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嬷嬷毕竟经验老道,虽然不清楚如何退的婚,可怎肯由着人将脏水往姑娘身上泼。
她脸上的惊讶不像装出来的,“断了半条腿,此话怎说?”
阮随云委委屈屈,垂眸不语。
春燕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也帮着打配合,“您老人家还不知道吧,那位祝公子可是个瘸子,他的衣裳都得裁缝订做呢。”
言下之意,两条腿竟还不一般长。
徐嬷嬷嗔道:“早些该告诉我,门不当户不对,怎能成婚?”
祝三太太眼看对面一搭一唱,肺几乎气炸,老不死的装什么装,她就不信这等大事,当乳母的会不知道。
“惠妃娘娘金口玉言,你若不服,只管问娘娘去!”
徐嬷嬷摇头,“这更不对了,娘娘素日最疼爱我家姑娘,怎肯让她嫁给瘸子?此话不通。”
祝三太太哑然,难道她要说惠妃不疼爱阮随云?败坏娘娘名声,她的下场只会比现在更惨。
周遭那些墙头草已然不动声色转变阵营,实在阮随云这方听起来更有道理,祝家更像无理取闹,别是信口开河想来攀亲的吧?
听着耳畔窃窃私语,祝三太太额上青筋突突跳动,加之对面一口一个瘸子,听着甚为揪心。
她强忍不快,“阮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阮随云看看那群五大三粗的仆妇,“您当然可以,闲杂人等就不必了。”
祝三太太本是来砸场子的,哪知这女子心理素质惊人,半点没被吓着。
她自知失了先机,也只好退而求其次。
阮随云将客人带到花厅,春燕依旧警惕非常,但凡祝家露出点凶相,马上向凌氏兄弟发暗号。
祝三太太唇干舌燥,也没法讨杯水喝,只好哑着嗓子道:“姑娘,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凭心而言,我祝家并无错处。”
最开始,是惠妃先相中祝家,派人打听,又将她与老太太请到宫中询问身世背景,否则祝三太太断不肯高攀权贵——她自知儿子天生短处,本想为他求个踏实可靠的小户女,谁知道天上竟会掉馅饼呢?
后来,又是惠妃莫名其妙请高僧批命,道是八字不吉,说实话,祝三太太是不太信的——惠妃这等伶俐人,一开始就该看过八字,挑挑拣拣才选中她家,怎可能临时有问题?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祝三太太受了这样大的羞辱岂能心甘,故此旁人方一挑唆,她便决意来求个公道。
阮随云点头,无论如何,背信弃义都为人诟病,的确她这方不对。
“夫人想要我如何补偿?”
祝三太太此行显然已筹划烂熟,“要么,你自己向圣上讲明原委,与我儿成亲。”
徐嬷嬷与春燕俱绷着脸不说话,莫说圣旨已下君无戏言,现放着六皇子这样好的亲事,谁还会啃回头草。
祝三太太也知道希望渺茫,首先她一个民妇见皇帝就是不可能的。
目的还在第二项上,她轻轻咬牙,“要么,给我十万两白银的抚恤金,好让我儿另娶一房佳妇。”
徐嬷嬷睁大眼,十万两?她可真敢想!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哩。
祝三太太并非蠢人,故意狮子大开口,为的便是留下讨价还价空间,哪怕只得一成也够捞回本了。
令她意外的是,阮随云并不推诿,“背弃盟誓,以银钱补偿也是应该的。”
祝三太太大喜,居然如此容易,娶媳妇当然要不了多少钱,她想的是给儿子捐个官——六郎殿试那日没发挥好,虽勉强赐了个同进士出身,却是在衙门里头坐冷板凳,京城僧多粥少,若外放她又不放心,思来想去,还是只有走后门一途。
她又舍不得倾尽家财,碰巧出了这事,正好另辟蹊径。
徐嬷嬷使劲给自家姑娘打眼色,分明是讹诈的,干嘛应她?
阮随云微笑着话锋一转,“不过夫人找错了门,您该去问惠妃娘娘才是。”
从来婚姻大事但凭父母之命,没听说哪个女儿家自己主张的,何况从头至尾与祝家交接的也不是她,冤有头债有主不是吗?
祝三太太面露讪讪,她自然知道惠妃有多难缠,怎么敢去叨扰长乐宫?这不知道阮随云要当皇子妃了,静嫔娘娘跟六殿下应该乐意出这笔钱吧。
阮随云心里鄙夷,有贼心没贼胆,就会拣软柿子捏是吧?
索性再点拨一通,“您细想想,是惠妃得宠还是静嫔得宠?静嫔倘有这份家私,人家也瞧不上我了。”
恩威并施,“六殿下更不是好惹的,倘知道有人婚前闹事,剥了她的皮都算轻的。”
祝三太太心中一凛,怎么忘了,那母子俩据说有蛮人血统,茹毛饮血稀松平常,回头别真落得死无全尸。
到底生出几分惧意,相比之下,惠妃虽也脾气不好,总归还是可商量的。
阮随云看气氛差不多了,才吩咐人上茶,就见一个拄着拐的身影跌跌撞撞进来,愤然道:“娘,您怎么来了?让你别打扰阮姑娘!”
祝三太太亦颇羞恼,“我还不是为你好,谁叫你被欺负了都不敢做声!”
想着他一路过来不知道多艰难,又是一阵心疼,忙欲上前查看有无碰撞擦伤。
祝六硬邦邦将母亲甩开,上前施了一礼,“我娘一时糊涂,还望姑娘莫要见怪,往后我会盯紧她,绝不再做此无赖之举。”
阮随云打量着对面,原以为赵睢评价太苛刻,如今才知名副其实,这位祝公子的确生的不丑,但也仅仅是“不丑”而已。
但观其言行,确乎可见大家风范。
她含笑还了个平礼,“令堂亦是关心则乱,我若有母亲肯为我筹谋,必定感激备至。”
这话并非博取同情,仅仅陈述事实。
祝六身子一僵,知道对面怀疑他们母子唱双簧。
又何必解释呢?总归是他们失礼在先。
他未再多言,带上祝太太与那几名仆妇扬长而去,倒叫周围人着实看了场好戏,想必祝三太太半年都不敢再出门了。
春燕瞧着很是唏嘘,“祝公子这般好强,小姐您该勉励他几句才是。”
总归是小姐先负了心。
阮随云道:“坚刚不可夺其志,他这般好强,区区安慰又有何用?没准还觉着我假惺惺。”
再说,她并不觉得祝家吃亏,聘礼都没下,算什么定亲?顶多口头之约。女子退了婚还能说名节受损,他一个男子有什么好吃亏的?
趁此机会说清了也好。
春燕微微出神,自作聪明地道:“小姐,其实您是怕六殿下吃醋吧?”
她很是清楚,自家姑娘并非铁石心肠之人,当初跟静嫔萍水相逢都能施以援手,怎的对个身有残缺的却态度冰冷。
思来想去,只能是为避嫌,到底有那两个趴房梁的暗卫,指不定一言一行都会转述给六殿下呢!
“我猜得对不对?”她殷殷望着对面,两只眼睛水汪汪透着得意。
阮随云:……
好丫头,不去写话本子真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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