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走后,江时颓然坐在椅子上,他又逾矩了,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他站起身来,又无力地坐回椅子上。他想给江揽镜打电话,却又不敢戳破这层薄膜。
缓缓移动僵直的小腿,伫立在玻璃窗前,他垂眸向下望,却发现江屿并未离去。
江屿背靠在研讨会院门的小树上,嘴里叼着烟,看动作,像是在玩手机。
江时起身,却发现办公桌上沈夏珩的一寸照不见了。
谁拿走了?
江时蹲下身,围绕着办公桌找了一圈,却没找见。
他又站在玻璃面前,仔细看着江屿。
算了,看不清楚。
那就下楼站在他身边仔细看。
楼梯传来脚步声,江时咬碎舌根含着的薄荷糖,悄悄靠近江屿。
他看见江屿手中攥住的照片,就是自己桌子上刚刚消失的一寸照。
江屿攥紧照片的手指颤抖着,指尖用力到泛白。
像,真是太像了。
沈夏珩。
这才是他的弟弟吗?
江时靠近,突然攥住江屿的手,头埋在江屿脖颈间,“哥,你说,你真的对我没有一点感觉吗?”
呼出的热气洒在脖颈,江屿感觉痒痒的,他迫切的想要躲开,却又贪图他的温存。
“江时!”江屿语气森然,“你是我弟弟,你怎么能对你哥哥动歪心思?”
“哥,你真的是我哥哥吗?”江时垂眸盯着沈夏珩的一寸照,“可是你跟他长的好像。”
“江时!你现在长大了,皮痒了?你之前亲…”江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我包容了你两次,可我希望事不过三,再有下一次,你就永远找不到我了。”
江时低低笑了两声,拿下眼镜,伸手捏住江屿的下巴,强硬扳过他的脸,对上他的山根痣,“哥,我现在要是再亲一口,你是不是马上要换个地方生活了?”
江时凑近,嘴唇擦着山根痣而过。
研讨会静悄悄的,仿佛一切都静止了,微风抚过地面,吹散了桌子上的手术方案。
沈夏珩的手术很成功,几乎没有术后并发感染,江时还给了他一个幸福快乐的童年。
微斯曼夫人来找过他,给他开出了很高的薪资,试图把江时挖过去。
江时在业内名誉很高,从大学就开始名声远扬了,他的天赋很高,高到一个别人都无可企及的高度。
学校老教授像颗宝一样把江时捧在手心里,生怕自己把江时这颗宝给弄丢了。
两年了,他真的说到做到,逃得远远的。
江时再也抓不住他的衣角了。
他给江屿发过短信,却收到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他又换号去加江屿,却总是能被对方识破,然后美美得到一句,“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你找不到我的。”
鸥鸟飞过地平线,海面泛起波澜。
他的心平静得如一滩死水。
思念如骸骨,侵蚀己身,他痛得蜷缩起身子,拿过桌上刀片,狠狠朝自己划上一笔。
血液从静脉留出,如玫瑰般开在身上,他是个医生,懂得控制力度,怎么做到伤害最大化,却又不留痕迹。
上好的祛疤膏药还放桌子上,瓶口敞开着。
他用棉签按着出血口,却还是有血液滴落在地板上。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纸巾,弯腰擦净地板。
墙上挂满了江屿的照片,什么样式的都有,全是他镜头下的江屿。
桌上用小刀密密麻麻刻着江屿的姓名,新的、旧的,他刻了一遍又一遍,直至沁入骨髓。
电脑里放着江屿的档案,这两年里他早已调查出江屿的身世。他不是江揽镜的种,他也不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他只是一个陌生人。
蓝色的日记本摊开放在桌上,他像是凌迟自身版,从头看到尾。
里面记录了他刚来这个家到江屿救他,最后到他留下的绝笔信。
他想,他太痛苦了,他受不了了,他嫉妒地要疯了。
身旁没有哥哥的日子,他一刻也过不下去了。
如同雨滴溅到水面上,形成一圈圈涟漪,由里到外,由小到大扩散到。
江屿是他的劫,如同这颗雨滴,慢慢扩散,直至侵蚀全身。
他想帅帅气气的去看江屿,可自己还是没有这个能力。
果冻坐在旁边,用嘴舔舐着他垂下来的手,似是感受到主人哀伤的气息,它朝江时跳着,急切地想要跳上江时的怀抱。
“果冻,”江时略带哭腔的声音响起,“你不嫌我丑了?现在愿意靠近我了?”他伸出双手,把果冻抱在怀中,亲昵地搓了搓果冻的头。
果冻不肯撒手,扒着他的衣服,像是在哀求。
嘴里发出嘤嘤声,嘴不停舔舐着江时的手腕,紧紧挽留江时。
跳楼?太丑了,他可不要江屿以后看见他这副模样。
割腕?江时摇摇头,除非你能狠到割破动脉,要不然根本死不了。
上吊?那样舌头会吐出来的,不好看的。
到最后,他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果冻依偎在主人怀中,轻轻用头去蹭着主人。
秋风吹过枯草,留下一地狼藉,如今两年已过,他再也没有出现在江时身边了。
但是他的卡里总是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钱,他知道那是江时转给他的。
江时总是毫无保留,永远想给他最好的,包括自己的爱。
手机铃声响起,江屿接起电话,对面传来笛野的声音,“江屿,你在哪里?”
“我在澳大利亚,怎么呢?”
对面语气带着急,“江屿,你赶快回国,快去买最近的一通航班。”
“究竟怎么呢?”江屿直觉这件事不简单。
“你的正缘要死了。”
“什么意思?!”
笛野挂断电话,掐手在算了一遍结果,这次会有人救下他的。
江屿心头一惊,他从通讯录里翻出江揽镜的电话拨打过去,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江屿朝电话大喊道:“爸,你快去别野,快点!”
“怎么呢?夏夏,火急火燎的。”
“快点啊,爸!小时有危险!”
江屿拿出另一部手机,在上面浏览起航班信息,他选了今晚最快了一通航班,飞往中国。
“别急,夏夏,我现在在路上了。”
江屿皱紧眉头,他认为江时肯定是被什么人伤害了。
医闹年年都有,特别是江时这种主治医生遭到医闹报复的情况也最多。
他曾经看过关于医闹的新闻,他害怕,他害怕江时会遭受到那样的报复。
直到坐上航班的那一刻,他握着手机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新城,私人医院。
“患者血氧饱和度下降,准备好上呼吸机!”
“林林!林林!准备上呼吸机!”
医生给江时插上呼吸机,不停做着心肺复苏。
江揽镜颓废坐在门外,他要是在晚来一点,再晚一点江时就没命了。他给江屿发了几条信息,说明了最新近况。
屋内二氧化碳浓度很高,他进去时差点喘不过气,不过最后他还是把人给带出来了。那可是他的儿子啊,那可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儿子啊,他江家的独一脉。
江揽镜取下眼镜,用手无助地擦拭着泪水。
高跟鞋的声音自走廊身后响起,江揽镜回头望。
时语嫣穿着一袭白裙,眉目清秀,化着淡妆,额角碎发汗湿。
“揽镜,小时怎么样呢?有消息了吗?”时语嫣眼眶湿润,语气带着明显哭腔。
“在抢救室。”
抢救室突然打开大门,里面出来一位医生,朝两人询问,“谁是家属?”
“我是我是,我是孩子他爸!”江揽镜赶忙凑上去。
“来签字。”医生递过病危通知书。
江揽镜一把扯过通知书,手指颤抖着,连名字都写不好。平时合同上写了数百次的名字,在这一刻,他居然写不出自己的名字了。
“我来!”时语嫣一把抢过通知书,在上面干脆利落写下自己的名字。
“医生,我儿子的情况怎么样呢?”
“全力抢救中,我们尽量保证把后遗症减到最低。”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麻烦您了,麻烦您了。”
飞机穿透云层,平稳落地重庆,江屿匆匆下飞机,坐上提前预订的出租车。
江屿拉上车门,对着司机说:“新城医院,快点!”
“好嘞,小伙子坐好了。”司机踩下油门,车如离弦的箭一样飞出去。
小黄峰在夜间穿行,重庆的夜景很美,但江屿可没心情欣赏,他不停摩挲着手机,试图让自己烦躁的心平静起来。
江屿打开手机,查看江揽镜发过来的信息,内心急躁不安。
江时还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
“到了。”司机按下停表器,“小伙子一共65元。”
江屿拍下一百,“不用找了!”说完匆匆拉开车门,朝医院跑去。
抢救室内,江时双眼紧闭,脑海如走马灯一样。他梦见他跟江屿在一起了,江屿没有排斥、没有逃避,两人甜蜜如初,每天都过得很充实。
他与江屿热恋着,两人不分彼此。
“哥,你爱我吗?”江时笑着问。
“我爱你啊,我当然爱你啊,我一直都在爱你啊!”江屿笑着答。
他抱起江屿,开心地吻了吻江屿的唇,“我也最爱哥哥了。”
……
美梦破碎,徒留一地狼藉。
他半梦半醒间,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说话,什么‘呼吸机’,什么‘上’之类的。
眼眶蓄满泪水,舌头微麻着,他蜷缩起手指,手指发麻,不能动弹。
他想环视四周,看着天花板熟悉的白炽灯,发现自己被绑在手术台上。
自杀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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