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澜笙下意识摸向腰间,指尖刚触到瓷瓶,却听“铛”的一声脆响——逼至眼前的利剑竟被一枚破空而来的石子击落在地!
一道身影如鬼魅般掠过,稳稳挡在她身前,将凛冽杀意尽数隔开。
“今夜我这赵府,还真是热闹!”赵珩阴冷的声音自廊下响起,手中灯笼映出他半明半暗的脸。他猛地一挥手,更多持械家丁如潮水般涌入院中。
那男子招式凌厉,显然是个练家子,赵府家丁一时难以近身。然而温澜笙敏锐地瞥见——几滴殷红鲜血正顺着他挥动的手臂溅落在地,他的招式也软了下来。
好机会!她毫不犹豫地扬手,藏在指间的药粉如烟雾般撒出,冲在最前的几人顿时捂眼哀嚎,阵脚大乱。
几乎同时,她只觉腰间一紧,已被一股沉稳力道带入怀中。抬眼间,一方冰冷的玄铁面具映入眼帘,距离近得能看清上面细微的刻痕。
竟然是他——那个她在雪夜荒洞里救下的神秘人。
“抓紧了。”低沉的嗓音掠过耳际,下一瞬,她便被带着凌空而起,耳边只剩呼啸的风声与身后渐远的呼喝。
待双脚再度踏在地上时,清冷的竹香涌入鼻尖,他们已置身于城外僻静的竹林深处。
“此地安全,他们不会再追来。”男子松开她,声音依旧冷澈,便转身离去。
此人身手不凡,行踪诡秘,屡次出现在关键之地…温澜笙无声无息地尾随其后,直至荒野中一处不起眼的民房。
微弱烛光透了出来,屋内隐约传来压低的交谈声。她屏息靠近。
“王爷。”两道声音恭敬响起。
“京中今日有何异动?”是那面具男子的声音。接着是一阵布料摩擦声,似乎他在处理伤口。
“你受伤了?”宋怀瑾语气急切。
“无碍,只是旧疮复发。”萧晏清声音平淡,听不出半分痛楚。
宋怀瑾说道:“明知是旧伤,还这么大意…”
沈云湛坐在一旁,笑意不明的看着他
“有话便说。”萧晏清瞥了他一眼,语气微沉。
“晏兄,有桩‘喜事’还要恭喜你呢。”沈云湛起身,话音里带着戏谑的笑意,“赵家那位千金,可是迫不及待欲与殿下共结秦晋之好。这份‘厚爱’,难道不该贺喜?”
宋怀瑾也接口笑道:“看来我们靖边王风姿卓绝,连颐华宫都忍不住要收入囊中啊!”
屋内空气骤然一冷。
“你们在此,就为了说这些废话?”萧晏清的声音里已结了一层薄冰。这桩强塞来的婚事,分明是赵家与贵妃精心打造的囚笼。
戏谑之意顿消,屋内陷入一片沉寂。
“婚期在即,”一人缓声道,“殿下可有对策?”
“若真娶了赵家小姐,便是自投罗网。”另一人语气转为凝重,“话说回来…晏兄在漠北这些年,难道就未曾有过心仪的女子?”
“漠北是戍边重地,岂是儿女情长之处?”萧晏清冷声打断,“你到底想说什么?”
就在这时,“吱嘎——”一声,破旧的木门被轻轻推开。
三人目光如电,瞬间聚焦门口。沈云湛的手已按上刀柄。
温澜笙站在门外月光与屋内烛光的交界处,光影在她身上切割出明晰的界限。
“你跟踪我?”萧晏清的声音比方才更冷厉数分,玄铁面具下的目光锐利如刀,蕴着被窥破行踪的怒意。
温澜笙并未直接回答。她唇角微扬,勾勒出一抹清浅却自信的弧度,目光直直迎上那双冰冷的眼眸:“公子若欲破此局,小女有一妙计。”
萧晏清闻言,似是听到了极好笑的事,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哦?你凭什么觉得,”他笑意收敛,眼底只剩深不见底的幽潭,“我会信一个来历不明、行踪诡秘之人?”
“就凭…”温澜笙语气沉静如水,一字一句却重若千钧,“就凭...我知道,阮大人的密室里藏了一物 —— 青玉佛像底座里的账册。”
她稍作停顿,目光扫过屋内骤然紧绷的三人,最终落回萧晏清身上:“只可惜,有人捷足先登,已将密室搜掠一空,抹去了所有痕迹。”
宋怀瑾立刻侧身低声急道:“王爷,这姑娘知道的未免太多了,恐怕…”
萧晏清目光锁在温澜笙身上,带着几分审视与探究:“不妨说说,你的妙计是什么?”
温澜笙迎着他的目光,吐出石破天惊的两个字:
“娶我。”
满室死寂,唯闻烛芯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萧晏清周身气息骤然冷冽,眼底冰霜凝结:“这…便是你的妙计?”他语带讥讽,“娶一个身份成谜之人,与将刀柄亲手递给赵家,有何区别?”
“凭此物。”温澜笙从容自怀中取出一物。莹润光泽在昏黄烛光下流转——正是一枚质地极佳、雕刻古雅的玉佩。
“此乃先皇后托付阮家保管之物。”她将玉佩托于掌心,声音清晰而坚定,“这份情,王爷不该还吗?”
萧晏清袖中的手指猛然收紧——那枚玉佩的纹路他绝不会认错,正是母后生前日日佩于身侧、从不离身之物!
可他面上却仍是波澜不惊,只是眸色沉静地看定对方,声线平稳得不带一丝涟漪:“你,究竟是谁?”
话音未落,女子抬手缓缓解开面纱。
烛火微微一晃,映亮一张清丽容颜。萧晏清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竟是无忧阁中那个弹琴的女子。
“原来是你。”他眼底掠过一丝暗芒,目光如淬冷的刀,刮过她的眼,“没想到姑娘竟是这般深藏不露。”
温澜笙微微弯唇:“王爷说笑了。小女不过一介浮萍,别无长物,唯有些许不甘之心罢了。”
“就算本王信你,”萧晏清语气骤冷,“你又如何能保证,成婚之后不会因私仇擅自行动?我要的是将赵家连根拔起,而非打草惊蛇。”
“小女与赵家之仇不共戴天,若非势单力薄,绝不会贸然求见王爷。”见他仍在权衡,她又轻声补上一句,却字字如锤:“后日宫宴,赵攸宁便要入宫领旨。王爷,时机稍纵即逝。”
宋怀瑾忍不住开口:“姑娘究竟有何良策?”
“若王爷对外宣称,昔日在漠北征战之时,曾与一民间女子患难与共、私定终身……”温澜笙指尖轻抬,玉佩在她掌心漾开温润光泽,“此物,便是信证。”
沈云湛猛地击掌:“妙啊!圣上最重‘患难真情’,这玉佩又是先皇后遗物,正好借‘遵从母亲遗愿’之名,情理兼备!”
“不可,”宋怀瑾急声打断,“赵攸宁自幼在贵妃身边,骄纵成性,岂肯拱手相让?届时必定横生枝节。”
“况且,”萧晏清眸光微敛,看向温澜笙,“你在无忧阁中,多少人曾见过你的容貌?这无疑是最大的隐患。”
温澜笙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王爷过虑了。‘月湄’的容貌,不过是又一重画皮罢了。”她指尖轻轻拂过自己的颧骨与眉骨,“寻常的脂粉,加上些许胶蜡,便足以改变骨相轮廓。再辅以终日不离的轻纱与刻意描画的浓艳妆容……阁中众人所见,从来只是一张精心绘就的假面。卸去之后,便是站在他们眼前,也无人能识。”
她转而看向宋怀瑾,语气从容:“至于赵小姐……她越是闹,越是好。”
“圣上面前,王爷只需垂眸,道一句‘儿臣当年确曾对此女许下诺言’,便已足够。剩下的,自有看赵家不满已久的御史言官,替我们将‘赵家仗势欺人、连圣意都要忤逆’的戏码唱足。——赵家的势力,早已太大了。”
萧晏清凝视着她。那日在无忧阁初遇,他便觉此女非同寻常,如今看来,何止是非同寻常。
“你竟将人心和朝局,算计得如此透彻。”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事若成,你要什么?”
温澜笙抬起头,一字一句,清晰决绝:
“小女别无他求,只想——亲手取赵珩的项上人头。”
萧晏清闻言,忽然低笑出声,笑声中却有一丝冰冷的杀意:“你就不怕本王此刻便杀了你,将你这‘妙计’与玉佩一同献给赵家,换一个顺水人情?”
“王爷若存了与虎谋皮之心,”温澜笙毫无惧色,唇角甚至弯起一丝极淡的弧度,“方才在赵府,就不会出手救下我这个‘麻烦’了。”
“你倒是有趣。”萧晏清指尖叩着桌面,“明日,我自会派人前往漠北‘铺路’。但愿你的每一句话都当真,”他抬眸,目光如冰刃般掠过她的脸,“否则,边军大营里饿了三日的獒犬,倒是不介意换换口味。”
温澜笙神色未变,只微微颔首,随即转身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身影悄然融入了门外的夜色之中。
屋内重归死寂。
良久,萧晏清望着她消失的方向,仿佛在透过虚空凝视另一场炽烈的火焰,声音低沉得近乎自语:“阮府那场大火里……”
“晏兄!”宋怀瑾急切地打断他,语气中充满不安,“你真信她?此女来历不明,心机深沉,所言是真是假尚难断定!”
萧晏清缓缓收回目光,眼底深处似有寒星闪烁:“敌人的敌人,便是最锋利的刀。更何况——”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沉,“她看向赵家时,眼底的恨意做不得假。那份血仇,比我们……只深不浅。”
“且慢。”萧晏清的声音骤然响起,叫住了正欲离去的沈云湛。
屋内烛火微微一晃,映着他晦暗不明的侧脸。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一件极重要却又渺茫的事。
良久,他才抬起眼,眸色深沉如夜,字句清晰而缓慢地吩咐道:
“还有一事,需秘密去办。”
他顿了顿,确保每一个字都落入对方耳中。
“去查清楚,阮家……那场大火之后,是否尚有血脉存于世间。”
第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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