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询没了音信。
如同一滴水落入汪洋,没了声息。除了第一日传来一道报平安的讯息,后再无消息。
温如吟换好药,坐在奉御司厅堂,听着底下人详细禀报,皱眉道:“除此以外没有了吗”
“并未。”下属摇头,“一月以来,毫无消息。”
“在北国的探子可有打探到什么?”
“也没有。”
温如吟眉头皱得更深,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午后宫中陛下传召,温如吟收拾了一番,进宫请安。
赵先叙正带着几个伴读在武英殿后练射艺,谁射偏了,脸上便要画一只乌龟。
正巧裕王的小儿子赵显瑄射歪了,赵先叙哈哈一笑,忙拿着墨笔道:“瑄弟,你这可不行,脸上七七八八都是乌龟,回去怎么和你父亲交代?”
赵显瑄不高兴,却又不能违抗,只能闭着眼叫皇帝画。
赵先叙画完,又笑了好半天,这才继续拿起自己的弓箭,搭箭引弓,迎风微眯,不紧不慢地放手。
砰的一下,金羽箭正中靶心。
崔首辅之孙崔季站在一旁,不禁出声赞道:“陛下好箭术。”
“哪里比得上你,”赵先叙道,“指挥使都夸过你的箭法,百里挑一。”
崔季面色不改:“陛下是人中龙凤,小人哪里比得上。”
片刻后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看向一直站在不远处观看的云子舟,故作疑惑道:“陛下为何不让子舟练习?”
“子舟他身体不好,如何能拉弓。”
崔季哦了一声,不再多言,可赵显瑄听了却十分不满,道:“什么身体不好,陛下你就是偏心。云子舟的父亲曾就职于奉御司,义兄更是现任奉御司指挥使,这两位的箭法说句百步穿杨都不为过。他怎么就不能练了?无非是陛下不想让他脸上画上大乌龟罢了。”
赵先叙睨了他一眼,霸道起来:“朕说什么就是什么。”
赵显瑄更加不满,愈发看云子舟不顺眼起来。
正巧宫婢奉了茶水上来,云子舟看着顶着日光练箭的几位,沉吟片刻,便带着茶水瓜果上前,行礼道:“陛下,世子,崔公子,想必练了这么久你们也都累了,不如歇息会?”
赵先叙见他来,脸上露出笑,温声道:“好啊,朕叫指挥使也进了宫,估摸着一会就到了,我们刚好歇息片刻,等一等他。”
他的额头上全是汗,随侍的婢女奉了帕子上来。赵先叙拿起手帕,想了想,塞给云子舟,道:“朕有些累了,你给朕擦汗。”
一旁的崔季似乎见怪不怪,淡然处之,唯有赵显瑄见状,恶心地连茶水都喝不了一口。
云子舟有些为难,可见赵先叙一脸期待的样子,只能轻轻叹气,拿起帕子为他擦汗。
温如吟来时,正巧见到这副光景。
赵先叙近来长高了不少,一身帝王常服显得他风姿出众,眉眼深邃,完全不似刚开始的稚嫩。他站在那,已经比眼前人高了一个头,却心甘情愿,甚至是享受地闭上眼,微垂身体。
可面前的人却是云子舟。
他不由得快步上前,道:“陛下。”
云子舟听到熟悉的声音,身体一抖,极快地收回手。
赵先叙并未察觉异常,随即睁眼,高兴道:“指挥使,你来了。”
崔季起身以示尊敬,温如吟一一行礼,随后才神色疑惑地对云子舟道:“子舟,你这是?”
云子舟内心有些慌乱,却还是执礼道:“见过指挥使。”
赵显瑄出声道:“你来的正巧,刚还在说练箭一事,人人都道你身手不凡,怎么落到云子舟身上,就是弓也拉不得,箭也射不得?”
赵先叙道:“你别把矛头对着子舟,是朕不叫他来的。子舟身子弱,如何能在太阳下久待。”
赵显瑄冷笑道:“陛下,崔公子也是书生一个,怎么就能行?若是陛下这样行事,到时候传出去皇家偏心臣侍,公私不分,岂不是要被嗤笑。”
这话不是一般的难听,云子舟急忙道:“世子,你——”
“世子所言不无道理。”温如吟同样出声打断了他的话,“不过陛下对众位都是一视同仁,不过是顾念着子舟出身不显,对他要求不高罢了。”
温如吟将练习的弓箭放到云子舟手上,道:“不过依臣所见,诸位都是陛下的伴读,将来都是要为臣为官,辅佐陛下治理江山,陛下理应一视同仁。”
云子舟立马明白了其中意思,道:“是,指挥使说的极是。”
赵先叙还欲阻拦,却被温如吟请到一旁:“陛下,就让子舟好好练习吧。您既然召臣入宫,想必是又想听臣工们的八卦了吧?”
“是好久没听了。”崔陵在一旁微附和笑道,“就等着您来了。”
余下时间,温如吟便将赵先叙带到原先云子舟待着的廊下,留着云子舟一人在原处练习箭术。
可与往日不同的是,赵先叙没了听八卦的乐趣,只时不时望着不远处。
温如吟讲到一半,轻唤:“陛下。”
赵先叙回过神。
“方才臣讲到哪位大人了?”温如吟语气浅淡。
“似乎是户部侍郎溪群。”赵先叙道。
“那陛下以为,此事之中,溪群是怎样的人?”
赵先叙沉默着。他方才注意力完全在云子舟身上,并未听清温如吟的话。
崔季提醒道:“小人以为,溪群好美色,但不爱财,虽然此话有些可笑,但确实是做户部侍郎的合适人选。”
赵先叙哦了一声。
温如吟见状,也不再继续下去,只道:“陛下累了,不如今日就到这里吧。”
话音刚落,赵先叙便起身,往云子舟那边走去。
云子舟臂膀已经练得酸痛异常,几乎快要抬不起来,却还是强撑着拿起了不知第多少支箭。
赵先叙前来,夺过他的箭,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斜睨道:“够了,今日已经够了,跟朕回去吧。”
“陛下……”云子舟道,“世子殿下和崔公子还在,您不该如此。”
“他们算什么?朕不在乎。”赵先叙强硬道,“你跟朕回去。”
赵显瑄不免嗤笑一声,随即带人离开了。只有崔陵留在原地。
“指挥使,”崔季道,“容在下说一句,您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吧。”
温如吟沉默一会,只道:“孩子间的玩闹而已。”
“确实。”崔季微微一笑,“还是指挥使真知灼见。”
出宫后温如吟去了云府,云英正在院里耍刀枪,云易河在一旁指点。
夕阳西下,岁月静好。
见到温如吟来,云易河迎了上来,很高兴道:“如吟,好久没来了。怎么样,上次去雍州又带了伤,如今可好些了吗?”
“自然是好多了。”温如吟笑道,“义父的心疾可好些了吗?”
“老毛病了。当年中计受伤,毒箭离我的心口就剩三分,能活下来已经很好了。”云易河不在意笑道,“救回一条命,也算大难不死。”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义父的福气,让旁人可是比不上的。”
温如吟继续道:“刚进了宫,见到了子舟。”
“子舟如何?”云易河关切道,“在宫中生活,一切可还顺遂?”
云英闻言也放下兵器问:“听闻陛下十分重视子舟,事事关心,可有这回事?”
温如吟忆起宫中之景,道:“是十分重视,可义父,我想——”
他忍了忍,又道:“宫中伴读不止他一人,其他两位皆是位高权重,子舟过的不容易,义父,若是可以的话,将他召回来,走科举做官,也不是不行吧?”
云易河闻言有些意外,道:“好端端地怎么说这些?”
“我的想法罢了,”温如吟苦笑,“伴君如伴虎。”
“他是男儿,如何走是他的事,你心疼他我明白,可是……”
见温如吟表情不对,云易河有些犹豫,到底真怕自己的儿子出了什么事,道:“这样吧,等他回来,我再问问他的想法,若子舟自己也觉得不妥,我便叫他回来。”
温如吟这才露出一个不算太难看的笑容,点了点头。
落日余晖照在身上,不免叫人觉得身子发热。临入夏夜,温如吟独身一人,在城中道上饶了一圈又一圈,直到走的脚底发麻,才停下来,脑子一片混乱。
萧询,子舟……
他揉了揉眉心,长叹一口气,似乎这两件事情都陷入难以为继的境况,混乱的如一团浆糊。
待走到温府,有一人等在门口。
温如吟打量片刻,似乎是不确定:“谢戈?”
谢戈身体一僵,转身回望。
温如吟皱眉道:“我不是说过,若无大事,我们最好不要联系。”
谢戈打断道:“萧询没回来,是不是?”
温如吟脚步一滞,道:“是。”
谢戈质问:“你答应过我,不会放任他随意离开。”
温如吟道:“我没有背弃承诺,他是有事去办。”
“有事去办?”谢戈道,“那为什么三日前,我收到了来自黑市里关于他的消息?”
黑市。
温如吟随即转身,语气冷迫:“知道这个消息,为何不及时告诉我?”
“这种事情,还需要我这种人告诉你吗?”
温如吟闻言露出嘲讽的笑,道:“你这种人?谢戈,你不会真当自己还是鹤冰台的卧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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