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师刚讲完话,班里就像炸窝一样吵闹起来。
正事儿都办完了,有些人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一大男生女生呼在讲台上,吵吵嚷嚷地围着孙老师合照聊天,七嘴八舌的商量后天散伙饭的细节。
周骧收拾好桌子里的所有东西,背上单肩包,准备离开。
“不好了,不好了。”邹姚芳火急火燎的跑回教室,瞄准周骧的方向直愣愣地冲了过来,伸手一把拽住他的校服袖子就想拉上他往外跑。
“同学,快!帮个忙!”
“什么事?”周骧拧着眉毛,挣扎着拉开邹姚芳的手。
“温越不小心被水晶球碎片扎了脚,走不了路,我弄不动她,能不能请你帮帮忙!”
周骧一听这话脑子发懵,连忙抬脚就往外跑。
出了教室门还没走出去两步,才猛然想起关键,及时刹住了闸,扒着门框回过头客气的问邹姚芳,“那个......请问,她现在在哪儿?”
“七楼走廊尽头的窗台!”
“快去快去快去快去!!!”
邹姚芳面上一片焦急,站在原地不住跺脚,嘴上喋喋不休的催促周骧。
这栋楼一共有七层,顶楼是图书阅览室和公共自习室的区域。今天大家都忙着在各自班里收拾东西毕业走人,一整层楼都空荡荡的没人。
他们班在二楼,只有老师有电梯卡,周骧没办法,只好憋着一口气,一步三个台阶,急匆匆地往上跑。
走廊尽头的窗台上,朦朦胧胧的光晕里,有人坐在那里。
是温越。
周骧看不清她的表情,也来不及细想,快步走上前去。
心脏狂跳,呼吸不稳。
视线直直的落在温越垂在下面晃晃悠悠的脚上。
小巧的白色帆布鞋干净得一丝灰尘都没有,一只鞋带松散滑落,长长的鞋带拖在脚下,随着女孩儿的动作,在空中有节奏的摇晃。
水蓝色的校裤随着坐姿抽上去一节,露出骨肉匀称,白玉似的脚踝。
她看上去不像是有事的样子。
温越坐在高高的窗台上,眼神直白的欣赏着周骧焦急的神色,发自肺腑的感到愉悦。
阳光从她背后的窗子斜斜的照进来,落在周骧冒出细密汗珠的鼻尖,额角。
熟悉的皂香更加浓郁的包裹住了她。
此时此刻,温越觉得自己兴奋得像个变态。
“你没事儿吧。”周骧努力平复错乱的呼吸。
温越一只手臂向后撑着窗台,歪着脑袋盯着周骧看。
乌黑的马尾顺着她单薄挺直的肩膀柔顺地流淌下去,在阳光下闪着金光。
她在笑。
笑得开怀。
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黑亮的瞳仁里全是小计谋得逞后的狡黠。
温越左手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来个水晶球,得意的放在周骧眼前轻轻摇晃。
喉头发紧,心脏狂跳,他的世界随着那颗被人捏在手里的水晶球震荡。
天旋地转......
原来是被发现了……
她的眼睛明明白白地在说,别装了,周骧,我就知道是你。
“我……”周骧试探着开口,想为自己辩解点儿什么。
温越不想听他狡辩,伸长手臂,干脆利落地拉住周骧斜挎包的带子,手腕用力,一把把他拽到身前。
周骧怕把她从窗台上带下来,不敢反抗,顺着她的力气凑上前去。
两人距离拉近。
空气开始升温。
周骧喉结不住滚动,眼神慌乱得无处安放。
温越就着这个姿势单手拉开周骧的背包拉链,探到包里摸索翻找,掌心碰到个硬硬的书角,捏住抽出来,是本小册子。
第一页角落里,端端正正地写着周骧两个字…
应该是个记to do list的小本子。一天一记,调理清晰,每天完成的学习任务都被认认真真打了标记。
果然是他。
他的字实在是漂亮得让人印象深刻。
周骧不敢看温越,眼睛眼神落在地面上的某一处,浓密长直的睫毛熨帖的垂下去。
“别紧张。”温越把小本子塞回了周骧的书包。
“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周骧被这句话触动,抬眸去看温越的脸,却毫无防备的撞进了她的眼睛里。
灰尘在阳光里漂浮。
那双乌黑张扬的大眼睛里装满了逗弄和调笑。
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周骧很容易的就接收到了从那里面传来的信号。
她语气高傲。
她说。
看看,看看!周骧,当初好好的,非要说什么绝交,最后不还不是放不下我?你这个犹犹豫豫的胆小鬼!
心咯噔一下,不自觉后退半步,突如其来的心神震荡帮助周骧找回了理智。
温越的手还搭在周骧的书包带上没来得及收回来,他猛然后退,她被他牵带着失了重心,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
稳住身体后,后知后觉生起气来,反手在周骧胳膊上就是一巴掌。
“你干什么?!”
周骧被温越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扶她,“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没注意。”
温越推开周骧来扶她的手。
周骧无奈的看向温越,面上灼热的温度冷却下来几分,一颗心逐渐镇定下去。
“生日快乐,温越。”
送出最后一份礼物时不就跟自己说好了,那就算是结局了吗?周骧苦涩的告诫着自己。
过了今天,他们就要各自回到自己的世界,温越永远会是骄傲张扬的温越,而周骧则永远是那个平凡黯淡的周骧。
自从他来到这A市后就看得清楚,坐在同一间教室里,接受着同样教育的一群人,各自的人生却是早早就定好了的的天差地别。
这差距不是谁轻而易举就能翻越的高山。无数人心比天高跃跃欲试,最后却也只是对着命运无奈喟叹。
“明天才是我的生日。”温越不满。
“我知道。”
“知道你还在今天祝我生日快乐!”
周骧克制的看向温越,“因为我觉得明天我们不会再见了。”
“见还是不见,你可说了不算。”温越抬手把搭在肩膀上的发尾拨到身后。
“那你想干什么?”
“我现在想回家。”
“......”
“快来搭把手啊,我下不来了。”温越坐在窗台上冲周骧伸手。
周骧没动。
窗台没有那么高,她明明可以自己下来。
温越不耐烦的催促,“快点儿啊,在磨蹭什么。”
周骧垂着眼睛,长直的睫毛不住颤抖。
他应该什么都不管,直接离开的。没有勇气去抓住的人,也没有资格再去纠缠一丝一毫。
这是当初他意识到自己喜欢上温越后,给自己定的底线。
内心天人交战,片刻后,理智败下阵来。
周骧内心懊恼。
丧气的上前。
他把背包放在身后,单膝跪在了温越身前,弓着腰,仔细的系好她散了的鞋带。
然后伸出手,像好久以前那样,托紧温越的手臂,接着她往下跳。
温越借着力跳了下来,仰头看周骧,“不会不见的,周骧,谢谢你的礼物,我们来日方长。”
“怎么这么晚啊,我看你那前桌儿早都出来了。”温越一出校门,曾希文就捧着鲜花迎了过来,是一大束包装精美的向日葵。
“越越,生日快乐!”说着话,人就亲亲热热的挽上了温越的手臂,柔软的胸脯也跟着凑了上来。
温越还是不适应这种亲昵,被挽着的那边肩膀冒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刘斯年顺手接过了温越手中装礼物的袋子,给两位女士拉开了车门。
借着上车的动作,两个人总算分开,温越小幅度的活动了一下肩膀,悄悄松了口气。
副驾驶上还坐了个人,翘着二郎腿,语气懒洋洋的调侃,“你可真是大小姐啊,等得我都快睡着了。”
温越一上车后第一件事情就是从身后给此人一拳,“李瞬屿!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是吧!!”
这几个人里,温越和这个看上去无比欠揍的李瞬屿认识时间最长。
十一岁那年,她刚被温茹从惠州老家接来身边,那时温茹正跟李瞬屿的爹合作密切,两家交往频繁。李瞬屿比她小一岁,算是是她来A城后交的第一个朋友。
再之后温茹的生意一路做大,在李瞬屿他爹的介绍下,买下了她们现在住着的别墅,两家顺理成章的成了邻居。
这别墅位置好,离学校近,所以即使后来温茹生意越做越大,购置的房产越来越多,她们母女俩也依旧没有搬离这里。
她和李瞬屿,算是实打实,一起长大的发小。
温越在对着这个缺心眼儿的李瞬屿时,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责任感。
她不止一次自我检讨过她这种爱管这人闲事儿的毛病。随着她的自我了解,发现这丝毫无法归结于她本人人性上的善良,完全属于是对智障患儿的同情。
后来因为集团的商业合作,温越又认识了曾希文,通过曾希文又认识了刘斯年。四个人家里条件都不错,多多少少互有合作,接触的机会多,他们又是同龄人,很容易的就玩儿在了一起。
李瞬屿比温越小一届,也是一中的,曾希文在美院读大一,刘斯年比温越大了两岁,现在正在A大读大二。
“你又逃课!”温越想起下午虞让说的有课就不来了,怒从心中起,又给了李瞬屿一拳。
“我错了我错了,姐我错了。”温越毫不留情,给李瞬屿锤得嗷嗷叫。
“你等着我回头跟李叔告状吧。”
“我这不是为了给你过生日嘛!”李瞬屿不服气,“要说谁最耽误我学习,那除了你哪还有别人?”
“你......”温越抬手又要锤他,曾希文赶紧出来打圆场,“哎呦,出都出来了,算了算了。”
车直接开进了郊区的一栋花园别墅,这片别墅是刘家的产业,依山傍水而建,空气清新,环境优美。十几栋红白相间的独栋别墅风格各异,错落有致,一落地就拍出了天价。
他们进的这栋是刘家自留,平时专门用来招待客人,避暑度假用的。
等温越他们到的时候该来的人差不多都齐了。
都是些平时一起玩儿的熟面孔,聚在一起不知道谈论些什么,乐开了花儿,离老远就能听见怪笑。
两个厨师在院里忙活着,准备着晚上的烧烤。
“哎呦。”李瞬屿拿了瓶啤酒,揽上一个人的肩膀自然融入人群,“曹牧,你这大嗓门儿,离老远就能听见你搁这儿吵吵。”
“说啥好事儿呢,给你爹我听听。”
“滚蛋。”曹牧随手抓起一个抱枕狠狠往李瞬屿身上甩过去,“少跟你爷爷我没大没小的。”
“哎,温大美女!生日快乐啊,生日快乐!”
温越靠坐在秋千椅上捏着酒杯小口啜饮。她今晚喝了不少,头脑发木,定定的看向庭院中的某处眼神发直。
李瞬屿一屁股过来,肩膀并着肩膀,紧挨着温越坐下。他更是发疯似的喝了不少,脸颊连着脖子一片涨红。温越嫌弃他身上的酒味儿伸手去推他。
“离我远点儿。”
“我不要。”
李瞬屿拼命凑得更近,双手紧紧环住温越的肩膀,脑袋凑近温越的脑袋。
两个人头抵着头,像孩子一样抱团在一起。
“越啊,哥羡慕你啊,上大学了,就自由了......”
温越抬起手呼噜呼噜李瞬屿的头发,像小时候摸邻居家的小狗那样。
她轻轻的应和他的醉话,“嗯,就自由了。”
一群人放肆吃喝玩闹到后半夜,直接睡在了别墅里。温越和曾希文在一张床上睡的,再一睁眼已经是下午一点。
被手机铃声吵醒,眯眼看,是温茹打来的。
另一边的曾希文还睡得迷迷糊糊,被人扰了清梦,隐隐有发作的趋势,“我天!干嘛呀?”
温越赶紧伸手静音,拿起手机蹑手蹑脚的开门出去阳台接。
“喂?”她压低了声量。
“还在睡?”温茹隐隐不满。
“起了。”
“赶紧收拾收拾去文竹那儿化妆做造型。下午五点,高助理会直接过去接你过来。”
“好。”这是每年的必备流程,女儿的生日会,是个不错的利益链接,促成合作的机会。
“需要司机现在过去接你吗?”
别墅太远了,司机来的路上还要花时间。温越想了想拒绝了,“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行,别迟到。”
时间紧迫,挂了电话,温越赶紧在手机上叫了车,简单收拾一下,急匆匆的抓起帽子扣到脑袋上就往楼下跑。
正巧碰上刘斯年坐在楼下餐厅吃东西,温越跟他打招呼。
“斯年哥,我赶时间,就先走了。”
“这边车不好打,我送你吧。”刘斯年慢条斯理的放下手中的餐叉。
“不用麻烦了,斯年哥。”温越挥了挥手里的手机示意,“已经打到车了,司机马上来。”
一转身,不知道刘斯年什么时候已经凑到身前,温越结结实实地被吓了一跳,身形不稳,摇摇晃晃地后退两步,手臂抓住沙发靠背才勉强恢复平衡。
手机已经落在了刘斯年的手里。他点亮屏幕,顺势闪到温越脸前解锁了手机,取消了订单。
“?”
温越瞬间反应过来,伸手去抢手机。
刘斯年仗着点儿身高的优势故意举高手臂逗弄人。
温越气得邪火蹭蹭的往上冒,攥紧拳头,死命压制住给他一拳的冲动。
“还我。”
“生气了?”刘斯年嘴角含笑,懒洋洋的把手机塞回温越手里,“别真生气啊,开个玩笑嘛。”
“不好笑。”
刘斯年耸耸肩,一幅无所谓的模样,“这样啊,走了,送你过去。”
温越深吸口气,勉强稳定住心神,“不用了,我再叫车就好了。”
“会迟到的吧。”刘斯年站在玄关处,轻轻掂了掂手里的车钥匙。
“快点儿吧,别让温阿姨跟你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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