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贞让张钊凯把他停在学校，张钊凯难得地没跟着下去走一趟，他得赶紧回家收拾去。
张钊凯走了，老胡有戏，梁贞不得不在学校待着，应付些特殊情况，比如这个村突然要加戏，那个村改时间了，诸如此类，烦不胜烦。
梁贞突然觉得把严纹秀雇来当个代理校长也不错。
邵源正走着，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老袁，“喂？”
“说事儿。”邵源说。
“干嘛呢你，”老袁说，“喘成这样？”
“跑步。”邵源说，“刚绕着小区跑完一圈。”
“年轻真好。”老袁说。
“如果你给我打电话就为了感慨这个，”邵源说，“那我可挂了。”
“别。”老袁说，“刘总今晚预计八点钟结束一个考察，她说回家吃饭，让你给她做。”
“八点？”邵源皱了皱眉，“你让她按时吃饭。”
“刘总开会呢。”老袁说，“再说我也见不着她。”
“你给她打包份饭。”邵源说。
“我知道。”老袁说，“但她估计不会吃。她想吃你做的。”
“知道了。”邵源说，“让她助理看着点儿她。”
“好。”老袁说。
挂了电话，邵源朝着超市跑起来。
晚上九点出头，他妈果然回来了，邵源听见开门声出去了，“怎么这么晚？”
“嗯。”刘会平脱了鞋，不太想多说，默默放下手里的两个袋子。
“你先去洗个澡，”邵源走向厨房，“我热一下饭菜。”
“好。”刘会平散了头发。
半个小时后，俩人面对面坐在餐桌上。
“在广东怎么样？”刘会平问。
“还行。”邵源说，“这个问题方一鸣前几天也问了我。”
刘会平笑了笑，“挺开心吧？都不愿意回来。”
邵源不置可否。
“明天有个聚会，”刘会平抽了张纸擦嘴，“奶奶组织的。”
“哦。”邵源站起来收拾。
“放那儿吧，别洗了。”刘会平把门边的袋子拿了过来，“给你买的新衣服。”
“我明天穿这个？”邵源走过来，“有点儿丑啊妈妈。”
“丑什么。”刘会平说，“一套买给你明天穿，另一套算生日礼物。你爸给你买了个领带，也在里面。”
“我才多大啊。”邵源说，“还领带呢，这不逗人笑吗。”
“早晚用得上。”刘会平捧着电脑进房，“我有个视频会议，衣服你自己看着办吧。”
“好。”邵源把衣服拿回房间，在他妈进去的前一刻，问，“爸爸去吗？明天的聚会。”
“赶得回来的话。”刘会平说着关上了门。
邵源叹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他就起了床，跑完圈儿就洗澡，换了他妈昨晚给他的衣服，两套都是休闲装，他挑了白色那套，又穿了件黑大衣，收拾好后他妈刚好出来，审视着他，衣服挺合身，男孩儿身形板正，个高腿长，颇有范儿，“不错。”
“嗯。”邵源笑着点点头，顺手拿了条围巾。
“头发要不要去弄一弄？”刘会平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邵源好像又长个儿了。
他生长期那会儿，每次见面，邵源都要再高上一些，她好不容易适应了，下次见面又长了。初中时就有她高的小孩儿，慢慢地都比她高出一个头了。
“不弄了。”邵源说，就这样吧，吃个饭搞那么正式干什么。”
“也是。”刘会平看着他说。
外面下雪了，不大，毛毛雪。
邵源找遍整间屋子也只找到把长柄的黑伞，他撑着这把伞走在路上，嘿，怪滑稽的。
他把他妈送进车里，拍了张照片发给梁贞，然后收了伞也上了车。
车子开了起来，于是乎什么风啊雪啊都被甩在了后头。
“爸爸到了。”刘会平看了眼手机的消息，说。
邵源点了点头，难得地人齐。
家到酒店不过三十分钟车程，雪几乎停了，邵致在酒店门口等他们，把他们带上了二楼。
一开包厢门就听见了轰天的笑声。
“哟，大哥大姐。”一个女人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源儿也来了。”
“二姑。”邵源叫了人，去奶奶那儿碰了个面，找了个角落坐下了。
“怎么不去和奶奶说会儿话。”邵致说。
“她那儿忙。”邵源看了她一眼，轮椅前边围了一群男男女女，“我就不去打扰了吧。”
“你跟他们能一样么。”邵致说，“你们都多久没见了。”
“不去。”邵源说，“都是孙儿有什么不一样。”
“好歹是奶奶。”邵致说。
“没感情就是没感情，管你爷爷奶奶的。”邵源眼睛都没抬起来，“你要因为这个跟我吵，我也不介意搅和这顿饭。”
“打过招呼没？”邵致问。
邵源点了点头。
他对这个“奶奶”的确没什么感情，虽然有一层血的羁绊在，但他也没法对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人有什么特别深厚的感情，深厚到挤破脑袋也想往她那儿冒个头的感情。
多少姓邵的不姓邵的，绞尽脑汁也想博她老太一个欢心，他就不掺和了，省得发生什么踩踏事故，伤己伤人。
亲情么，也不是什么永恒的东西。
对“奶奶”的那份亲情，就算有，也随着年龄的增长消磨光了。
邵致摇着头走了。
这顿饭吃得邵源多少有点儿累。
面上应付各种不知道真心还是假意的寒暄，真不是件轻松活儿。
他问他爸要了根烟，到外边抽了起来。
升起来的不知道是烟圈还是嘴里的热气。
回到包厢的时候，奶奶已经走了，剩几个叔叔婶婶还坐着抽烟，聊天。
“准备走了。”刘会平手指夹着烟说，“我让老袁先送你回去。”
邵源一听这话就知道他们又得去忙，要么回公司，要么准备起飞。
“知道了。”邵源说，“上个厕所。”
邵源插着兜走向走廊尽头，天太冷了，这儿有热水真是谢天谢地，他也不是真的要上厕所，都是要等老袁，在哪儿等不是等。
他把通水口堵了，放了盆热水泡手。他看着那一圈圈波澜叹了口气。
刚把塞子拔了要走，看见进来的人，他愣了愣。
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个子不算高，两道粗眉横在眉骨上，很凌厉的长相。他穿得很朴素，甚至有点儿老成。
“师……”邵源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
彭国飞一把甩开他走了。
邵源又点了根烟。
老袁已经来了，靠在车门上等他。
“我让你先进去。”邵源说。
“我说了在这儿等你。”老袁说。
邵源看他一眼，转过身接着抽烟。
又过了两分钟，他用手指掐灭了烟站起来，丢了烟头，“走吧。真烦。”
老袁笑了笑进去了。
梁贞下车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个垃圾桶吐一会儿，垃圾桶没找到，他也没吐出来，靠着树干呕了会儿。
“真是辛苦你了。”老胡在旁边给他顺气儿，“哎，等会儿回去估计要不了三个小时。”
梁贞摆摆手，“你先过去吧。”
“你怎么办。”老胡说。
“我……”梁贞说，“缓过来再去。”
“好吧。”老胡走了。
戏开场了，梁贞坐在后台看。先上的是另一个剧团排的几场大戏，他们人不够，只能演点儿助兴的折子戏。
老胡在旁边摆势了。
梁贞觉得真有点找严纹秀过来的必要了。
他本来想给邵源打个电话，但是一想，这儿太吵了，肯定听不清，于是改成发消息。
【(′へ`、 )】
邵源很快回了，回了一个问号。
「梁贞」：你有没有那谁的联系方式
「邵源」：谁？
「梁贞」：就……岑创那个寝室不是四个人么
「梁贞」：除去岑创，和最高最矮的两个，那个中间值
邵源想了想，高大个儿应该是个头快两米的封智，矮的应该是刘存志，那剩的就是严纹秀了。
他把严纹秀的微信推过去。
「梁贞」：［比心.jpg］
邵源看着这个空心爱心笑了笑：
【你找我就只是为了找他】
梁贞那边没回。
心虚了。
【打电话吗】
「梁贞」：我这边吵qaq
「邵源」：qaq
梁贞看了那仨字母两秒，笑了笑。
「梁贞」：你等我找块安静的地儿
“很忙呀梁校长。”邵源说，“在跑戏吧？”
“对呀。”梁贞说，“今天这个地方很远，坐了三个小时车才到。”
“辛苦你了梁校长。”邵源说。
“嗯。”梁贞笑了笑。
“忙去吧。”邵源说。
“什么时候回来。”梁贞问。
“初六初七吧。”邵源说，“我争取一下初六？”
“好。”梁贞说。
“忙去吧。”邵源又说了一遍。
“我都跑出来这么远了。”梁贞说，“不想回去了。”
“又这样。”邵源说。
“我就这样。”梁贞说，“你那儿好安静。一个人吗？”
“嗯。”邵源说，“刚才在看春晚。”
“好看吗？”
“跟你比差远了。”邵源说。
这话逗得梁贞直笑，“那谁没和你在一块儿？”
“谁？”邵源问。
“方什么来着。”梁贞说。
“方什么呀。”邵源问，“不记得了？”
“方一鸣。”梁贞说，“你说的话我都记得。”
“他回杭州了。”邵源说。
“张钊凯也回老家了。”梁贞说，“现在就剩我俩没人陪了。”
“好可怜。”邵源说。
“是啊。”梁贞说，“所以能不能不要让我回去干活？我想和你待着。”
“嗯。”邵源说，“听你的。”
“有点儿不想回家。”梁贞说，“回家了就总是想着你。”
“什么毛病。”
“单相思。”梁贞说，“病入膏肓了，没救了。”
邵源抱着枕头笑个不停，“行了！我过几天回去了。”
“嗯。”梁贞说，“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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