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蔡之看着眼前人低垂的眉眼，没来由地想起很久以前那个小团子——爱哭，耍起脾气来像头倔强的小牛犊，会奶凶奶凶地命令他，一逗就炸毛，鲜活又明亮。
而不是现在这样。
像只受惊的兔子，把所有的情绪都紧紧捂在心里，连名字带来的委屈都沉默地吞下，谨慎得让人……有点不是滋味。
半晌，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不再是平时的玩笑，而是一种罕见的认真：
“是因为那些起哄的话，让你不舒服了，对吗？”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微微发红的耳朵上，声音放得更缓：“如果你不喜欢，明天开始，我会让他们闭嘴。”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秦菜心中酸涩的闸门。她猛地摇头，鼻子有点发酸：“不是……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种复杂的心情——既沉溺于他带来的特殊关注，又恐惧于这关注背后可能存在的嘲笑和误解。
桑蔡之看着她慌乱又委屈的样子，心里不舒服的情绪更浓。他没有再追问，只是伸手，极其自然地、轻轻揉了一下她的头发，像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秦菜，”他第一次叫她的全名，语气郑重，“名字只是代号，CP名也是。”
“但让你难过，就是它的不对。”
他收回手，插回白大褂口袋，恢复了几分平日里那略带戏谑的语气，却字字清晰：
“别管他人怎么想。你只需要知道，我对这个CP名……”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睛，
“……享受得很。”
说完，他拿起自己的书包，转身朝门口走去，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和一句轻飘飘的话：
“走了，‘另一棵菜’。再磨蹭，食堂的‘同类’真要被抢光了。”
秦菜愣在原地，感受着发顶残留的、他手指轻轻拂过的温度，耳边反复回响着那四个字——
“享受得很”。
他、他、他到底……什么意思？
那一刻，周围所有的嘈杂和纷扰似乎瞬间远去。刚刚重新归笼的自卑感，被他这句带着强大自信和温柔力量的话语，再次猛地击碎。
阳光，好像又一次穿透阴霾，暖暖地照了进来。
然而，或许正是因为秦菜的沉默与退让，那些原本只敢在角落里窃窃私语的恶意，仿佛受到了某种纵容，开始变得肆无忌惮。它们不再满足于背后的阴影，而是堂而皇之地走到明处，音量不再刻意压低，语气也褪去了最后的伪装，变得大胆而尖锐。
这天下课，秦菜去水房接水，返回教室时，在门口恰好听到了里面传来并不算低的议论声，正是冲着她来的。她脚步一顿，下意识地停在了门外。
“……真不知道桑蔡之看上她什么了？就因为她名字里也有个‘菜’？这缘分也太廉价了吧？”
“就是，看起来平平无奇，闷葫芦一个，哪里配得上我们院草了？”
秦菜的心慢慢沉下去，正准备悄悄转身离开，却听见一个冷静甚至带着几分慵懒的女声响起——是苏悦朵。
“廉价？”苏悦朵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得让所有人都能听见，“根据你们的逻辑，基于姓氏音节重复性建立的联结关系，其‘价值’需要经过什么标准化的色谱分析来定量？还是说，你们已经成功将人际吸引力转化成了可测量的质谱图，并且通过了同行评议？”
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那几个女生显然没听懂，但又隐约感觉到被骂得很高级。
苏悦朵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继续用她那没有起伏的语调进行“学术输出”：
“另外，‘配得上’是一个主观性极强的概念，其置信区间需要大量数据支持。请问你们的结论是基于双盲对照试验，还是仅仅来源于样本量n≈1（你们自己）且毫无对照的无效观测？这种程度的学术不端，放在任何一篇论文里都足以被立刻拒稿。”
她最后淡淡地扫了她们一眼，下了结论：“如果无法提供有效实验数据和严谨的论证过程，建议保留意见，避免暴露自身认知结构的……显著缺陷。”
门外，秦菜握着水杯，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心底的小人儿疯狂输出：啊，悦朵，爱死你了！用SCI拒稿词骂人，不愧是你！不行，我要抱这队友一辈子大腿！
心头的阴霾顿时被驱散了大半。这种用专业术语把人噎得说不出话的方式，比直接吵架厉害多了。
就在这时，桑蔡之也从楼梯口走了过来，显然也听到了隔壁教室里的动静和苏悦朵最后那几句“降维打击”。他看了一眼站在门口、嘴角微弯的秦菜，瞬间明白了大半。
他走到秦菜身边，轻轻摸了一下她的头，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才走回自己的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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