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店里吃饭的人很多，鼎沸的人声混着风扇的吱呀声，在老鸭汤的香气里浮浮沉沉。许是天气炎热的缘故，大多人选择打包带走。
虞晚推开门，环视一周，只剩下靠门口左边的空桌了。来不及多想，她迅速坐在椅子上，然后再慢吞吞放下包。
肖泽远走到她对面位置坐下，伸手将桌上残留的空碗往旁边推了推。
虞晚抽出几张纸打算擦桌子，却被肖泽远拦下，“我来吧。”
只见肖泽远接过纸巾，将撒在桌上的汤水擦试干净。
虞晚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她扫了扫桌上的二维码，熟练地将两份鸭血粉丝汤加入购物车。在选择规格时，她顿了顿……
虽然她知道肖泽远高中时不吃香菜，但毕竟四年未见，不知他的口味变了没。
虞晚正犹豫着要不要问他，抬眼时猝不及防撞上了肖泽远的视线。
他目光深邃，平静得像一汪清泉，顷刻间的对视却让虞晚慌了神，仿佛心底那些藏了许久的秘密要被看透。
虞晚慌忙低下头，假装划拉了几下屏幕，说话都有些紧张：“你……有没有忌口？”
“还和原来一样。”肖泽远看她害羞的模样，笑了笑，“不吃香菜！”
“噢噢。”
虞晚提交订单后将手机放在桌上，抬头发现他还在看着自己，这让她十分尴尬，毕竟自己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她有些矛盾，手里八百个小动作，以此来缓解自己紧张的情绪。
只见她抓起桌上的茶壶，指尖刚触到把手又放下，想起没拿杯子，又转身从消毒柜里拿出两个杯子，用纸巾在杯口擦了一圈，倒了半杯茶递过去，发现他还在看她，嘴角还带着微微的笑意。
“看着我做什么？”虞晚把茶杯往他面前推了推，语气里带着点强撑的平静，“喝茶！”
肖泽远端着茶，没说话，只是低头抿了一小口。然后放下杯子，慢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虞晚愣愣地望着他，相顾却无言。直到老板端着两碗粉丝汤过来，才打破了这份沉静。
“这是你的，不加香菜。”老板是一个中年男人，声音敞亮，将没加香菜的那碗端到肖泽远跟前。
“谢谢。”肖泽远伸手去接自己那碗，又顺势将虞晚的碗往她跟前送了送，动作自然流畅。
“这是你女朋友啊，真漂亮！”老板熟络地同他打招呼。
肖泽远没说话，只是点头笑了笑。可虞晚脸皮薄，红云从脸颊一路烧到耳根。
“老板，结账！”这时，收银台有人在喊。
“来了来了！”老板麻利地收走了上一桌客人留下的空碗，临走前还回头冲他们一笑，“慢用啊，不够再添！”
虞晚用筷子挑着粉丝，让热气在她眼前慢慢散去。她偷偷抬眸瞥了肖泽远一眼，见他正低头喝汤，小声问道：“你和老板认识？”
“不认识。”肖泽远头也没抬，夹起一块鸭血放进嘴里，声音混着热气传过来，听不出太多情绪。
“怎么感觉老板好像认识你？”
“认错人了吧。”肖泽远只笑了笑，没再多说。
虞晚舀了一勺汤，晾凉的时候小心翼翼看向他，鼓起勇气：“刚才老板那么说，你怎么不否认？”
“说来话长，也懒得解释。”肖泽远夹了一筷子粉丝往嘴里送，也没抬头看她，语气平淡，“别多想，快吃吧，不然汤该凉了。”
“哦。”虞晚低下头默默喝汤，然后加了一勺辣油。
原来是自己多心了，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年少时的喜欢大抵都是这样，一个藏着掖着不敢说，一个揣着明白装糊涂，隔着一层窗户纸互相打量，既怕对方看穿，又怕对方看不穿。
*
虞晚放下筷子有一阵子了，指尖在手机上点来点去，看似忙碌，实则无事可忙。
“吃饱了？”肖泽远喝完最后一勺汤，目光落在虞晚的半碗粉丝上，她只喝了汤，没怎么吃粉丝。高中的时候她恨不得吃下一头牛，现在食量怎么这么小了？
“饱了。”虞晚迅速按灭屏幕，像是怕被窥见什么，抬头时眼底还带着点慌，“接下来打算去哪玩？”
“今天周三，你下午没课吗？”肖泽远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润润喉。
“公休没课。”她答得干脆，又解锁手机翻出提前做好的各景点游玩攻略，“南京我比较熟，可以带着你玩。”
“好，听你的。”肖泽远放下杯子，扫了眼她手机上的攻略，不像是小红书里搜到的，倒像是自己做的。
听他这么说，虞晚立刻来了精神，眼里闪着光，语速也变快了：“南京好玩的地方有很多，比如鸡鸣寺、夫子庙、中山陵、梧桐大道……我之前做过攻略，可以发你看一下。”
肖泽远静静听着，目光落在她一张一合的唇瓣上。听她滔滔不绝讲了那么多，他却没什么印象。
虞晚将PDF发给他，问道：“你想先去哪？”
微信一条消息弹出，肖泽远打开她发来的PDF，每个景点的介绍做得很详细，还考虑到了交通、食宿等等。倏尔，他的目光被鸡鸣寺的介绍所吸引……
求姻缘很灵？
“那就先去鸡鸣寺吧。”他起身准备走，随口应道。
虞晚抓起包快步跟上，嘴里还在念叨路线：“坐三号线从5号口出，出来再走十分钟……对了，从鸡鸣寺出来能顺便去玄武湖、明城墙看一看。”
刚到店门口，肖泽远忽然一回头，虞晚收势不及，差点撞了上去。她后退半步，脸又红了起来。
“你先在这等我会儿，我车停那了。”他指了指街边的那辆黑色汽车。
“你开车来的？”虞晚僵在原地，昨天她对着导航研究了半宿，哪个站换乘哪个出口出都记在备忘录里。此刻这些准备忽然成了多余的，她心里空落落的。
“嗯。”肖泽远看她傻站着，眼里漾起笑意，“怎么了？”
“没、没什么。”虞晚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笑出来。
肖泽远很快把车开了过来，停在她面前时，副驾驶的车窗缓缓降下：
“上来吧。”
虞晚盯着车门把手，心里打起了鼓：坐前面？万一他有女朋友，这位置会不会不太礼貌？坐后面？又显得不太尊重……
“坐前面来，给我指路。”肖泽远看出了她的纠结，不动声色地替她解了围。
虞晚慢吞吞拉开副驾驶车门，弯腰坐了进去，又慢吞吞地系好安全带，小声嘀咕：“其实……我也不太认路。”
“没事，会看地图就行。”肖泽远发动车子，透过右后视镜看她笨拙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
“也不太会……”虞晚有点难为情。
肖泽远：“我记得你好像是学地理的啊？”
虞晚小嘴嘟囔着：“谁说路痴就不能学地理了？”
“没关系，那走到哪算哪！”听她反驳，肖泽远的心情似乎很好，声音里都裹着笑意。
他太了解她了，从两人见面开始就能感觉到虞晚刻意和他保持距离，现在她肯这样和自己抬杠，就说明他们俩的关系已经破冰了。
这是个好的开始！
车窗外的梧桐一棵棵往后退去，后视镜里的鸭血粉丝汤店也越来越小，她知道他们正朝前走去……想到这，虞晚不由得攥紧了包上的手鞠球铃铛挂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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