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响起时，林昭刚回到座位。她的马尾重新扎得一丝不苟，但发尾仍带着天台的凉气，后颈的皮肤上还黏着几缕湿发。
"昭姐，你下巴怎么了？"周晓晓凑过来，圆眼睛盯着她颧骨上那道细小的擦伤，"还有，怎么去了那么久？老张刚才还问呢。"
林昭没回答，只是从笔袋里抽出钢笔，拧开墨水瓶。周晓晓撇撇嘴，转回去翻课本——她早习惯了林昭的沉默，“我先告诉你哦，下节课老师要考三峡。”
语文老师踩着上课铃进来，齐肩的黑直发一丝不乱，粉笔在她手里像把手术刀，板书工整得近乎苛刻。今天讲《三峡》，她要求逐句分析"素湍绿潭，回清倒影"的动静结合，"绝巘多生怪柏"的俯仰视角，以及三处大笔点染的章法结构。
"林昭。"
她站起来，声音平稳："'回清倒影'以水流的动态反衬山影的静态，形成视觉层次。"
"很好。"老师点头，目光扫向教室后排，"阮眠，下一段。"
角落里，阮眠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她慢慢站起来，垂着头，刘海遮住眼睛，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悬泉瀑布，飞漱其间'...运用了..."
她的左手死死掐着右手手腕，指尖陷进皮肤，却压不住细微的颤抖。 语文老师似乎发现了什么，摆摆手叫她坐下，同样的问题提问周晓晓。
林昭的钢笔顿在笔记本上，洇开一小片墨迹。
下课铃响起时，教室里的空气骤然松动。周晓晓伸了个懒腰，前桌的男生把课本抛向空中又接住，走廊上传来嬉闹声。林昭合上笔记——密密麻麻的蓝黑色字迹里，唯独"飞漱其间"四个字被描得很重。
她走到阮眠桌前，敲了敲桌面："出来。"
走廊拐角的阳光被梧桐叶滤得斑驳。阮眠垂着头坐在那里，校服领口露出一截苍白的后颈，像株见不得光的植物。 她似乎在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臂内侧，表情看不真切。周围的同学默契的让开了一段距离，毕竟这位学霸可是不好惹的。
"你是不是精神有问题？"林昭单手撑在桌面上，问得很直接，像在讨论一道错题。
阮眠猛地抬头，褐色瞳孔骤缩成一点。下一秒，她一把推开林昭，踉跄着冲进楼梯间，差点撞倒抱着作业的课代表。
林昭顿了一下，但没有去追，她也不想管那种闲事。她垂头看向自己的掌心，暗红色沥血的污渍格外扎眼，然后回到座位开始解周晓晓给她的压轴几何题。
上学期期末她考了班级第一，老师给了班级前五自由选择座位的权利，她选择了坐在第一排，班级前十林林总总地分布在她周围，讨论题目热火朝天，很有学习的氛围，直到班主任董老师不耐烦地让他们小点声，那喧嚣才一点点淡下去，化作春蚕咀嚼桑叶般的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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