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饿了。”又三首歌结束，女歌手在全场欢呼声中下台，姐姐意犹未尽地拨弄两下头发，抓起了手机，“整点小零食吃。”
时玉茹咬咬唇，没说话。
姐姐鼓捣着手机，忽然从手机后探出脸来问她：“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啊？啊不用，不用管我，真的，我不饿。”时玉茹又不自在起来，觉得只是偶然遇上罢了，让别人花钱实在不好。
好在姐姐也没有强求，兀自点好放下手机，似觉百无聊赖，握住玻璃杯，拇指上下在杯壁上摩挲。
时玉茹的目光向上走了走，触及她项链时又烫到了一样，落回玻璃杯底部的水珠上。
半晌，她才组织好语言，“明天我还要在北京玩一天，你有什么推荐吗？”
“推荐啊……”姐姐想了想，回答说时间紧张，去看看比较经典的几个景点就好了。
时玉茹听话地打开手机，搜索了天坛的门票，“天坛还有门票，我可以买这个。”
姐姐的指尖抚过杯沿，赞许地点点头，“天坛大概一两个小时就能逛完，应该比你今天的行程轻松些。”
诶，她怎么知道自己今天很累？
时玉茹下意识去摸脸，想自己现在是否面容憔悴，她不禁抱怨今晚为何非要出门来，抱怨酒馆的灯光让她看上去不精神。
似是看出她内心的纠结，姐姐突然开口说：“真羡慕你啊，这么年轻，穿什么都好看，做什么都不会让人讨厌。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到处跑，用现在的热词来说就是‘特种兵’，对，我那时候也是这样的。”她深深地看着时玉茹，“这个年纪真可爱。”
从她的眼睛里，时玉茹看到了许多许多的感慨，好像还掺杂着一点点悲伤，如果这个词够准确的话，但再过一秒，她却只能读出平静和从容，物哀式的沉静，像落了雨的厚厚的玉兰花瓣。
一时间，时玉茹不知道该做什么，懵懂的目光落在姐姐眼底，被温和地包裹，温柔的让她无所适从。
直到姐姐垂眸，她的面庞再次被细卷发所遮盖，时玉茹才如梦初醒，仰头灌下一口冷水。
“其实我也很羡慕你现在的年纪。”她双手抱着瓶子，说得很真诚：“二十多岁太动荡了，世界的任何东西都是新鲜的，第一次跟社会打交道，每一件小小的事情都会让我们如临大敌，因为未知，我们总是战战兢兢。但在你的年纪，已经可以很从容的处理这些事情了，生活啊、感情啊各方面都更加稳定，是一种很踏实的状态。”
一口气说完这么多，时玉茹感觉非常畅快，但同时也有点害羞，“我说这些，不是倒苦水，只是想说，任何年纪都有好有坏的，真的。”
“但你说得很对呀。”姐姐望着她笑，眉间划过一抹怅然，而后又恢复平静。
“任何时候都是最好的，是这样的。”
最后一杯底酒，吞入肚中，姐姐对着窗外狠狠拧了下眉。时玉茹张开唇，一秒后把幼稚的话吞回肚中。
酒馆里的歌声静静流淌着，漾满了夏的味道，年轻、放纵、自由，被乐声稀释在空气中，气氛透露着毛头小子一样的躁动不安。
“时间不早了，你不回去吗？”
“啊？”
姐姐把手机时间亮给她，“再晚就没地铁了。”
“啊。”
时玉茹搓搓手指，知道她说的确实对，也知道她是为自己着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不情愿，甚至一想到离开，就会弥漫起冷水般的难过。
见她踟蹰，姐姐向后仰在沙发背上，满脸的好整以暇。
“不想走啊？”她用腕支着桌沿，指尖在桌面上轻盈弹动，“你要是不想走，那就在这继续坐着吧。”
“啊，嗯。”
时玉茹小心翼翼应了声，呼吸都细下去，想偷窥她的神情，目光触及红唇时，又一次不争气地落下。
其实她觉得，刚才姐姐说的那些话并不是她真正要说的，因为她第二次开口前似乎有个小小的停顿，指尖也在空中悬停了二分之一秒，落下时力道稍重了些。
“但是我要走了宝贝儿。”姐姐毫无征兆地站起身，转眼间，桌椅上她的痕迹消失了大半，“玩得开心。”
什么意思？
为什么突然就走了？
时玉茹茫然地看着对面，才发觉沙发的颜色竟然这么暗，酒馆的吵闹慢慢渗进脑子，血液在身体里蛮横冲撞，时玉茹陡然感觉这个地方好不安全，好混乱，霓虹下她看不清每个人的神情，看不清每个人的眼睛，一切都变得眼花缭乱。
刚才她说错话了吗？
时玉茹定定地坐了两秒，抓起背包忙不迭往外跑。
才走了没多久，肯定没走远的，肯定还能看到的，她想。是的，肯定走不远。
可是看到之后呢？
是啊，之后呢？
从座位到门口，短短几步，时玉茹脑袋里闪过好多个问题，然后这么快，她就踩上了门口的台阶，闷热扑面而来的瞬间，时玉茹惊觉方才的慌乱简直是自作多情——后海人来人往，她的目光根本看不清任何人。
人呢？
她刚才穿着什么衣服？不知道，她没看。白天那身方格子制服？不太可能。
发型，对，她可以通过发型辨认。
可是光线昏暗，人头攒动，她根本找不到！
还有什么？身形？
可，她从没有看过姐姐的背影……
还有，还有什么……
时玉茹站在人流中，一点点锈住，带着水汽的闷热包裹着她，让她大脑发蒙。
片刻后，时玉茹用力吞咽一下，握紧包带一步步往来时的方向走去。不过是又一次的失去罢了，她到底有什么放不下呢？
时玉茹站定在桥上，却忍不住一次两次回头，期待那一瞥正好看到什么。
可是，每次回头，周围看到的永远只有陌生人。
所以缘分这种东西啊，它的存在到底是什么呢？
桥下的水波纹翻腾，柳枝在摇，空气中的水汽愈来愈重，预示着今晚又要下雨了。潮湿。潮湿如影随形。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