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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冬至饮(十)

院内,乔相宜终于如愿得到了“间隔”。

或许是难得放松,又或许是水温太高,他有点晕晕乎乎,忘却了所有烦心事。一时间,用料有误的“特调”品在口中都成了“精酿”。

他躺在水里,望着月光,硫磺味的水汽氤氲出了一棵伟岸又枯槁的树影。

这棵树好像是为了造景特意栽在温泉池壁边的。为何说伟岸?它看起来有百年树龄了,以至于四周的院墙看着像是倚靠着它而依存。枯槁是因为这个时节再没树叶可凋。

这棵树偏生也是槐树,竟像极了儿时长乐镇风和观中的那棵老槐树。不仅树龄相当,形状还有点对称。但,好像哪儿又有点不一样。

比如,乔相宜是靠气味和声音记住风和观那棵老槐树的,他对老槐树的记忆大都是在槐花的花期,也就是春末到初夏……冬天倒是没啥记忆。

泾西路冬天雪下得早,风和观里忙活起来会忘记那棵树的存在,只有冬季尾声雪落砸了棚子才想起它的存在,因此这番枯槁的轮廓,只能说像也不像。

可乔相宜却分明听到了类似簌簌的声音滚落——他特意来后院泡温泉亦为寻找这声音来处。

一开始,他以为是温泉水的气泡,于是闭上眼睛寻找发声的来源。再钻出水面时,他在气泡的缝隙中捕捉到了一小簇卷曲的幽香。

他将这簇卷曲的幽香握在手心——月光只能描摹大致的形状,应该是什么植物掉到水里了。

难道……这季节还有遗落的槐花?

怎么可能呢?那棵老树上分明秃得连树叶都没影了。

他嗅了嗅——味道确实不是槐花。槐花的形状要更为饱满,就算被温水浸泡卷曲了也更像豆荚,且气味要更清新一点。这个卷曲细碎的小东西,闻起来有股清苦的药香。嗯,好像……在哪里品过类似的味道。

正在这时,一阵风过从耳畔穿过,簌簌沙沙的声音落下时,乔相宜觉得身上有些痒。

……是那里吗?

枯槁的老槐树与院墙相互依靠的缝隙里肆意生长出了许多“绿墙”,这“似墙非墙”的存在实际上是一种缠根生长的藤本植物,披针的幼枝将院墙和树根包裹其中,溶成了一处景。方才风过时,藤蔓上的“绒毛”跟着风吹遥遥坠入了水中——正是那方才卷曲细碎的花蕊。

他想起来了,这味道不正是他方才调配的底酒——“银花酒”吗?原料正是巨鹿的特产“忍冬”,亦称金银花——凌冬不凋,顾名忍冬。

乔相宜丝毫没注意自己打了个喷嚏——不愧是万物重新生长的巨鹿泽。哪怕是人工造景,也造出了点复古的绮梦来。

虽然只有一瞬,虽然忍冬的清苦不如记忆中的槐花甜美,但那一瞬间,他恍惚一梦回到十年前的春末,满树白冠飘落,分不清是“雪”还是“故乡”。

与此同时,屋里有个人被另一层绮梦“冰封”了。

乔相宜不知道的是,这一年多以来,路千河比乔相宜还要为“时局”所累,他不知道如何除了聊“公事”以外,如何对人表达熟络和关心。

更何况有段时间,他连面对乔相宜的信件和通讯都会产生一种困扰和幽思,这种困扰在真州事变中被凭空按了“暂停键”,以至于在黑暗中放大延宕,后来连睡眠都受到影响。路千河不得不转移更多的注意力,好让自己不被这种折磨打倒。

在旁观了司徒善的迷惘和疯狂后,他才发觉,这世上并不止他一人受此折磨。

所以在这之前,路千河就已经在回廊辗转、进行复盘和反思,好回收那些浑浊的水底到底藏着怎样的谜面——然而,乔相宜蛮不讲理地出现了,他再次打断了这场早就该溯流徂源的思考。

所以,路千河才会表现得如此迟钝、迟疑、谨慎。

……

我是谁?

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到底要将我怎么样?

我又想……怎么样?

他必须审慎地回应乔相宜的每一句话,才有空隙抓住那些时常被忽略的细节。

然而,那缕风抽离后,他似乎被月光困在了方圆之地,无法动身也无法再厘清思考。

他静默地站立了许久,只是维持着一个等待的姿态。然而,他等到记忆和感官穿越回那个西境的洞窟,漫天星辰挤压出了空气与回响,古老的烙印从墙壁化为血泪落下,也没能从月光的诅咒里走出分毫。

这时,有什么簌簌声穿廊回堂,将他从遥远的地方驱赶回魂。

“哈……”发觉自己还可以呼吸的路千河终于点了一盏窗前的宫纱灯,将自己从冷酷的月光中抽身,寻求点人间的暖意。

漫长的延宕后,试图收回心绪入眠的路千河才意识到一件事。

过了多久了?乔相宜怎么还没动静?

——不会是在外边睡着了吧。

宫纱灯照亮鹅卵石铺的回廊,路千河在回廊的屏风后发现了昏睡过去的乔相宜。不仅如此,水面上还漂着许多不知名的白黄色细蕊,以及空荡荡泛着泡沫的空壶。

路千河头疼:……真不知道这么热的水温他是怎么睡着的。再提灯一看,对方的脸色也有点不正常。

糟糕,该不会是受凉了吧?

路千河立刻试图拍醒这厮,却见乔相宜一副受了惊吓的语气喃喃道:“是你啊。抱歉,不小心看入迷……让你担……阿……”后半句被一阵喷嚏打断。

“你不能再泡了……赶紧进屋!”路千河发号施令道。

“行……阿……嚏——那麻烦你帮我把衣服拿来一下吧。”

路千河拿了衣服从屏风后回来时,只见乔相宜这厮已经不知死活地从水中爬出了上半身,人却还迷迷糊糊地耷拉着脑袋,再仔细一看,他的肩膀和脖颈上起了一层红疹——这厮不仅受凉,还过敏了!

“起来……”路千河没有处理醉鬼的经验,他企图将人拉出来。然而乔相宜面色潮红,像被闷坏了似的毫无反应。

只一眼,路千河就预感大事不妙,他立刻跳入水中,像卷鹌鹑一样将人裹起来,扶着“醉鬼”,指引他到浅水区平坦的石壁上休憩。

比起“醉”,乔相宜此刻看上去更像病了。他手臂无力地搭在路千河的肩膀上,身后隔着冰凉的石壁。

“乔相宜,呼吸……”路千河稳稳地托住了他,让他不至于后背冰得受到惊吓,又不至于被泉涡新涌的水流迷失方向。

此时,路千河脑海中浮现的是与这人初遇,乔相宜躺在棺材里的情景。

那时,这人像死了一般冰凉又静默,只有一双面颊还维持着鲜活。也正是那张脸,让他动了恻隐之心。

路千河托起这张鲜活又濒临褪色的脸,呼吸划过这人震颤的睫毛,又落在他的耳边,试图将人唤醒:“听我的,维持呼吸……”

“呼吸……”为唤回这具灵魂,他将他无力垂在浅滩上的那只手十指相扣,另一只手轻缓却有力地拍着怀中人的后背,努力控制一个合适的温度和空间,以唤回他的知觉。

如此反复几轮后,乔相宜的心跳依旧低迷。

路千河分明感觉怀中的人还有温度,却陷入了一种无名的恐慌。他强迫自己观察到底还有哪里疏漏,却在慌乱中感觉到那人的指尖和唇角动了动。

紧接着,他听见自己肩膀上传来大喘气的动静。

“哈……没事就好……”不小心跟着松了一口气的路千河继续轻拍、安抚着怀中的这具身体。直到听见肩膀上喘气的频率逐渐平稳后,他才拉开了距离。

然而,下一秒,路千河的动作反射性地慢了半拍。

正在恢复生命体征,幽幽转醒的人睁开了眼,眼底是一片猩红。

“嗯?”路千河觉得有点不对劲。那个有着清隽鲜活面庞的人收起了往日温和的笑意,眼神陌生地锁定了自己。那个方才还被他扣在手心、试图揉搓回温的手升起了另一层异样的温度,直接将自己推开了。

路千河在水中踉跄了一下,然而下一秒,那只手又把他被水汽溅湿的衣领一把扯了回来。紧接着,那双猩红的眼睛居高临下道:“……你是谁?”

路千河心中一凛:……糟了。

那只扣住自己衣领和喉结的手青筋暴起,丝毫没有方才虚挂在自己肩头的脆弱无力,盯住自己的那张脸也是熟悉且陌生的。

此刻的乔相宜眼中全是无波无澜的藐视,眼底的猩红又像嵌了一丝愤怒,他粗暴无礼地揪着路千河的衣领,逼迫对方与自己对视。这个角度下,他的眉骨和鼻梁终于充分发挥出强势的一面,突出棱角和蜿蜒来。然而嘴唇和下巴的线条还是太过柔和,习惯性展开上扬的嘴角演变成了嘲讽和弄意。

与此同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另一番绝景。

顺着暴起青筋的手臂肌肉曲线望去,乔相宜的肩角还残留着因过敏而不断滋生的红点。红点蔓延到脖颈成了斑,瘙痒抹不去也烧不尽,最后只能挠心,残留成了笼罩在这张脸上的落日烟霞——配合着眼底象征愤怒的红,他的眼角也烧出了点诱人的红晕。

……

在西境,路千河见过很多堪称荒唐**的景色,却没有一个如眼前般蛊惑、摄人心魂。

路千河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过敏也是会传染的。片刻前,即使有撩人的月色衬托,他也没因那具藏在水波下**的身体分神,只一心想把那人的灵魂唤回来。如今在这种陌生强迫的窒息的氛围下,却被那人眉梢眼角都压制不住的一抹红乱了心。

他垂下眼睑,连看那只手臂都不敢看了。他分明记得,那只缀了红点的白臂,方才曾无力脆弱地环住了自己。

因无法抑制的瘙痒,乔相宜攥住路千河衣领上的手转上,扣住了对方的喉结。与此同时,他的表情陌生且扭曲,近乎无意识地复述了方才那句:“……你是谁?”

“唔……哈……咳……”路千河终于清醒地意识到当下发生了什么。

他见过的,元京会武的灵轩里,乔相宜曾当着他的面犯过病——只是一念之间,乔相宜就将揶揄转变成了杀意,攥住了柳飞絮的性命。

那么……是晕厥的后遗症吗?乔相宜此刻,恐怕已经泯灭人性,陷在了某个“诅咒”里。且不幸的是,他好像还无意识发动了什么反制“技能”。

在灵轩内时,路千河之所以能够叫醒乔相宜,是因为乔相宜的“目标”是针对陷入“幻境”的柳飞絮。“旁观者清”的路千河没有被迷惑,也没有意识的缝隙,自然无从被那“技能”攫取记忆。即使如此,在那之后,路千河将乔相宜唤醒时,也得到了性命的要挟。

可现在的情况显然不一样。将乔相宜的意识从鬼门关拦截抽离的路千河精神状态……显然也没比当事人好多少。更何况,路千河方才已经确认——他亲眼见到了这世上最大的引诱和蛊惑。

他想,大概过不了多久,他就会缴械投降,被这个状态的乔相宜侵袭记忆和身心。

场上没有“旁观者”,他是唯一被选中的“猎物”——他动弹不得,他无法拒绝,他盛情难却。

可是……

又是一阵风过,满场水波的迷幻中顿时多了一道淡淡的药香。使得欲放弃抵抗的路千河心中……升起了一丝对命运的顽抗。

他曾在西境的硝烟和迷障中用孤独抵抗荒凉,可换来的却是虚无的灭顶——那个曾抚养他的女人大声控诉他:你是受“**之神”指引的人,为何……为何却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呢?

这清苦的药香催人清醒,使得路千河联想起自己为何要溯源徂流。

他想,原来……他也是有**的,他也是会执迷的。

比如,从“不速之客”在房间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很想问乔相宜一个问题:你是来利用我的吗?

如果是,那就利用好了,我心甘情愿被你利用。

反正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无一例外。

可是乔相宜没有这样做。不仅如此,他回避了路千河的所有贴心的“铺垫”。

于是,“欲求”没有被满足的路千河延伸出了下一个问题: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要来找我?

你对所有人都这样毫无防备吗?

人生中第一次有了“**”指引的路千河在艰难中负隅顽抗,掰开了钳在自己喉结的那只手。他由被动转为主动,将那个试图侵袭和蛊惑自己的人抵在了石壁上。

“乔相宜……你是什么样的人?”眼神相撞,坚定的湖蓝迎上迷乱的猩红,“这就是你的真实样貌吗?”

不知为何,被突然“质问”的猩红气势弱了下来,有一瞬陷入了迷惘。

“嗯?”乔相宜似乎有所反应,但还是没有恢复本尊的意识。这个状态下的他不会动摇,因此没跟侥幸逃脱“入侵记忆”的路千河计较,只是积蓄力量,等待他下一次意识的缝隙。

“你闹够了吗?”路千河趁势继续进攻,眼睛对着眼睛,面贴着面,“该我了吧。”

“你?”乔相宜挤出了疑惑又轻蔑的神情。

“是的……我。”大喘气的人现在换成了路千河,他成功顽抗命运、抵御了意识的入侵,却正面临另一种难捱的战争。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世上还存在着,一种比死亡和孤独还要难捱的“战争”。

那些困扰他的幽思无处藏匿,沉于湖底的秘密即将浮出水面。路千河还想试图对抗着下一波命运,却以卵击石,败给了自己擂鼓般轰鸣的心跳。

方才用来裹“鹌鹑”的湿衣早不知道泡哪儿去了。他将身无寸缕的乔相宜困在了没有缝隙的方寸之地,致使乔相宜没有再寻找到机会“反击”。但与此同时,他也把自己困死、勒死了。

无法再逃避延宕,只能直面自己的**。

不知为何,此时,路千河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司徒善的脸。

不久之前,司徒善在项真的房间里时,也曾面临在“战争”前缴械、狡辩自己的**——可他却死不悔改。

“不是这样……我、我不想要这个。”

那时,司徒善的声音听起来快碎了,却还是不死心地抬起头,“项真,我想要你看见我,我想要……你爱我。”

他想,也许,司徒善是比他勇敢的人。

水温渐渐冷却,路千河却恍若置身火海。他已经耗尽心神让自己百毒不侵,却还是因为一个眼神露出了浑身的破绽。穷途末路时,他再次闻见了那阵清苦的香气。

深吸了一口气后,他才嗅到那味道是从眼前人的皮肤上传来的。

路千河并不知晓,乔相宜今晚是因这似故乡槐花的旧景“醉”倒,但他十分清楚,自己迫切地想要确认这香气的“味道”。

与此同时,先前被控制了四肢、以为自己吃瘪落了下风,后来发现对方却也没把他怎么样的“乔相宜”蓄力完成。他准备先下手为强,再次捕捉路千河意识的缝隙,却在此时,听见了一阵如蝉翼般的叹息。

随即,他的唇被偷走了。

“唔……”再不会动摇的意志,也难以处理从未遭遇过的境况。

路千河终于如愿以偿,听从自己的内心,尝到了那香气的本源。

……

啊,原来是这种味道。

清苦中带着点酸涩,血腥中还带着点寂寞,最后卷着点不甘心的回咸。

有人沉醉其中,没注意自己半途掉了一滴眼泪。

——原来是爱情。

救命……这章折磨了我好几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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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冬至饮(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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