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谈甚欢,那边厢静嫔摇摇晃晃走来,“聊什么呢,这般热闹?”
赵新娥正要说话,阮随云赶忙截断,“说是今日与会者众多,许多倒不曾见过。”
要避孕方子这种话,哪个婆婆听见也不会高兴。
赵新娥抿唇一笑,自是明白阮随云的顾虑,不过故意逗她罢了。
静嫔微哂,“可不是,前几个月防的跟什么似的,唯恐娇娇儿被人掳了去,如今有人代替受罪,可不就敢出门了嘛。”
这说的是那些花枝招展携女儿赴宴的夫人们,先前漠北使节在时,即便皇后相邀,也时常称病不来,如今自是不同了。
阮随云瞧见静嫔脸上的红晕便知不对,这位娘娘虽然心直口快,放以前哪会如此激进,定是吃多了酒的缘故。
她向赵新娥致歉,便欲带静嫔下去歇息。
静嫔却固执地挽着她,“我还没喝够,你也来!”
阮随云无法,身不由主被她牵着往席间走。
赵新娥摇头,摊上这种婆婆也是够受的。
内室里觥筹交错,衣香鬓影,浮光艳绝。
赵睢静静地望着那头有些出神,以至于小太监说一句话他没听清。
内侍只好尴尬重复,“阮姑娘道,要碗解酒汤喝。”
这两人倒真不知避讳,还没成婚就勾勾缠缠的,多半在赐婚圣旨下来就已暗通款曲,陛下看破不说破罢了。
正胡思乱想,就见那双冰寒刺骨的紫眸定定看着他,他莫名心中一凛,赶紧垂头。
用不着对面多说一句话,他自个儿便歇了嚼舌根的心思。
直至赵睢离开,他才捂着胸口大喘气,阿弥陀佛,六殿下平时不着眼,吓人起来还真是怪吓人的。
阮随云以为派人去厨房传个话便成,不成想赵睢竟亲自端着碗汤来。
真是个孝子。
不过亲儿子来了,她可以抽身了吧?
但看赵睢没有动手的意思,阮随云只好扶静嫔在椅上躺下,喂她含下一枚解酒石,又亲口尝了尝那汤——不是嘴馋,是看看冷热。
酸溜溜的滋味刚一入喉,阮随云五官几乎拧成一团,她算是知道这汤为何叫醒酒汤了。
静嫔竟毫无反应,可见醉得颇深。
这样子也不好挪动,阮随云只好将窗户拉开半扇,又叫个侍女守着,以防静嫔恐要呕吐。
赵睢看她忙里忙外,甚是感激,“有劳你了。”
阮随云呵呵两声,“无须客气。”
还不是你在这站桩么?她这位准儿媳只能亲自动手。
不过,阮随云倒是能体会静嫔感受,旁人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可对静嫔而言,自己也等同于和亲远嫁——西域离着中原,何止千里,赵新娥尚且有重返故土的指望,而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回去了。
男子在哪里都不妨碍建功立业,可女子的心肠总是柔软的。
阮随云怅然若失,“殿下以后遇着西域来的商贾,问他们买些小玩意留作纪念吧。”
赵睢听明白她的意思,正如阮随云心疼静嫔一般,他也同样怜惜眼前的这位。
同是天涯沦落人,她虽有亲眷在侧,却如咫尺天涯一般,想必心里亦是凄然。
赵睢拉起她的手,柔声道:“改日我随你一同往长公主碑前祭拜。”
席上人声嘈杂,此刻眼里却仿佛唯有彼此。
阮随云嫣然一笑。
静嫔醒来时,儿媳妇已不见了,只剩好大儿面无表情为她打着扇。
她嗔道:“怎么不送阮姑娘回去?”
赵睢无奈,“我得照顾您呀。”
静嫔恨铁不成钢,满宫有的是宫女太监,要你多此一举!真真是读书读傻了。
她语重心长,“女孩子一个人回家多危险,你怎么放心?”
赵睢道:“公主府又不远,何况还有暗卫在呢。”
静嫔彻底无法了,摊上这块不解风情的石头,真糟心。
还好有赐婚圣旨,否则到手的鸭子都会飞走也说不定。
赵睢望着他娘气鼓鼓的模样,心里却回想起阮随云说的话,
“你不用对我太好,尤其在静嫔娘娘面前,更要做出冷淡疏离的模样。”
赵睢不懂,“为何?”
阮随云道:“婆媳之间是最难相处的,静嫔娘娘只你一根独苗,难免爱之深责之切,你若在我身上放太多心思,就会被指责儿女情长。”
赵睢道:“我娘也是喜欢你的。”
阮随云失笑,“这个自然,不过,你对我不好,娘娘才会对我更好。”
说完,在他手心悄悄按了按,翩然而去。
赵睢:……简直比天书还难懂。
不过,既是媳妇儿的吩咐,他自然得照办,谁知道静嫔反倒不满意,唉,怪道人家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他却并不烦恼,手心仿佛还残留着柔荑的余温,今晚必能做个好梦。
阮随云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先去长乐宫点了个卯。
无论惠妃待她如何,外人眼里她都是这位娘娘抚养长大,面子工程总得做足。
这也是为静嫔着想,惠妃奈何她不得,收拾起一个宫里的嫔位却易如反掌。
好在阮随云经过这些年历练,和稀泥的工夫早已登峰造极,尽管前阵子跟惠妃差不多已撕破了脸,这会儿阿谀奉承起来依旧熟极而流。
反正多夸夸年轻美貌总没错。
奈何惠妃似有了免疫,皮笑肉不笑道:“皇子妃的嘴可真甜呀,这些话若到静嫔跟前去说,定能叫她心花怒放。”
阮随云恭敬道:“静嫔娘娘端庄清雅,娘娘您则是娇艳犹绝,各具千秋。”
听起来,还是后者更胜一筹。
惠妃轻哼一声,“罢了,你已不在本宫跟前侍奉,本宫也使唤不动你,往后桥归桥路归路,只要你还记得这份孝心,得空来长乐宫问个安也就是了。”
阮随云暗暗纳闷,惠妃竟这般好说话,难道真是岁数大了,心胸也变得宽和了?
等她告退,三公主才从一边出来,撒着娇腻到母亲身上去,“您当真不为难她?”
想想那百余两饯别银,真真有些肉痛,真后悔一时的慷慨大方。
惠妃莞尔,“好歹相识一场,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往后还有相见之时呢。”
当然,这得阮随云能顺利当上皇子妃才行。
若当不成……也只能怪她命不好了。
阮随云一夜苦思冥想未果,总觉得惠妃言行有些奇怪,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到底想做什么呢?
但次日,她便醍醐灌顶。
看着气势汹汹上门来的祝三太太,阮随云恍然,敢情在这儿等着呢。
老人家觉浅,徐嬷嬷是最早听见动静的,可她毕竟未与祝家人打过交道——若知道,也断不能容她们闯入。
祝三太太守寡多年,经验甚是老道,也知道擅闯她人内宅不妥,故此此行并未带男丁,只带了十来个勇健无比的仆妇,自以为算不上恃强凌弱。
春燕瞧见黑压压一大片已吓傻了,这是要造反不成!看准了公主府就几个弱质女流是吧!
但,公主府虽无侍从,暗卫却非摆设,凌家兄弟的武艺,个个都能以一敌百。
春燕待要呼哨命他们过来,被阮随云抬手拦下,如无必要,她不想暴露那两兄弟的存在。
徐嬷嬷还在尝试说理,都是妇道人家,有什么了不得的委屈,不能心平气和解决?
祝三太太冷笑,“问我作甚,得问问您家好姑娘,为何许了婚又退婚,真当我祝家好欺负不成?”
阮随云算是明白了,敢情为的这茬。
可先前惠妃退定时以八字不合为由,祝家也没异议,如今出尔反尔,分明是被人唆使吧?
惠妃到底不肯眼看她嫁给六皇子。
眼看周遭有好事者围观,祝三太太演技迸发,一把鼻涕一把泪,“都说雀儿拣着旺处飞,人家非要攀高枝,咱也留不住,只可怜我那苦命的儿生生为此怄病了,至今卧床不起,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啰!”
三言两语塑造出一个贪慕虚荣嫌贫爱富的恶女形象。
加之阮随云是新搬来的,左邻右舍本就了解不深,眼看这位祝三太太声情并茂,已然信了三分。
听说这阮氏还是位公主之女,公主女竟也这般卑劣市侩,把祖宗的脸都丢尽了。
阮随云等她哭累了,才似笑非笑道:“令郎病得如此严重么?我还以为只断了半条腿,听您的话竟去了半条命,真是死生无常。”
捂着心口念了声佛,一副庆幸没嫁过去的阵势。
祝三太太两眼迸发出恶毒的光,竟敢如此咒诅我儿,好个心狠手辣的小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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