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浔抬头看去,一步之外,池萧正指着一旁的空位问他。
见是熟人,唐浔将书本往自己这边收了收,答了句“没有。”
池萧颔首一笑,伸手从一旁的书架上随便抽了本书,连书名都没看,直接绕到唐浔身边落座,“多谢你帮我腾位置。”
唐浔摇摇头,后问:“你对养猪感兴趣?”
“啊?”池萧一愣,随即生出不好的预感,他垂眸看向手中的书——《高产母猪养殖新技术》。
九个大字明晃晃映入眼帘,池萧轻咳一声,道:“有个朋友想看,我帮他借的。”
唐浔缓缓点了下头,没再说什么。
池萧赶紧将书反扣在桌上,起身又从书架拿了本经济学著作回来看。他坐得端正,一副认真学习的模样,可肚子里藏的心思却不纯粹。
只见他捧着书,视线在纸页上扫几行就翻一页,扫几行翻一页,如此翻了个五六页,池萧的视线就慢慢转向一侧,自此,他手中的书页就再没翻动过……
两个小时后,唐浔放下手中纸笔,闭眸打算稍作休息。
“能借我支笔吗?”
刚闭上眼,耳畔就传来熟悉的声音,唐浔转头看向池萧,同时将笔盒递了出去。
池萧随便将著作往桌上一放,接过笔盒,从中挑出一支铅笔,又问:“能再借我张纸吗?”
唐浔点了下头,又将本子递过去。
“谢谢。”道完谢,池萧认认真真从本子最后撕下一页纸,而后开始创作。
铅笔与纸页摩擦,沙沙地发出声响,几笔线条落下,在纸页上勾勒出一张脸,虽还没有多少细节,但已具几分神韵。
唐浔盯着池萧笔下的画作,心跳蹬蹬地开始加速。
眉宇、眼眸、鼻梁,纸页上的画像愈发完整,渐渐描摹出他的模样。
日光透过窗棂洒进,铺落在纸页上那抹扬起的嘴角,令唐浔不禁有些晃神。
方才他有笑过吗?好像没有……可这画像上的笑意是从哪里来的呢?
唐浔凝眸注视着画像,全然没注意到池萧已经转过头来,直至一声轻问在身侧响起,“我画得像吗?”
何止是像,简直就像是复刻的一般。
“嗯,像。”唐浔缓缓点了下头,答。
得了肯定,池萧松了口气,语气也轻快不少,“这次时间有点紧,只画了侧脸,下次再给你画张正脸的。”
闻言,唐浔眼眸稍稍睁大,似是完全没料到还有下次。
“一会我还有点事,得先走。”说着,池萧站起身,将画像放到唐浔桌前,“这张画像送你,欢迎你来到我们宿舍。”
唐浔微微抬起头仰望着池萧,心间蓦地一动,好似深埋其下的什么东西用力拱了拱。
“还有,以后可以多笑笑,你笑起来很好看。”言罢,池萧嘴角一弯,脸上的笑意比窗外投落的日光还要璀璨。
唐浔看着池萧离开,而后目光转回,落在纸上素描。方才离得远没看清,他竟没发现池萧连他鼻尖右侧的那颗小痣都画上了,而且,位置还是那么正好。
·
晚上九点,唐浔和池萧一先一后回到宿舍。
魏蒙和秦宇正在聊选课的事,见到唐浔,魏蒙立即凑上来,问:“小唐,这学期你体育课选的啥?”
“人家比你小吗,你就叫人家小唐?”秦宇倚着桌沿笑着调侃。
魏蒙瞥了秦宇一眼,拍着胸脯道:“光靠直觉,不用我掐指算,我都知道他比我小!”
牛皮吹完,魏蒙转头看向唐浔,问:“浔,你几几年的?”
“九三年。”唐浔答。
魏蒙抑扬顿挫地笑了两声,一脸神气地看向秦宇,“他和萧总是一年的,我就说他比我小吧!”
说完,魏蒙转回头,接着问:“那你是几月几的生日啊?”
唐浔顿了下,先将书摆回书架,后答道:“九月八。”
伴着这句“九月八”落下,池萧眉眼一抬,转头朝这边看来。
“1993年九月八?”魏蒙惊得嘴巴大张,吼吼乱叫着跑到池萧面前,激动道:“萧总,你听到了没?小唐他和你是一天的生日哎,你俩好有缘啊!”
是啊,好有缘,同年同月同日生,又是同一所学校同一间宿舍,像是天注定的一样。
池萧越过张牙舞爪的魏蒙看向唐浔,出乎意料的是,唐浔对此并无多大反应,好似这只是件无关紧要之事。
“小唐,你还记得自己是几时几刻生的吗?”魏蒙好奇心上来就难压,颠颠跑回唐浔身边,继续问。
唐浔给什么东西拍完照,随意答道:“只记得是傍晚生人,具体时刻不记得了。”
魏蒙撅了下嘴,有些失望,“那时刻对不上了,萧总他是早上七点多的。”魏蒙噘着嘴有些失望,游荡到橱子边,随手扯出一包薯片,想起之前没问完的话题,咔咔嚼着薯片问:“对了,小唐,你体育课选的啥?要是一样的话,咱们可以一起去。”
唐浔将拍完照的东西仔细收好,答:“游泳。”
“你会游泳?”
唐浔摇摇头,“不会。”
“那你还敢选?”魏蒙惊得差点没拿稳薯片,“你没听说吗,这游泳课根本就不是教人,是灌人!一节课下来得喝半饱,对零基础者极其不友好!”
唐浔温声答道:“我选课选晚了,没抢到别的。”
“没事,游泳课有萧总在呢!让他带着你。”秦宇担心魏蒙把唐浔给吓着,急忙宽慰道。
魏蒙也跟着附和:“对对对,萧总和游泳教练认识,你到时候就跟着他,准没事。”
……
晚上十一点,熄灯时间到,唐浔刚想放下手机准备睡觉,□□聊天框就弹了出来。
唐浔点进消息一看,是池萧发来的:没想到咱们是同一天的生日。
【嗯,好巧。】唐浔在对话框输入完,点击发送。
几秒钟后,池萧的消息就回了过来。
【既是同一天,那到时候咱们一起过生日?】
视线落在这条信息上,唐浔悬在对话框上的手指顿住了。
从小到大,他从没在那天过过生日。
三分、四分、五分,手机右上角的时间变了两次……
唐浔轻叹一声,点开对话框,回绝池萧。
【不好意思,那天我有事。】
消息发送出去,对话框瞬间安静,犹如关闭了阀门,将什么东西给隔绝在外。
唐浔盯着手机屏幕愣神片刻,就在他以为池萧不会再发送什么时,即将变暗的手机屏幕上方跳出一条消息。
【那明天一起去上课?】
【好。】唐浔没有犹豫,直接回复。
回完消息,他又鬼使神差地点开手机相册。
相册中多是风景,因为唐浔不喜欢自拍,这手机中也不曾留下他的样子。
但从今晚开始,这里面多了一张画像,是池萧为他画的。
翌日清早,七点半的闹钟一响,唐浔就从床上坐起,穿好衣服正打算掀开床帘下床,就与也要下床的池萧打了照面。
两人相距不过几厘米,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似是因为太过猝不及防,两人都愣住了。
静默间,一声惊呼从对面传来。
“萧总,唐儿!你俩干什么呢?!”魏蒙能传到一楼打个来回,直接把一旁的秦宇吓了个鲤鱼打挺,“咋滴啦?出啥事了?”
听到这声,唐浔急忙将身子缩回去,与池萧拉开一臂的距离,解释道:“下床时恰好碰到一起了。”
池萧眉头一皱,莫名有些不爽,扭头看向魏蒙,没好气地说:“你瞎叫唤什么!”
“哦”魏蒙悻悻地缩了缩脖子,“你俩那姿势……很难不让人多想好吧。”
经此一插曲,一宿舍人全精神了,很快收拾齐整,奔赴无情的早八。
上午的课结束,魏蒙蔫儿吧唧地趴在桌子上,对唐浔说:“唐儿,今天中午你一个人去食堂,能行不?”
唐浔有些不解,“你们都不吃午饭吗?”
魏蒙:“我和秦哥实在熬不住了,打算回宿舍点外卖。明儿没早八,萧总今天中午直接回家。”
唐浔了然,点头应“好”。
池萧拎起书包,站在桌边等唐浔收拾,“我陪你走到食堂。”
唐浔抬头看向池萧,回道:“不必麻烦,我自己可以。”
池萧:“不麻烦,反正也正好顺路。”
趴在桌子上的魏蒙一下坐起,满脸问号,“顺路吗?好像有点绕吧。”
说完,还转头和秦宇确认,“你说是吧,秦哥。”
“顺的…吧。”秦宇在脑子里想了下学校地图,接着道:“从教学楼北边绕半圈就顺了。”
“是吗?”魏蒙还在挠着头疑惑,池萧已经和唐浔走出教室了。
路上,两人一左一右并排而走,唐浔无意瞥到一人手中提的蛋糕,一瞬间,他的眼睛如同被灼到般,迅速将视线抽离。
“怎么了?”察觉到唐浔的异样,池萧急忙询问。
唐浔闻声转头,眼前换作池萧带着关切的眉眼,心中的不适得以缓解,他摇摇头,道:“没事,刚才有只小虫子飞过来了。”
“嗯,立春过后,飞虫确实多了。”池萧抬手在唐浔面前轻轻挥了几下,接着又问:“你下午还是去图书馆吗?”
唐浔点头,“打算去借本书。”
池萧来了兴趣,“哦?什么书?”
唐浔顿了下,答:“阿尔贝·加缪的《局外人》。”
局外人…池萧暗自重复几遍,咂摸这三个字的含义。
只是,还未等他勘破其中奥秘,唐浔的声音就从身侧传来,“到食堂了。”
池萧抬头,食堂大门果真已在眼前:这条路何时这么短了。
“好,那你进去吧,我也该回家了。”池萧应道。
唐浔点点头,同池萧道了“再见”,后朝食堂入口走去。谁知,他刚走出去几步远,池萧就在身后叫了他一声。
他闻声转身,几米之外,池萧站在那里并未离开,下一刻,朗朗的声音传来,“唐浔,我们明天见!”
微风迎面轻轻拂过,带着嫩芽破土的清香,这是春天的味道。
唐浔微微点了下头,无声应了句“好”。
·
翌日,天晴得很好,唐浔用过早餐后没有回宿舍,而是在校园里找条长椅落座,后从背包里掏出纸笔,开始写写画画。
洁白的纸页被一行行隽秀的字迹填满,落下的阳光洒在上面,如同为之踱了一层金光。
唐浔写完一页,正欲翻面,纸页上就蓦然多了一道阴影,与此同时,他的视线中还闯入了一双白球鞋。
唐浔顺着白球鞋往上,浅灰色的套装运动服,接着便是一张俊朗丰毅、棱角分明的脸。
看清眼前人,唐浔双眸微微扩张,透出一丝诧异,“你不是说下午才来学校吗?”
池萧绕至唐浔身边坐下,“在家待着没啥事就提前过来了。”
唐浔:“提前过来逛校园?”
“不是啊”池萧弯起嘴角一笑,说得坦然,“提前过来找你。”
许是今日的阳光太耀眼,唐浔的眼皮应激式地一颤,“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有啊”池萧伸直双腿,双脚靠在一起碰碰,“我来积累素材,好给你画正面照。”
唐浔被池萧的直接弄得有些无所适从,慌乱地转回视线,如同乌龟缩进壳内,躲回安全区。
“你这是在写什么?”池萧的视线也跟着转动,看到唐浔手中的本子,问道。
“看到什么就写什么,算是随笔。”
“那我能看看吗?”池萧试探地问。
唐浔点点头,把本子递给池萧,谦虚道:“写得不算好。”
池萧接过本子,翻至扉页,纸页右侧偏下的位置,用精致小楷写着四个字——三寸山水。
“这是你的笔名吗?”池萧问。
唐浔点头说“是”。
“什么含义?”
“合起来恰好是我的‘浔’字。”
闻言,池萧重新看向扉页,指腹轻轻抚过字迹,“我喜欢这笔名。”
说完,他一页页地往后翻,读唐浔所写,如同陪着唐浔看了一遍过往之所看。
翻至最后一页,池萧似仍意犹未尽,目光落在纸上忘了挪开。
“池萧?”
身边传来试探性地询问,池萧如梦方醒,循着声音来处而去。
日光之下,身前人如同被罩上了一层模糊的轮廓,似真似幻,但那双眉眼却清晰得很,恰如五年前的初见,一样的令他入目难忘。
“池萧?”
耳畔再次传来唐浔的声音,池萧愣怔一下,迅速收神,清了下嗓子,道:“你以后若是写了新的,能再给我看吗?”
这次换唐浔愣住了,他从未想过自己的作品能得到他人的喜欢,还有,他从不向谁承诺以后。
“不可以吗?”池萧眼神黯淡几分,声音中带着几分失落。
“好。”想到那幅画像,最终,唐浔还是点了头。
暗下去的眼睛重新燃起光亮,“真的?可不许诓我。”
唐浔莞尔一笑,温声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看着唐浔的笑,池萧便想要更多,“光说没用,你得写下来给我。”
唐浔抿了下唇,从包里抽出一张单页纸,把他的承诺认真写下,后将纸条递给池萧。
池萧没想到唐浔真的会写,眼睛里闪烁着精光,他伸手将纸条接过,仔仔细细收进包里,后带些得意地冲唐浔说:“我收好了,你跑不掉了。”
明明说的是随笔,但唐浔却莫名红了耳根。
·
下午,宿舍四人一起去合益楼上会计课。
路上,魏蒙乐呵呵地蹦跶,“听说会计老师是个美女,今天真是有眼福了。”
说完,他又凑到唐浔身边,悄声问:“小唐,平时你喜欢看美女吗?”
意料之外的问题,唐浔尴尬笑笑,不失礼貌地答:“不太喜欢。”
闻言,魏蒙有些失落,叹口气道:“你怎么和萧总一样,对美女都不感兴趣呢。”
“谁能像你,看见美女就活蹦乱跳,和打了鸡血似的。”秦宇忍不住吐槽。
魏蒙白秦宇一眼,继续问唐浔:“小唐,你平时有啥爱好吗?除了看书这种哈,听不得这俩字。”
此问题问完,宿舍三人的视线都投向唐浔。
在几人的注视下,唐浔温声开口:“蹦极算吗?”
“啥?!”魏蒙踉跄一下,蹦到唐浔身前,十分难以置信,“小唐,你说啥?你喜欢蹦…蹦极?你说的蹦极是我知道的那种吗?就是从很高的地方‘嗖’地跳下去?”
对比魏蒙的夸张反应,唐浔倒是非常淡然,“是,我比较喜欢从高空坠落的感觉。”
听到这,池萧正在打字的手一颤,他转头看向唐浔,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三分钟后,几人抵达教室,挑了四人桌落座,看着台上的会计老师,魏蒙将身子坐得笔直,郑重其事地说:“我宣布,会计课是我本学期的最爱了!”
坐在一旁的三人:“……”
会计课结束,唐浔和池萧便直奔游泳馆,下节是体育课。
合益楼与校游泳馆挨得很近,两人到得很早,但有一人比他们到得还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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