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营绣坊的木门刚上闩,王管事的藤条就抽在了门框上,发出“啪”的脆响,惊得绣娘们手里的针都掉了。这人是盐商的远房表弟,比刘三更阴狠,接管绣坊才两天,就把张婶的手打伤了,此刻正盯着绣娘们手里的霞光绛,三角眼像淬了毒的针。
“盐商公子的喜帕要加道金线边,今夜必须赶出来!”王管事往绷架上摔了块金箔,“谁要是敢偷懒,就尝尝这藤条的滋味!”他的目光在小桃身上停了停——这姑娘年轻手脚快,却总爱往角落里躲,倒让他多了个心眼。
小桃捏着针的手微微发抖,指尖在帕子背面飞快划过。帕子夹层里藏着块桑皮纸,上面用炭笔抄着王管事的话:“明日亥时,烧西仓毁账册”,是她趁王管事和暗探说话时偷偷记下的。自从刘三被抓,她就成了绣坊的“耳朵”,张婶说“这孩子眼神亮,记东西牢”。
绣坊的油灯忽明忽暗,王管事背着手在过道里踱,藤条拖在地上发出“沙沙”声,像条吐信的蛇。小桃假装绣错针脚,往帕子夹层里塞了块新的布片,继续记录:“暗探已在西仓备火油”,字迹被泪水泡得发晕,却一笔一划格外用力。
“小桃!”王管事突然站在她身后,藤条往帕子上一戳,“你绣的什么?”小桃吓得手一抖,针尖刺破指尖,血珠滴在帕子上,晕开个小红点。
“回管事,是……是喜帕的花样。”她慌忙用袖子去擦,却把炭笔字蹭了半片。王管事一把抢过帕子,抖开时,夹层里的桑皮纸掉了出来,上面的字迹虽然模糊,“烧西仓”三个字却格外刺眼。
“好啊,你竟敢私藏**!”王管事的藤条抽在小桃肩上,疼得她蜷在地上,“说!是不是谢青禾派你来的?”小桃咬着牙不吭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们发现帕子背面的字。
绣娘们想求情,却被暗探拦住。王管事把桑皮纸往火盆里扔,火苗窜起时,他突然盯着小桃的衣襟:“还有什么?掏出来!”小桃死死攥着贴身的青布帕,那上面用腹语绣藏着更要紧的话,是这几日偷录的王管事私吞绣材、勾结暗探的证据。
“搜!”两个暗探扑上来,小桃被拽着头发往柴房拖。路过张婶的绷架时,她故意把青布帕往地上一扔,帕子滚到张婶脚边,被悄悄踩在鞋底。王管事的藤条抽在她背上,血珠渗进青布衫,她却笑了——至少最要紧的东西没被搜走。
柴房里堆着发霉的桑枝,霉味呛得人睁不开眼。小桃被捆在柱子上,手腕勒出红痕,却在偷偷磨绳子——柱子上有根生锈的铁钉,是前几日李婶砍柴时不小心蹭掉的。王管事临走时往地上泼了桶煤油,恶狠狠地说:“天亮若不招供,就把你和这些破烂一起烧了!”
门被锁上的瞬间,小桃用铁钉飞快磨绳子。铁锈混着血珠往下滴,她却顾不上疼,脑子里全是张婶的话:“证据比命金贵”。绳子磨断时,天边已泛出鱼肚白,她摸出藏在发髻里的半块炭笔,往撕成条的布片上划——刚才被搜走的只是抄录,真正的原件还在贴身帕子里,被张婶换走了。
突然听见柴房外有动静,是送脏衣的阿杏!这姑娘是阿芸的妹妹,在绣坊做杂活,最机灵。小桃赶紧往门缝里塞了块布片,上面用指甲刻着“烧西仓”,阿杏的影子在门外顿了顿,很快消失了。
王管事的脚步声近了,小桃慌忙把布片塞进墙缝,用稻草盖住。门被推开时,她故意往煤油桶旁蹭,装作害怕的样子:“我招……我招……”趁王管事俯身的瞬间,她猛地撞过去,煤油桶被撞翻,泼了他一身,气得他破口大骂。
绣坊里,张婶正踩着小桃的青布帕,指尖在帕子背面划了划——腹语绣的针脚里藏着“王管事与暗探约定亥时烧坊”,得赶紧送出去。她往阿杏手里塞了件脏棉袄:“送去染坊让谢姑娘补补,就说……袖口磨破了。”棉袄的夹层里,藏着小桃刚塞出来的布片。
阿杏抱着棉袄往染坊跑,路过巷口时,看见两个暗探在树后抽烟,铁尺插在腰间。她故意被石头绊倒,棉袄滚到泥里,布片从夹层滑出来,沾了些泥,她慌忙塞进发髻,暗探只当是个笨丫头,骂了句“晦气”没在意。
染坊的门虚掩着,谢青禾正往染缸里倒茜草汁。阿杏闯进来时,头发上的泥蹭在了门框上,她往谢青禾手里塞了块布片:“小桃姐被关在柴房,王管事要烧西仓!”布片上的“烧西仓”三个字被泥糊了半边,却看得谢青禾心头一紧。
“阿芸!备绳梯!”谢青禾往墙上挂了架木梯,这是早年谢青砚做的,能搭到绣坊后墙,“张婶肯定在想办法拖延,我们得在亥时前救出小桃,抢在他们烧仓前把账册转移!”
阿芸往绳梯上缠了圈淡赤金线,这线遇火会发亮,夜里好辨认。她往阿杏手里塞了个桑蚕茧:“回绣坊告诉张婶,亥时我们从柴房后窗救人,让她想办法把暗探引开。”茧壳里藏着根细针,针尾刻着“火”字,是提醒她们小心火油。
阿杏刚走,谢青禾就往染缸里撒了把绛血粉,水面浮起层金红的膜。她摸着染液里的线,突然想起小桃上次说的:“等把盐商扳倒了,想学淡赤金染法”,心里像被藤条抽过似的疼。
官营绣坊的柴房里,小桃又被捆了起来,王管事的藤条抽在她腿上,疼得她冷汗直流。“说不说?”王管事往火盆里添了根柴,火苗舔着木柴,发出“噼啪”响,“再不说,这柴房就是你的葬身地!”
小桃咬着牙笑了:“你们烧西仓毁账册,天理不容!”她故意大声喊,让外面的绣娘们听见,“盐商做的亏心事,迟早要报应!”王管事气得脸色铁青,往柴房外吼:“加派两个人守着,别让这丫头跑了!”
暮色漫进柴房时,小桃看见墙缝里的布片还在,心里松了口气。她往角落里挪了挪,那里有堆干草,底下藏着她偷偷攒的半块干粮,是要留给谢青禾的——听张婶说,染坊的粮食快吃完了。
亥时的梆子刚敲过,柴房的后窗突然被撬开,谢青禾的脸在月光里显出轮廓:“小桃,我们来救你了!”绳梯从窗外垂下来,淡赤金线在夜里泛着微光,像条救命的路。
小桃刚爬上绳梯,就听见王管事的吼声:“抓住她!”暗探举着火把追过来,火光在巷子里晃得像鬼火。谢青禾往火把上扔了把桑蚕粪,火星溅了暗探一脸,趁他们慌乱,拽着小桃往染坊跑,身后传来柴房着火的噼啪声——王管事竟真的放了火。
染坊的油灯下,小桃摸着背上的伤,往谢青禾手里塞了块布片:“这是张婶从帕子里拆出来的,王管事说……西仓的账册藏在第三排陶罐,今夜就烧。”布片上的字迹被血浸得发暗,却字字清晰,像颗没熄灭的星。
谢青禾把布片往染缸底的暗格藏,上面覆了层桑枝灰。她往小桃手里塞了碗热粥:“等躲过这阵,教你淡赤金染法。”小桃的眼泪掉在粥里,却笑着点头——原来再害怕,只要有人撑腰,就什么都不怕了。
窗外的风带着焦糊味,是柴房的火还没灭。谢青禾望着西仓的方向,那里漆黑一片,却像藏着无数双眼睛。她知道,今夜只是开始,要想保住账册,就得比王管事更狠,比暗探更快,在火点燃之前,把那些藏在陶罐里的真相,全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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