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江作屿傻眼了,“你说山神庙里是我?怎么可能呢,我一直在这里没有离开过。”
简若君笃定:“我确定。”
趴在地上的周涛猛地突出一口血,他借助椅子艰难起身,指着简若君:“他,他就是个怪物。”
话音一落,屋内几人都看向简若君,连一直沉默的骆见疏都抬了头。
“他不是人,他是一个怪物!”周涛说话太过用力,嘴里不停溢出血来,“他杀了里面的人,他太恐怖了,他脖子上戴着的,咳咳......东西有问题。”
江作屿扫了一眼简若君脖子上戴着的小画盘吊坠,看上去很普通。
简若君面色不改,转头看向周涛:“我只是在自保。”
“好了,抓紧时间吧。”骆见疏不想在听这些乱七八糟的,简若君是什么,对他来说无关紧要,“快去快回。”
骆见疏回头看了许真鹿一眼,许真鹿点头跟上。
“真鹿。”江作屿叫住许真鹿,“在里面遇到什么人都不要搭话,扔了木签,磕了头就出来。”
许真鹿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骆见疏淡漠的目光从江作屿脸上收回来,转身出了门。
二人出门之后,桌上又燃起了新的蜡烛。
骆见疏出门后,天色乍黑,但穹顶一颗星也没有。
更诡异的是,二人站在石阶上,还没看清周遭环境,就听见震耳欲聋的歌声。
“三九天上阴魂嚣,却把琼宫作冥巢,庙里石头淋珍露,化作山神镇山妖。”
若是动听的歌声还好,但这明显就是瘆人的鬼哭狼嚎,男女老少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无比刺耳,听着浑身不舒服。
骆见疏转头,就见道路两旁整齐地站着无数奇怪的人,他们带着怪异的面具,穿着巫师的服饰,手里拿着叮当作响的道具,左摇右晃。
许真鹿转头看了看,发现这长长的石阶两旁都站满了这样的人,看不见尽头。
“上还是下?”许真鹿问了一句。
骆见疏皱着眉,心情很不好。
“往下。”骆见疏说完,转身下阶梯。
只走了两步,骆见疏又回头,“算了,往上。”
真是阴晴不定啊。
许真鹿又转身跟着他往上走。
没上几阶,骆见疏又停住了。
许真鹿抬头一看,是前方出现了个长须老人,老人穿着道袍,腰间挂着个缝补了无数遍的拨浪鼓,手上拿着一个装酒的葫芦。
骆见疏没理,往一旁让开继续上。
“两位也是要去拜山神的?”老人喝了口酒。
骆见疏停下脚步,回头问说:“在哪?”
老人抬手往石阶左边一指:“在那。”
骆见疏先是犹豫了一下,想起来江作屿在屋中问简若君的“指路人”,看来这个线索不会有错。
骆见疏推开一个左右晃动,作法似的面具人,跨了过去。
许真鹿就跟在后面。
这里没有树木,只有一座座坟堆,毫无规则,有大有小,墓碑都是用简陋的木板做成的。
骆见疏随便一瞟,看见唯一一个稍好的坟墓,石碑很干净,上面写着“吾弟阿虎之墓”。骆见疏立马想起了一件事。
周涛的木签上写着“猛虎下山,谨防意外”,若有什么暗示,这“虎”或许代表的是人,而周涛受了很严重的伤,回来的时候说简若君在里面杀了人。
莫非就是杀了这个“阿虎”?
再者,简若君的木签和“寒潭”有关,他说去山神庙的路是一条河,并且有食人鱼。
但他没看见附近有河。
这么说,木签的字与进来的境况是相对应的。
他的木签是“藤蔓楼台,栏外虚幻”,许真鹿的是“落花流水,过眼皆空”。
藤条......落花......可这里连一棵草都看不见,根本没有任何植物。
骆见疏左右张望,时不时回头看看许真鹿有没有跟上,他绷紧神经注意着周遭动静。
这里非常安静,唯一能听到的就是石阶上那些面具人唱着的诡异歌谣。他们已经走了很远了,这声音还一直萦绕耳边,声量一点不减。
周围凉风嗖嗖,加上哀乐久唱,坟头遍山,换个人都要全身哆嗦,不敢往前。
但这两人不仅不怕,还内心毫无波澜。
骆见疏觉得路未免太长,便加快了步伐。
他不知道许真鹿离他多远,能不能听见他的声音,但他还是问了一句:“你和夏天还有联系吗。”
“没有。”许真鹿几乎没有犹豫。
骆见疏沉默了会儿,又问:“从我走后就没有了?为什么。”
许真鹿少有地冷声说:“你还有脸提他。”
骆见疏驻足。
他转过身,看着许真鹿的眼睛:“你为何对我敌意这么大?在孤儿院的时候——”
“闭嘴。”许真鹿咬着牙,他没看骆见疏的眼睛,一直往前走。
骆见疏跟上了他。
等两人看见山神庙的时候,耳边诡异的歌谣终于淡去。
骆见疏推门而入。
庙里有一个龛台,龛台前放着一个功德箱,骆见疏扫了一眼,庙里很空,只有角落里放了一个石人。
看起来像是原本要雕刻成石像的,现在只是粗略有个型。
骆见疏把自己的木签扔进了功德箱内,许真鹿紧接着扔进去。
箱内没有东西掉落的声响,骆见疏觉得有点奇怪。
仔细一看,这个功德箱是深红色,上面是未干的油漆,但四周不见有打开箱子的地方。
骆见疏怕耽误过多时间,没再纠结,跪在蒲团上磕了三个头。
他忽然感受到别的气息,身前笼罩了一个阴影,猛地抬头,发现角落里那个石人正正立在了他面前。
骆见疏皱眉,对身旁许真鹿说:“抓进时间走。”
“嗯。”许真鹿站起身的时候,耳边乍然响起铃铛的声音,那声音很乱,就像几百个铃铛同时无规律的被人摇晃着。
紧接着,那歌谣声在门口唱起来。
这次只有两句:庙里石头淋珍露,化作山神镇山妖。
许真鹿听不出具体是哪几个字,但他对“真鹿”这两字的发音很敏感,当下就觉得毛骨悚然。
这一句,骆见疏也听出来了,他回头看了一眼许真鹿,推开门示意许真鹿先出去。
就在许真鹿要跨出庙门那一霎,那石头人大步向前冲,双脚一跺,地面震颤。
骆见疏重心不稳,忙伸手扶住墙壁,许真鹿连扶的机会都没有,一瞬间就被震倒在地。
石头人极其灵活,双脚一跳,朝许真鹿扑过去。
许真鹿忙在地上滚了一圈,与此同时骆见疏伸手,一拳打在石头人身上。
石头人竟然不禁打,原地散架,无数碎石头滚得庙内到处都是。
许真鹿的腿被石头人的脑袋砸中,划出个口子,染了一石头的血,他吃痛地眯起眼睛。
骆见疏一脚踢开那头,恨不得抓着许真鹿的后领把人甩出庙。
他怕再耽误下去,时间就要用尽。
就在这时,庙门忽然被关上,碎在地上的石头变成一颗颗的种子,莫名其妙发了芽,迅速生根猛长,成了一棵棵的大树,树干冲破庙顶。
骆见疏想开门,但四周墙壁爬满了藤条,紧紧封锁了门。
这种事对于骆见疏来说不是大问题,就是麻烦。他咬着牙回头,想看看根源在哪,不破这东西的根,它肯定会再次生长。
果然回头后,看见那个通红的功德箱。
功德箱变成了一颗心脏的形状,似乎还在微弱跳动,那些石头化成的种子根部,全都延伸到了功德箱里,而功德箱后面的龛台上,坐了个人。
那人穿的一身松松垮垮的红衫,长发微卷,眉目艳丽,眼神阴鸷,看着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骆见疏瞪大眼,就连一旁的许真鹿也惊呆了。
两人的表情如出一辙,皆是不敢置信。
那龛台上的人虽说全身气质与江作屿相背,但那张脸无疑就是江作屿。
“山神诞辰马上就要到了,你们现在要是走了,我可就不太好办了。”那人一条腿屈在龛台上,手肘撑在膝盖上,手里玩着腰间的红绸带。
“阿屿?你怎么在这里?”许真鹿试探地问一句。
那少年转眸,看向许真鹿,随即拍手,指着许真鹿说:“不如就你吧,你长得可可爱爱,又严严肃肃,天生做山神的料!”
少年跳下龛台,伸手抓向许真鹿,许真鹿向后退,可地上全是藤条,他摔倒在地。
少年的手眼看就要抓住他了,却又忽然停住了。
少年嘴角不爽地歪了歪,一双妖艳的眼往斜后方看,见身后冷若冰霜的骆见疏全身冒着黑烟。
骆见疏抓着少年的后勃颈,让他动不了分毫。
少年眉宇间忽然带了点怨气。
门外有人敲了敲门,问说:“祭司大人,准备好了吗?”
“快了。”少年说完,反手一擒,正正抓住了骆见疏的手腕。
骆见疏手腕处发出灼烧的滋啦声,他低头一看,手腕冒烟。
他眼神落在了少年的手指上,见那关节处有蓝色的颜料,像是被人涂抹上去的。
颜料?难道和简若君有关?
骆见疏抬腿,一脚踢在少年胸腹上。
少年脱手,飞摔出去,将木门砸坏,撞倒了门外围着的一排巫师。
骆见疏抬起手腕,见手腕处的伤痕正在慢慢消失。
这事奇怪。
按理说,如果伤痕是实打实的,那么就不可能自行恢复,必须得有药物辅助。
伤痕自己消失只有一种情况。
伤痕是假的。
他想起自己的签文:栏外虚幻。
所以这一切都是幻境?
他转身看许真鹿,见人没事,说了句:“走。”
许真鹿忍着脚腕疼痛,跟着骆见疏走。
“你不能走。”少年极快出现在骆见疏身旁,一手按着他的肩膀:“你可是山神的祭品。”
说完,少年拔出腰间小刀,一刀刺进骆见疏肩膀,鲜血喷溅。
骆见疏猛地回头,抓住少年衣领。少年灵活转身,手臂从衣领处伸出,转身褪下了红衫,跑了几步,快速将小刀上的血抹在许真鹿脸上。
当——
远处巨大的钟声传来,震耳欲聋。
骆见疏手里提着少年的红衫,眼睛盯着少年的背。
那背上有一个很显眼的疤痕,是被什么利器刺进去留下的。
骆见疏挥手扔掉那件红衫,质问少年:“你背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少年不回骆见疏的话,原地打坐,双手合十闭眼念起什么来,身后巫师跟着摇铃跳舞,所有人围着许真鹿一圈又一圈的转。
许真鹿脸上的血顺着流进嘴里,他像被定住了一样动不了。
“你快先走,时间来不及了。”许真鹿说。
骆见疏转头,看见身后不远处出现了一道木门,一般时间快结束的时候,木门会给最后的机会,出现在附近。
木门逐渐变成透明,就说明蜡烛即将熄灭。
骆见疏咬牙,冲进巫师的包围圈,抓住许真鹿的手臂,使劲儿把人往外拽。
但许真鹿就像生根了一样动弹不得。
“别浪费时间了。”许真鹿并不恐惧,说话依然风轻云淡。
“夏天参加了游戏,我出去就是为了查他在哪个队伍。”骆见疏紧拽着许真鹿不放:“要是他知道你死在这了,他会很难过,你必须跟我出去。”
许真鹿睁大眼,看着骆见疏的脸。
他有那么一瞬,好像真的不恨他了,但仅仅这么一瞬过后,那些“夏天”因为骆见疏而经历的苦难全部浮现再眼前。
他的恨意又上来了。
“啧啧啧......”那个曾指路的老人站在木门边,喝着葫芦里的酒,朝两人问了句:“你们有什么必须出去的理由吗?”
说完他指着许真鹿,“你先说,你为何要出去?”
许真鹿愣了一下,说:“因为外面有我的朋友,有我的父母,有我的......”
“俗气。”老人又指着骆见疏,“你说。”
骆见疏看着木门,什么鬼的理由,快没时间了!他凶狠说:“老子今天必须出去!”
老道士咕咚咕咚喝了几口酒,然后笑起来。
骆见疏用力往前走,眼前忽然白光一闪,他手上脱力,往前扑倒,跪在了地上。
“骆见疏!”江作屿的声音出现在头顶。
骆见疏抬起头,看见江作屿站在身前弯着腰,一脸惊愕。
这张脸好像和刚才那个少年的脸重合在一起,一个清冽无澜,一个诡艳狷狂,重合的瞬间是凶恶的睥睨,高高在上,俯视着他。骆见疏有一瞬的愣神。
江作屿担心地朝后看,问说:“许真鹿呢?怎么就你自己回来了??”
骆见疏才想起来,他喘着气跟着回头一看,身后只有一道紧闭的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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