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法制科的窗户正对着老槐树，初秋的风卷着落叶扑在玻璃上，又簌簌滑下去。陆沉舟把一摞证据推到桌前，指节敲了敲最上面的录音笔：“张茂林亲口承认威胁王强家属，还有仓库找到的布料、锁扣，和陈曼案完全对得上。”
法制科的老李推了推老花镜，指尖划过案卷：“证据链还差最后一环——没有直接证明他杀人的物证，逮捕令批不下来。”
陆沉舟的眉峰猛地蹙起，后腰的旧伤像是被这话勾得发疼，他下意识地按住：“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张茂林随时可能跑。”
“沉舟。”苏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微凉的镇定，他手里拿着杯温水，轻轻放在陆沉舟手边，“老李说得对，我们得补个关键证据。”
陆沉舟回头，看见苏砚的风衣还留着上次翻墙时划破的口子，心里莫名窜起点火气——不是对苏砚，是对自己没护好他。他接过水杯，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语气软了些：“怎么补？刘梅那边一直没动静。”
“不一定盯着刘梅。”苏砚拉过把椅子坐下，指尖在平板电脑上划开张茂林的账户流水，“你看，他三年前有笔钱，转给了一个叫‘老周’的人，备注是‘仓储费’，但这个老周，根本不是码头的人。”
陆沉舟凑过去，目光落在那串数字上：“查这人。”
张弛的效率快得惊人，不到半小时就把消息发了过来：【老周是张茂林的远房舅舅，三年前在城郊开了个废品站，现在早就不做了！】
“废品站？”陆沉舟眼睛亮了，“这地方藏东西最方便。”
苏砚已经起身拿外套，眼镜片后的眼神透着笃定：“走，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张茂林藏的账本，或者……陈曼当年留下的东西。”
车子驶出城郊时，天开始阴下来，风卷着尘土打在车窗上，发出“噼啪”的响。陆沉舟揉了揉后腰，苏砚从副驾储物格里摸出片膏药递过来：“贴会儿，别等疼得直不起腰。”
“你倒比我妈还记挂。”陆沉舟笑了笑，反手想自己贴，却够不着后腰的位置。苏砚没说话，倾身过来，指尖带着膏药的凉意，精准地贴在他酸痛的地方，动作轻得像怕碰疼他。
车厢里瞬间静下来，只有空调的出风口在“嘶嘶”送着风。陆沉舟能闻到苏砚身上淡淡的皂角味，混着膏药的药香，心里忽然踏实得厉害——像小时候跟着父亲出警，父亲拍着他的肩说“别怕”时的感觉。
废品站早就荒了，铁皮棚子塌了一半，里面堆着的旧报纸和塑料瓶被风吹得满地滚。苏砚蹲在一堆旧纸箱前，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拨开灰尘，突然顿了顿：“沉舟，看这个。”
陆沉舟走过去，看见纸箱底下压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锁扣早就锈死了。他从腰间摸出多功能刀，撬开铁盒的瞬间，一股霉味扑面而来——里面是几本泛黄的账本，还有一叠用塑料袋封着的信纸。
“是陈曼的字迹！”苏砚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激动，他小心翼翼地展开信纸，上面的字迹娟秀，却透着股慌乱，“‘张厂长把走私的机器藏在仓库，用报废零件的名义走账’‘他发现我知道了，要我闭嘴’‘如果我不见了，去废品站找老周，他收了张的钱’……”
陆沉舟的指尖划过账本上的记录，每一笔都对应着张茂林账户里的不明收入，甚至有一笔清晰写着“处理仓库‘麻烦’，给王强五千”。
“这就是直接证据！”陆沉舟猛地站直，后腰的疼痛都淡了些，“张弛，立刻申请逮捕令！目标张茂林！”
就在这时，苏砚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刘梅打来的，声音带着哭腔：“苏医生……我、我儿子发烧了，烧得厉害……我不敢去医院，怕张茂林的人看见……”
苏砚的脸色瞬间沉下来：“地址发我，我们现在过去。”挂了电话，他看向陆沉舟，“张茂林肯定派人盯着刘梅了，她儿子发烧，说不定是被人下了手脚。”
车子往平安村赶时，雨终于落了下来，豆大的雨点砸在车窗上，模糊了视线。陆沉舟把车速提到最快，苏砚则从包里翻出急救包——那是他跟着母亲在医院见习时养成的习惯，永远随身带急救用品。
“退烧药、物理降温贴都有。”苏砚把东西归置好，又补充道，“你爸当年教你的追踪技巧，等下用得上，看看附近有没有可疑车辆。”
陆沉舟点头，目光扫过窗外的后视镜，果然看见一辆黑色轿车不远不近地跟着。他嘴角勾起抹冷笑，猛地打方向盘拐进一条小路，那辆车没反应过来，径直往前开了。
刘梅家的灯亮得刺眼，王小强躺在床上，小脸烧得通红，嘴里不停哼哼。苏砚立刻拿出体温计，又用湿毛巾敷在孩子额头，动作熟练得像个真正的医生：“39度，先吃退烧药，不行就得送医院。”
刘梅看着苏砚忙碌的身影，眼泪突然掉了下来：“我说实话……当年陈曼找过我，说张茂林走私，让我劝王强别帮他。后来陈曼失踪，王强就疯了似的躲起来，张茂林派人来说，敢说出去就杀了我们娘俩……”
“王强在哪？”陆沉舟的声音很沉。
“在、在村后山的山洞里……”刘梅哽咽着，“他不敢出来，每天晚上才敢偷偷回家拿吃的……”
雨停的时候，逮捕令终于批下来了。张弛带着人去张茂林的公司，陆沉舟和苏砚则守在村后山——王强既然担心儿子，肯定会回来。
半夜的山风吹得人发冷，苏砚裹紧了风衣，陆沉舟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他身上：“别冻着，你体质弱。”
“你后腰不疼了？”苏砚没推拒，只是抬头看他。
“贴了你的膏药，早好了。”陆沉舟笑了笑，忽然想起什么，“我爸以前说，嫌疑人的软肋往往是家人，果然没说错。”
苏砚也笑了，指尖碰了碰披在身上的外套，带着陆沉舟的体温：“我妈常说，人再狠，也有怕的东西。张茂林怕的是东窗事发，王强怕的是家人出事。”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陆沉舟和苏砚对视一眼，躲到树后——一个瘦高的男人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正是失踪三年的王强。
“强子！”刘梅从屋里跑出来，抱住他哭出声。
王强看见门口的警车，身体猛地僵住，随即瘫坐在地上：“我交代……我全都交代……陈曼是张茂林杀的，让我把尸体藏在仓库，后来又放火烧了……我怕他杀我全家，才躲起来的……”
陆沉舟拿出手铐，刚要上前，手机突然响了，是张弛打来的：“陆队！张茂林跑了！在他办公室搜到了去南方的机票！”
苏砚的脸色变了变，刚要说话，王强突然喊道：“他肯定去码头！他跟走私的人约了今晚坐船！”
陆沉舟立刻拉着苏砚往车上跑，引擎发动的瞬间，他看了眼副驾上的苏砚，对方镜片后的眼神亮得惊人，像淬了光的刀：“这次，别让他跑了。”
“不会。”陆沉舟踩下油门，车子像箭一样冲出去，车灯劈开夜色，也劈开了这桩沉了三年的旧案最后的迷雾。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