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总带着点灼人的温度，刚走出警察局大门的江昭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目光在路边扫了一圈，结果司机的车还没到。
“嘀——”
两声短促的鸣笛打断了沉默，黑色轿车稳稳停在路沿，江昭踩着满地碎金似的灯光走过去，拉开车门时，司机开口：“江小姐，等久了吧？刚才路上有点堵，真是抱歉。”
她摇摇头，看向车窗外，建筑飞速倒退，江昭靠着椅背闭目养神，脑子里却像在放默片，循环着警局里那个身影。
等车子拐进餐厅所在的老街，江昭抬腕看表，时针指向七点半，和许清月约好的时间，晚了整整一个小时。
包厢门被拉开时，油气混着果汁的甜香扑面而来。
许清月正趴在桌上戳手机，听见动静猛地抬头，抱怨几乎要漫出来：“昭姐！你可算来了！不是说看个热闹就到？这都一个小时了！你看挽大小姐，半小时前就到了，她平时可是压轴的！”
被点名的谢挽支着下巴看菜单，闻言慢悠悠抬眼，眼尾扫过江昭时勾了勾，语气带点玩笑：“昭姐这是忙什么去了？让我们清月等得嘴都快翘上天了。”
江昭脱外套的动作顿了顿，随手搭在椅背上，挑眉看向许清月：“路上遇着个有意思的人，耽搁了。”
“有意思的人？”许清月眼睛一亮，怨气跑了一半，“男的女的？比挽大小姐还有意思？”
江昭拉开椅子坐下，指尖在微凉的桌布上轻轻敲着，漫不经心答：“是女的，挺酷的，身手不错。”
许清月追问：“有多酷？比你还不爱说话？”
江昭端起玻璃杯，冰块碰撞发出脆响，抬眼岔开话题：“清月特意叫我们出来，总不只是比谁迟到吧？”
许清月这才想起正事，坐直了些，眼睛亮晶晶的：“明天就开学了啊！我们可是高中生了，青春要正式开始，不得好好聚聚庆祝？”
江昭刚端起杯子要喝水，闻言动作一顿，眉梢微挑：“开学而已，教室走廊抬头不见低头见，还差这一顿？”
“哎你这人！”许清月不满地拍她胳膊，“这能一样吗？开学是开学，聚餐是聚餐！意义不同好吧！”她转头看向角落的邓书铭，“书铭，你来说！”
邓书铭正低头打游戏，闻言含糊“嗯”了声，视线没离开屏幕。
江昭看过去，嘴角弯得更深：“别打扰邓少了，输了游戏小心他跟你急。”
“什么游戏啊，”许清月探头看了眼，撇撇嘴，“叫你出去是换一个地方玩游戏的吗？”话虽如此，也没再叫他，只转头瞪江昭，“反正我说不过你，你就是故意气我！”
谢挽在一旁看得乐，把菜单推给江昭：“行了，两位相声演员，看看想吃什么，庆祝我们清月的‘青春’。”
江昭接过菜单，指尖在几道菜名旁画圈，递给服务生时轻声报出，包厢里只剩邓书铭偶尔爆出的游戏音效。
许清月凑到谢挽身边说八卦，忽然转了话题：“我妈说高中总得谈一次恋爱，不然对不起青春，我觉得有道理，要轰轰烈烈的那种。”
江昭端茶杯的动作微顿，温热的水汽漫上鼻尖，抬眼时见许清月一脸憧憬，眼底闪着对情愫的雀跃。
谢挽笑着敲她脑袋：“就你懂的多，小心刚开学就被班主任抓去谈话。”
“才不会，”许清月梗着脖子反驳，转头看江昭，“昭姐的舅舅是校长，昭姐会为我求情的，昭姐你说是不是？”
江昭放下茶杯，指尖在杯壁留下浅痕，想起朱岁岁接过创口贴时，指尖那抹转瞬即逝的温度。
沉默几秒，她忽然勾唇，语气带点说不清的意味：“看我心情吧，不过——”
尾音微微上扬，像钩子吊住许清月的注意力：“不过你和书铭，不是早把‘高中恋爱’名额占了？你们耳朵上那对耳钉，我没看错的话，是情侣款吧？”
许清月的脸“唰”地红了，耳根都透着粉，下意识摸耳垂，又慌忙瞪向邓书铭，却见他也愣着，耳根悄悄泛红，手忙脚乱想扯耳钉，反倒欲盖弥彰。
“你、你胡说什么！”许清月声音结巴，“就是普通同款，街上随便买的！”
“哦？”江昭挑眉，调侃更浓，“那可真巧，连戴的时间都一样，今天聚餐还都戴着。”
邓书铭闷声辩解：“就是巧合。”
“对对对！”许清月连忙点头，却被谢挽笑着打趣，“脸红得跟熟透的桃子似的，还说不是？”
“哎呀挽大小姐你也欺负我！”许清月跺跺脚，忽然转向江昭，“说起来，昭姐你平时不爱多管闲事，该不会是对那‘有意思的人’有点意思吧？”
她眼睛发亮，“我听我爸说下午那边有人起冲突，你说她身手好，肯定拍下来了吧？快给我们看看！”
这话一出，邓书铭都忘了窘迫，好奇地看过来，谢挽也挑了挑眉。
江昭端茶杯的手顿了顿，放下杯子，眼底漾开促狭笑意：“拍了，是视频。”
她摸出手机，屏幕亮起映出嘴角的笑。许清月立刻凑过来，邓书铭也往前挪了挪椅子，谢挽的视线也落了过来。
视频只有十几秒，画面晃得厉害，是朱岁岁在小巷里与五个人对峙，狼尾短发被风掀起，动作干脆利落，夹克袖口滑到小臂，露出半截冷白的手腕。
“哇，真的好酷啊，”许清月惊讶，“看着冷冷的，没想到这么能打。”
谢挽忽然“咦”了一声，微微倾身盯着屏幕，眉头微蹙，随即认出来：“这不是宋家那个朱岁岁吗？”
“宋家？哪个宋家？那它不应该姓宋吗？”许清月一头雾水，“朱岁岁？这名字挺软的，跟她这人设反差好大。”
“城南做古董生意的宋家，”谢挽解释，“前两年搬来的，她家就一个孩子，跟我们同龄，我见过一次，在聚会上，话不多看着安静，其实有点故事。”
“挽大小姐认识？”江昭抬眼问。
谢挽耸耸肩：“见过一次，我那不着调的哥，就喜欢追长得酷的人，不管男女。上次聚会他看见朱岁岁，眼睛都直了，上去就问‘有没有兴趣谈个恋爱’。
朱岁岁当场拒绝，我哥还死缠烂打说‘试试也无妨’，伸手想拍她肩膀——”
谢挽笑得肩膀都抖：“你猜怎么着？朱岁岁二话不说一拳挥过去，正打在我哥下巴上，听说他牙都快松了，在家躺了三天。”
许清月眼睛瞪得溜圆：“这么猛？她看着也不壮啊……”
“她跟她妈姓朱，对外说是宋家的孩子，”谢挽补充，又看向江昭，“怎么？真对人家感兴趣啊？”
江昭握着手机的手指顿了顿，屏幕上朱岁岁挥拳的画面还停着，冷白侧脸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她想起对方接过创口贴时，指尖那抹转瞬即逝的温度，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许清月凑近江昭，八卦因子快溢出来：“昭姐你又拍视频又打听的，真对她有意思啊？要到联系方式了吗？”
江昭摆弄手机的手指猛地一顿，像是被戳中软肋，脸上从容瞬间破功，语气带点不易察觉的懊恼：“拒绝我了啊。”
她抬眼看向谢挽，指尖在手机边缘轻敲：“她上哪个高中啊？”
谢挽看得起劲，挑眉道：“被拒了还想追去学校堵人？”
“少废话。”江昭瞪她一眼，心里却在盘算，明天开学，要是真在一个学校，总有再遇上的机会。
许清月在旁边“哇”了一声：“昭姐你可以啊！这是打算追人了？我支持你！”
江昭没理她，只定定看着谢挽等答案，包厢里空气都带了点微妙的期待，连邓书铭都放下了手机。
谢挽被她看得发笑，拢了拢碎发：“应该跟我们一个学校。我们这重点高中，要么是家里有点来头的，要么是砸钱进来的，要么是成绩顶尖特招的。宋家虽说不算顶流，在本地也算有头有脸，她去我们学校很正常。”
许清月立刻接话：“那明天开学就能见到了？昭姐这是近水楼台啊！你跟你舅舅说声，让她跟我们一个班，机会不就来了？”
江昭端起茶杯抿了口，没说话，但眼底因“被拒绝”而起的懊恼，悄悄淡了些。
指尖在杯壁划圈，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近水楼台也得人家肯开窗，”谢挽慢悠悠补刀，视线落在江昭脸上，带点看好戏的意味，“不过以昭姐的本事，想搭话还不容易？”
江昭没接话，指尖在杯沿转了圈，杯里茶水晃出细碎涟漪。
许清月却来了劲，凑过来叽叽喳喳出主意：“要不你去问她食堂哪个窗口好吃？实在不行就说‘哎，我们在警局见过’。”
“太刻意了。”江昭淡淡打断，心里却把这些主意筛了一遍，朱岁岁怕是刚开口就会被看穿心思。
邓书铭这时放下手机，插了句嘴：“直接说想认识她，不行吗？”
“你懂什么！”许清月瞪他，“这叫战术！”
谢挽笑着打圆场：“行了，先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服务生端着菜进来，热气腾腾的糖醋排骨摆在桌上，酱汁甜香漫开。
许清月注意力立刻被转移，夹了块排骨塞进嘴，含糊不清地说：“还是吃重要，昭姐你的‘追妻大计’明天再说。”
吃到中途，许清月夹着排骨忽然说：“朱岁岁又酷又能打，会不会是练过啊？明天开学她会穿校服吗？我们校服是裙子哎，有点想象不出来她穿校服的样子……”
邓书铭难得点头：“动作确实挺利落的。”
谢挽喝着果汁，忽然想起什么：“说起来，她那天在聚会上穿的是黑色衬衫配马丁靴，跟视频里风格挺像的，估计是不怎么爱穿裙子的类型。”
“那更酷了啊！”许清月眼睛发亮，“昭姐你加油，拿下她我们就有个超帅超会打架的美女了呀！”
江昭瞥她一眼，没接话，指尖却在桌布上轻轻点着，节奏里藏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雀跃。
吃到快九点，许清月打了个哈欠：“不行了，明天开学得早点睡，不然起不来。”
江昭立刻说：“你什么时候不迟到？”
谢挽笑着说：“散了吧，明天学校见。”
几人走出餐厅，晚风带点凉意，许清月凑到江昭身边：“昭姐，明天见着朱岁岁，记得带我一个，我想跟她学两招防身。”
“你还是操心自己明天会不会迟到吧。”江昭拍了拍她的背，看着她被邓书铭送进车里。
谢挽站在旁边，看着江昭的背影说：“别想太多，明天见了面，自然有话说。”
江昭转头看她，路灯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你什么时候这么懂了？”
“旁观者清。”谢挽耸耸肩，挥挥手，“走了，明天教室见。”
黑色轿车再次停在面前，江昭坐进去时，司机问：“回家吗？”
“嗯。”她应了声，靠在椅背上看向窗外。
车子驶过熟悉的街道，江昭的目光落在路边梧桐树上，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聚会结束了，但心里那点莫名的期待，却像被风吹起的火苗，烧得更旺了些。
她拿出手机，点开那段十几秒的视频，朱岁岁挥拳的动作在屏幕上反复播放。
江昭的指尖轻轻点了点屏幕上那个身影，嘴角勾起一抹自己都没察觉的弧度。
明天，确实值得期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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