有心无力。这几年孔安片区中小学成绩下滑得愈发厉害,基本上有条件的家长都把孩子转出去了。盛望也厚着脸皮去托了关系。盛安在小学快收尾的六年级,成了一名转校生。

从孔安到青藤没有直达公交,盛望为了她上学,从为数不多的积蓄里拿出一大部分,搜搜抠抠买了一辆服役七年的二手桑塔。他对这辆车宝贝得很,一有空就从内到外擦得鋥亮。别说台风天了,普通大雨天他也舍不得开。

盛安皱了皱眉头,没说话,左手拿锅右手拿铲,把一个黄澄澄的鸡蛋饼放到盘子里。

盛望把湿漉漉的塑料袋往灶面上轻轻一搁。盛安一瞥,是一个胖嘟嘟的条纹大西瓜。

“爸,冰箱里还有小半个西瓜。”盛安道。

盛望道:“吃新鲜的,农民路边卖的,卖不完这天气就得烂卡车里了。”

说完,努了努嘴,对闺女使了个颜色。盛安朝着自己卧室,点了点头。

盛望压低了声音说:“我出门之前打听了一下,还没人报警说丢小孩。”

盛安淡定地说:“那就等等吧。”

盛望开玩笑道:“再等下去就有人报警说你诱拐小孩了。”

盛安面无表情道:“我未满十四谁怕谁。”

盛望真想给女儿跪下:“大小姐威武,你爸年纪大胆子小行不。我去看看他。”

盛安说:“等会,我跟你一起。”顿了顿,压低声音又说:“你别吓到他,他不喜欢警察。我没跟他说你是警察。”

盛望吃了一惊,叫到:“为啥?是不是因为父母总说做错事就要让警察来抓你?”

盛安拿手肘顶了下盛望,收着声音道:“都叫你讲话轻点了!他说如果报警了,他爸会揍他揍得更厉害。而且他妈跑了,他爸还在找他妈,报警了就会惊动他妈妈。我答应他不报警的。”

盛望皱了下眉头,表情严肃了许多。他成日在城乡结合部待着,这类事情经历过几次。

盛安把盛着鸡蛋饼的盘子往圆桌上一放,给盛望使了个颜色——那眼色就是你先等着,别给我出声。然后轻轻走到卧室门口,门是虚掩着的,留了一条直尺宽的缝,她从那条门缝里张望进去。

一个瘦瘦小小的身体安安静静坐在书桌前,低头看着一本书。他原来的黑衣黑裤都脱了,换上了盛安的灰色秋衣套装。二人昨天晚上聊了很久,聊到盛安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季林生背上胸前也不怎么痛了,她终于决定让他睡到自己的床上,而自己则把盛望的被子拖过来,铺到了地上。

由于季林生的身体上都是粘稠的药膏,盛安坚持要他换上自己干净的衣服裤子。她手脚细长,衣服穿到男孩身上倒也不显松垮,只是袖子裤腿长了不少,拖在外面一小截,像唱戏的水袖一样。

盛安觉得,屋子这么小,他应该听见了她与盛望的对话。只是,他还是安安静静地坐着,既不出声打扰,也不惶恐出逃。

这让她又想起了昨夜他的睡姿。

昨夜,隔墙之外,风一阵雨一阵,躺在床下边的盛安听见了小男孩均匀呼吸的声音。她想他应该睡着了,只是她并不确定。孩童时期的自己为了某些原因时常伪装已经入睡,实际上是闭着眼睛,默默静听空气里的波动。

当眼睛一点一点适应了黑暗,她静悄悄地抬起头来。

单人床上的男孩背对着她,把被子拉在肚子之上,侧着身子朝着墙,头枕在手臂上,一动不动。

仿佛在睡梦中,他依然在担心自己身上的药膏会弄脏盛安的床单。

盛安盯着他很久。这是她第一次跟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睡在同一个房间,即便是一个孩子。这让她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灵魂出窍旁观着电影胶片。与此同时,她的心里萌生出另一个巨大而强烈的困惑。一种跟家庭、学校、书本和电视剧里所讲述的完全不同的困惑。

那年她还小,无法清晰地描述出这种困惑。是一种漩涡似的,迷茫的感觉。

在盛安透过门缝观察季林生的时候,站在厨房里的盛望也望向自己的女儿。

自己的女儿明明还未满十四周岁,可她跟任何人相处时,说话神态都像一个成熟的大人。他去过不少同事家里吃饭,他们的孩子差不多岁数的,一个个讲话做事都还挺稚气。吃饭时要催几下,来了就往桌子旁一坐,也没有主动拿筷子勺子或者帮父母忙的想法。这些他都理解,独生子女嘛,娇宠大的。孩子就应该有孩子的稚气,一夜之间长大并不是什么好事。

可盛安在许多个夜里长大了,懂事的令他心疼。

派出所杂事繁多,他常常无法在家,而她几乎不让自己操心。她自己烧饭自己吃,独自坐公交去培训班,即便一个人在家,也会把角角落落整理得干干净净。他十几岁的女儿活得跟七十多岁老头一样,不是在家里,就是去图书馆培训班,不是做作业就是静坐在窗边着书。这个暑假,他都没见过她跟什么朋友来往,成天一个人独来独往。

他心里总是忍不住想,是不是因为他婚姻的失败,而导致女儿在外性格的孤僻。

他处理过校园案件,知道初中是个复杂的小社会,同学之间会嘲笑对方是离异家庭来的。

知道不,他没爸——她没妈——

盛望也知道盛安因为以前的事,不再轻易跟人起冲突。

看着女儿纤瘦沉静的背影,他心里酸楚得要命。

盛安敲了敲门,季林生转过头来。

他右眼球的血丝褪了一些,看过去没有昨夜那么恐怖了。脸颊的乌青也淡了。想来背上的皮带鞭痕和胸上的热粥烫伤再养几天也会逐渐好转。至于身体里面,不知情况如何,至少他的头脑是完全清醒的。

只是他的眼神。盛安看见了他无法抑制的紧张与不安。

盛安进屋,背抵在门上,站着看他:“我爸到家了。”

季林生嗯了一声。

她笑了一笑:“你不用害怕,我爸是个很好的人。”

盛望在厨房一边劈西瓜一边喊:“西瓜吃不西瓜,新鲜——”

口气像是卖瓜的王婆。

盛安噗嗤一声笑了。

季林生看见她的笑容,也笑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笑,也是她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童真原本的样子。她情不自禁地想,这个男孩长大之后会是什么样呢。

她走了过去,突然想伸手在季林生小小的脑袋上揉搓一把,但一低头看见了他油腻腻的头发。她顿了一顿,道:“待会我给你洗个头吧。”

男孩知道自己的样子肯定丑极了,窘迫地低下头去。盛安看见他面前放着自己前不久看的书《天生犯罪人》。他应该才看不久,才翻到第三页。

她随手翻了翻,说:“你看这本啊,看得懂不?”

季林生低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老实承认:“看不懂。”

盛安笑:“看不懂就对了,我也看不懂。”

两个人又一起笑起来。盛望在门外静静地看了他们一会,叩了叩门:“西瓜劈好啦。”

三个人围着圆桌,西瓜和鸡蛋饼放在桌上,天花板白炽灯的光迷离地颤动。

由于只有两把椅子,盛望就选择靠墙站着,让孩子们坐下。季林生一开始不肯坐,非要站着,盛望道:“我从早坐到晚,你让我站一会锻炼下,行不?”

盛安拉了拉季林生的袖子,看了他一眼。

季林生还是坐下了。

盘子里的西瓜被切成了一片一片,几块薄,几块厚。

季林生双手捧着一块薄薄的西瓜,端坐在椅子上,仔细地啃着。红色的西瓜里嵌着许多黑色的籽,他把它们一个一个小心翼翼地吐在桌子上,堆在了一起。他虽然一直低头,但神情明显是注意到对面站着的盛望正居高临下打量着自己。待他把西瓜啃出青色的皮瓤时,季林生把头抬了起来,看向盛望。

一张轮廓清晰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盛望那年四十二岁。

在同龄女人眼里,盛望算是英俊的。他没有这个岁数男人常见的大腹便便,也没有秃头谢顶地中海。由于平日里保持规律的运动,他依然保持着精瘦的身材,这种身材在夏天尤其显得精神。只不过,这张在三四十岁女人眼里充满荷尔蒙的一张脸,在十岁男孩的眼里,则显得有那么一点……威严。

当他不笑的时候。

盛望一严肃,盛安就知道他下一步要干什么了。

她也从西瓜里抬起眼,直直地看向盛望。

盛望不动声色,一眼都没有看自己的女儿。他俯视着季林生,在对方一只红一只黑、交杂着童稚和肿胀的眼睛里,看见了一些原始的东西。这种东西,他在她女儿小时候的眼睛里,也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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