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吃喝玩乐里过得飞快。姥姥仿佛回到小时候一般,每天只管出门玩,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钱的问题安全的问题都有人负责。她就负责高高兴兴的。
每天兴致勃勃地和刘妈妈、黄师傅、孙大爷他们约着,穿梭在上海的大街小巷。他们去找记忆里的生煎铺子,可惜原来的老店早已不见踪影,换成了新的门脸,味道也差了些意思,老人们不免唏嘘一番。
几位老人的家人起初还不放心,但见几位老人家聚在一起精神头十足,说说笑笑,比待在家里开心多了,也就慢慢放了心。后来觉得总让老人家们自己逛也不是个事,各家就派出了家里比较清闲的小辈,多是孙辈的年轻人,陪着一起,既能照顾,也能帮着拎东西、跑跑腿。队伍一下子壮大了不少,走到哪儿都热热闹闹的。
吴忌看在眼里,到了周六,特意在浦江饭店的餐厅订了一个大包间,宴请这些天来陪伴姥姥的故友们和他们的家人。席间,他落落大方地以姥姥外孙的身份向大家敬茶表示感谢,感谢他们对姥姥的陪伴和照顾。他说话周到得体,一时间宾主尽欢。姥姥坐在主位,看着外孙从容应酬,眼里的笑意和骄傲藏都藏不住。只要能让姥姥高兴,吴忌花再多心思和时间都觉得值得。
嘟嘟这半个月可是玩野了,天天跟着姥姥出门,精神头十足,晒黑了很多,他自己还不觉得,整天乐呵呵的。上海话学了几句半生不熟的,吃起来倒是毫不含糊,各种小吃来者不拒,小脸又圆润了些,要不是个头也高了,吴忌怎么都要给嘟嘟戒口。
这天下午,吴忌正陪着姥姥和刘妈妈他们在酒店房间里喝茶歇脚,房间的电话响了。是杨局长打来的。
“正阳!中考成绩出来了!”隔着电话线都能感受到杨局长的那股兴奋劲儿,“你是全县第一名!状元!咱们县的状元啊!”
吴忌握着话筒,心里倒是很平静,这个结果在他预料之中。“谢谢杨叔告诉我。那薄暮呢?他考得怎么样?”
“好!都好!小暮考了四十八名!也进了重点班!哎呀,真是太好了!我就说你们俩孩子肯定行!”杨局长高兴得语无伦次,“我鞭炮准备好了。咱们公安小区可是出了个状元!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吴忌笑了笑:“我可能还得在上海待一段时间,等薄暮集训结束过来汇合,我们再一起回去。再呆半个月。”
“哦,对对对,陪你姥姥要紧。”杨局长立刻表示理解,“老人出一趟门不容易,你多陪陪她,在上海好好玩玩,不着急回来!家里都好,你放心!”
挂了电话,姥姥忙问:“考了第一,是个状元?”
这个年代的电话太漏音了,杨局长的声音有很亢奋,很大声,大家都听见了。
“嗯,县里第一名。”吴忌点点头,微笑的看着姥姥。嘟嘟扑过来抱住哥哥,“哥,哥,你真厉害,考了县里第一名。”
“哎呦!状元啊!”姥姥还没说话,刘妈妈先惊喜地叫了出来,“明月小姐,正阳了不得!了不得!”
黄师傅也连连点头:“我就说正阳这孩子一看就是有出息的,稳重,像他太姥爷!”
孙大爷也凑趣,“可要好好请请咱家的状元,今晚就去杏花楼,咱正阳喜欢吃清淡的菜,去他家吃。”
姥姥脸上笑开了花,嘴上却谦虚着:“哎,小孩子考试,运气好,运气好。”但那眼里的高兴劲止也止不住。
另一边,杨局长放下和吴忌的电话,激动的心情还没平复,立刻又拨通了老首长的电话。
“老首长!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杨局长几乎是复制了刚才的激动语气,“中考成绩出来了!小暮考得特别好!全县第四十八名!稳稳进了重点高中的重点班!”
电话那头的薄老爷子一听,声音也提高了八度:“哦?真的?考的挺好啊!”
“何止是行啊!老首长,您是不知道,咱莱县虽然地方小,但历来最重视教育,学生个个刻苦,每年考上大学的孩子那在全省都是排得上号的!竞争激烈得很呐!”杨局长不遗余力地夸赞,“小暮这孩子,才来一年,硬是把初中的课程啃下来了,还能考出这么好的成绩!这说明什么?说明孩子聪明!更说明孩子有毅力,肯吃苦!”
老爷子在电话那头听得眉开眼笑,嗯嗯啊啊地应着,愣是插不进话去。
杨局长继续滔滔不绝:“而且啊,正阳说了,他俩还打算明年提前参加高考!我看呐,凭他俩这聪明劲儿和努力,准能行!老首长,您就等着好消息吧!”
好不容易等杨局长夸完,老爷子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脸上的笑容就一直没下去。背着手在书房里踱了两步,越想越高兴,他家这孙子,像他奶奶,脑子好使!不行,这好消息得让那几个老家伙也知道知道!
于是,老爷子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地打出去,名义上是闲聊,三句不离“我那个不成器的孙子”,“哎,就是去鲁省下面县里学习了一年”,“谁知道这小子还挺争气,考了个重点班”,“听说还要提前高考,小孩子瞎胡闹”……语气里的凡尔赛和炫耀,隔着一千里地都能闻到。
其他老爷子那个讨厌啊,你就是打电话炫耀,赶紧挂了,电话费不要钱啊。
结果就是,在薄暮结束集训回到北京之前,他的名声就已经在他们那个圈子里传开了。招来不少同龄人的恨,本来都要放暑假了,去哪玩都想好了,好么,突然冒出这么个“别人家的孩子”,显得他们多不上进似的。但也只敢在心里腹诽几句,毕竟想想兰兰姐的脾气,也是不敢抱怨一句。
消息也传到了兰兰姐那里,她高兴极了,立刻又托同学朋友,从北京几个顶尖高中搜集了更多,更全面的复习资料和内部试卷,整理了好大一个包裹,准备等开学就给薄暮寄过去,就当开学贺礼了。
老爷子这一高兴,心里就惦记起孙子,一个电话直接打到了薄暮集训基地的办公室。
薄暮正在进行高强度越野训练,被通讯员叫到办公室时,累得气喘吁吁,浑身泥污,还以为出了什么紧急大事。
“爷爷?怎么了?”他气息还不稳。
“响响啊!”老爷子声音洪亮,“爷爷告诉你个好消息!中考成绩出来了!”
薄暮一听是这个,顿时松了口气,还有点无语:“就这事啊?我当怎么了呢。”考完他就知道肯定能上重点高中,区别无非是名次高低。
“你考了全县第四十八名!进了重点班!”老爷子报喜。
“才四十八啊?”薄暮下意识嘀咕了一句,他以为自己拼死拼活学一年,怎么也能冲进前十呢。莱县这些学生,也太能学了吧?
“对了,正阳考了全县第一!状元!”老爷子果然接着说道。
“哦,他不第一才奇怪。”薄暮语气平淡,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心里却为吴忌感到高兴。
老爷子又絮絮叨叨夸了他半天,最后临挂电话前,似乎才想起什么,随口提了一句:“哦,对了,正阳陪他姥姥在上海办事呢,听说要呆一个月再回来。你先集训,完了直接去上海就行。”
“什么?上海?一个月?!”薄暮猛地提高声音,差点跳起来。臭小子,不是让他呆着等他回去嘛!
可他还没来得及质问,老爷子那边似乎有人找,干脆利落地说了句“好好训练听命令”,就把电话挂了。
薄暮听着话筒里的忙音,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一抬头,正好看见大队长端着茶杯,眼神炯炯地看着他,似乎对他刚才的反应很感兴趣。
薄暮心里一咯噔,赶紧立正敬礼:“报告大队长!电话接听完毕!”
大队长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上下打量他:“家里没事吧?我看你情绪有点激动啊。”
“没事!一切正常!”薄暮大声回答,心里却暗暗叫苦。他可太怕大队长这种眼神了,每次看到他,十有**又要开始做思想工作,劝他考军校。他可不想考军校,规矩太多,管得太严,以后想见吴忌一面都难。那多没意思,他还是想去公安大学,学情报专业,自由度高,还能和吴忌在一个城市。
“真没事?”大队长似乎不太信。
“真没事!大队长,我……我训练还没完成,我先回去了!”薄暮赶紧找了个借口,再次敬礼,然后几乎是小跑着溜出了办公室,生怕慢一步就被抓回去谈心。
回到操场上,迎着夕阳,薄暮喘着气,心里却琢磨开了:吴忌在上海一个月,还有两个周他才集训结束。这家伙,居然不声不响跑那么远!等他回去,非得……非得好好问清楚不可!
吴忌这边,姥姥赶紧让吴忌打电话给肖主任,晚上要叫着肖主任一起吃饭。
当吴忌打过去时,肖主任先是沉默了一下,没回答吃不吃饭,问吴忌:“正阳,你对投资了解吗?”
吴忌疑惑,“您是指哪方面的投资?金融类的像股票投资,债券投资,或者是期货外汇类的投资。还有房地产投资这些,都是些投资比较大的。”
肖主任比较果断,“你收拾一下,我一会去接你。跟我出去办点事。明天回酒店,你和老人家说,明天我们回来再一起吃饭。我这边的事有点紧急。”
吴忌没多问,赶紧答应,“好。我马上下楼等您。”
吴忌出了卧室立刻对姥姥说:“姥姥,肖叔叔那边找我有点事,我今晚得跟他出去一趟,可能明天才能回来。明天再一起吃饭,好吗?”
姥姥虽然有些意外,但看吴忌神色认真,便点点头:“好,快去吧,注意安全。正事忙完再来吃饭,不着急。”
“哎,知道了姥姥。”吴忌快速回房换了一身衣服,跟杨勇简单交代了一句,便匆匆下了楼。
刚出酒店等了不到十分钟,就看到肖主任那辆黑色桑塔纳。他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发现后座还坐着一位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
“正阳,这位是市经侦总队的钱科长。”肖主任简单介绍了一句,便迅速发动了车子,“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正阳,大名吴忌。”
钱科长从后座探过身,和吴忌握了握手,表情凝重:“正阳,情况紧急,路上跟你简单说一下。”
车子汇入车流,钱科长还没说话,肖主任主动开口,“钱科长是我发小,这次也是私人邀请你。不用太紧张。”
钱科长听老肖这么说,也不摆架子了,开口道:“这次也是我们一朋友,他呢手里有块地,现在有个加拿大的公司要买他的地,但是他嗯,之前被骗过一次,现在官司还在打。这不,想知道这个公司靠谱不靠谱。”
肖主任直来直往,也不给钱科长留面子,“他们不太懂这些东西,现在国家专业人才太少了,我们总是在一边吃亏一边长记性,找了一些人看,都觉得没问题。”肖主任话音一转,“但我觉得这事办的太急,我们的那个朋友太急着用钱了。我们不放心,让你帮忙看看,能不能看出点问题来。”
钱科长咳了一声,“我们已经有怀疑了,这不在调查嘛。老林太着急了,主要也是急用钱,养着几千号人呢。”
吴忌知道是和肖主任的几次聊天,让他觉得自己对金融市场的见解很深,也听过他举过的几次金融诈骗案例。这次找自己帮忙也是心存侥幸,希望有帮助。
吴忌没有推脱,“那您具体和我说说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还有那个加拿大公司的具体情况。”
钱科长和肖主任对这个朋友是真的挺上心,知道很多,现在大概情况就是,加拿大公司分七期支付土地转让款,明天就签合同了。那个公司又有很多分公司都是围绕上海房产开发项目,也在上海登记设立的是上海子公司,老林心动了,想在子公司出资占点股份。
肖主任还是那张严肃的脸,“好事都让林大头遇见了。”
吴忌还是听出了嘲讽,也是,好朋友才着急呢。
吴忌就问:“加拿大公司提供公正过的注册文件,还有公司股权结构,近五年的财务报表,银行资信证明等等这些文件了吗?还有,你们查过这个外商的实际控股人和关联企业及过往项目履历,这些真实情况了吗?”
吴忌的几连问,把钱科长问懵了,“等等,你重新说,我记一下。”
好家伙,看来是没有具体去核实。
吴忌就仔细的和钱科长说了要查哪些东西,这次投资是很大大的资金,需要加拿大公司提供资金来源证明,比如银行流水,资产证明之类的,吴忌解释说,这是为了证明外商有履约的能力,别凭一些口头承诺,虚假证明,一定要验资。
有重点说了刚刚问过的那几个问题,主要警惕那些离岸公司,因为这些公司最容易隐藏真实身份。
肖主任问:“你给老钱说一下什么叫离岸公司?”
吴忌知道国内对创业投资的概念才经过六年的成长,很多东西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就像肖科长之前说的,吃过亏才长了记性。
耐心的和肖主任解释:“注册公司是需要地点的,比如国内,上海,北京都可以,按照当地的要求注册,遵纪守法按时纳税就可以。如果我手里有资金,想去国外开公司,去哪开呢?我首先考虑的是,哪个国家的税少,我就去哪里开。关于这个税,有属人原则和属地原则,具体是比较复杂的。总的说来,就是我怎么从A国赚的钱转移到税少或不收税的B国。这些避税天堂B国,就吸引了大量的离岸公司和现金。离岸,离开口岸,这是个金融用语,指在境外海外的公司。”
两人都被吴忌的讲解吸引了,尤其钱科长,眼巴巴看着吴忌,吴忌扭着身子继续说,“离岸公司我知道的有几个比较著名的地点,开曼群岛,这个是全世界著名的离岸金融中心,那边有非常健全的法律体系。很多交易所都认可开曼公司,可以上市。还有BVI,英属维尔京群岛。”看两人不太了解这个名字,解释了一下,“在加勒比海那边,不过那边市场接受度比不了开曼,但市场竞争嘛,他家的注册费用比开曼要低。还有香港,新加坡等等这些国家,都有很多对公司注册有优惠政策。”
吴忌说到重点,“离岸公司会隐藏真实信息。这和法律有关系,所以很多空壳公司,资金转了几手,可能和你合作的公司手里没钱,只是名头比较大。里面涉及到一个控股的问题。说白了,离岸公司很适合资本操控。”
你这小年轻,别一口一个资本操控的,听着怪吓人。
肖主任反而不着痕迹看了吴忌一眼,这小子野心不小,要玩资本。他不懂金融,但他懂人心。
吴忌叹了一口气,“现在骗局越来越多,也是比较复杂的。需要我们在刚开始的时候就要建立起健全的机制,规避风险。”
钱科长是干经侦的,还是在上海,很多东西也是很了解的,像这种复杂的金融问题,需要专业人士介入。不然很多时候,看起来正规,但就是被骗钱了,有时候还追讨不回来,就很恼火。
反正,两人是听明白了,吴忌的意思就是,查一下那个加拿大公司。
肖主任开车很快到了他们朋友老林的公司,在浦东的一栋四层楼里。
老林在办公室和公司的几个经理喝茶,看大登门的钱科长和肖主任,人一下从座位上坐起来,把经理们轰走。
钱科长没事,主要是老肖来了。
老林这人,外号林大头,小时候吃的不好,头大,大家喊他林大头,大名林春生。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是有点吊儿郎当的样,发小里最害怕肖主任。
可能也和肖主任的工作有关系,从小人就正经严肃,小伙伴里谁犯错,一准抽人,都不带含糊的,可对兄弟也是真照顾,谁家有难事,找他一准帮忙。前提是不是啥违法乱纪的事。
老林一看钱科长把老肖找来了,就犯嘀咕。我这是没干啥事吧?
“肖哥,来,坐!喝茶。你是来上海公干?”
“甭打听了,就为了你那卖地的事。”钱科长是在路上越想,那个加拿大的投资商越不靠谱。
肖科长看了一眼茶几上的茶具,没吭声,得,老林赶紧收了。
看到吴忌这个生瓜蛋子,“这谁家小孩?长的怪斯文的。”
“别废话了,赶紧把那个投资公司的资料拿出来看一下。”肖主任这才坐下,招手让吴忌坐他旁边。
结果老林之拿出来一些公司彩色介绍册子,还说,“这是农业投资公司介绍的。”
钱科长看着手里的册子,傻眼了,“就这?你疯了?谁这么大面儿让你就凭这几张纸卖地?”
老林还不服气,“就是蒋处给介绍的,我找律师看过了,合同没问题。”
吴忌拿过册子,翻了翻,一脸平静,中英文的公司介绍,投资公司,画大饼。说是参与国家级电力投资,嗯,去维修电路也算参与了。放后世这些话,中学生都不信。
钱科长翻出在车上做的笔记,一条条问,把老林都问傻了,没有验资啊。“就...就国外公司怎么验资啊。”
肖主任发话了,“明天合同先不要签。”
“不是,肖哥,我的亲哥,我这边资金都要断了。之前的官司还没打完,钱没追回来呢。”老林也郁闷了。
“吃过一次亏,还不长记性。”肖主任也是直接训,“那个蒋处是什么人,要不要我查查他。”
“别别,哥,我明天不签。验资,验资,我找投资商验资。”老林赶紧补救,什么人经得起肖哥查啊,现在管投资的几个人经得起查。
“明天订的在哪签合同?”
“在国际饭店。”老林没敢说,他还找了些记者,想搞搞宣传。
“行,今晚你跟我走。明天一起去。”肖主任也不爱废话,站起身准备走了。
老林吓住了,“哥,我...我没犯事啊。”以为老肖要抓他。
被钱科长踢了一脚,“别贫了,去我家住。”
吴忌看的可乐,老林也是脸皮厚,转头看到吴忌,笑呵呵问道,“多大了?工作了没?”
看吴忌这么高,但脸还是比较嫩,以为刚工作,出来和老肖长见识。
“十五,上高中。”吴忌如是答道,平静的看着老林。
“啊,出来玩的呀?”老林以为是谁家小孩,“等叔叔忙完了,带你好好在上海玩玩。”
肖主任回头瞪了老林一眼,老林缩缩脖子,谄媚的朝他肖哥笑。“不带,不带,孩子一看就是好学生,好好学习。”
钱科长简直想把老林拍回北京。
第二天,几个人从钱科长家出发,去国际酒店。到的时候,老林的几个经理早早在酒店会议室等着了。
“林总,记者一会就到。”
老林瞪了经理一眼,“都让他们回去,今天不采访了。”想了想不能得罪,“给发个红包,别让人白跑一趟,自己找个理由。”
经理被瞪得很无辜,这是怎么了?还是认命的去外面拦着记者。幸亏请的不多。
等加拿大的这个投资商到的时候,老林也变的一本正经,很有成功商人的气势。
“巴利先生,在签合同前,这边有几个问题需要再核实一遍。”
巴利是和他的兄弟汉森一起来的,公司是他们俩兄弟的。听到老林的话,翻译给翻译出来,就皱起眉头,耸耸肩,但还是点头,“可以。”
吴忌冷眼看着,听着老林磕磕巴巴把验资的话问出来,听得肖科长皱眉,直接打断老林的话,“让吴忌问。”
吴忌看了肖主任一眼,直接开口就是英文,不用翻译来翻译了。
问的还是车上给钱科长科普的那些基础的验资资料,他们要看一下对方的公司经过公正的注册文件,股权构架,财务报表,最好是近五年的,最少三年的,还有银行资信证明。这次合作涉及的金额较大,需要提供资金来源证明,流水啊,资产证明都可以。
巴利和汉森对视一眼,巴利说,“我们是英属的公司,有法律规定,出于保密政策,是不能出具这些信息的。”
吴忌不吃他们这一套,直接拆穿,“我看到你们公司介绍里说,公司在凯克斯群岛注册。嗯,TCI群岛,是离岸公司?”
巴利也光棍的承认,“对,是离岸公司。我想你对这些这么清楚,应该知道离岸公司是具有高度保密性的。”
两人你来我往的交流,可把老林急坏了,看表情不怎么友好啊。
这里也就肖主任英文不错,但专业词汇太多,他也是听得一知半解,老林赶紧把翻译叫过来,“赶紧给翻译一下,说的是什么?”
吴忌那边很不客气的说,“如果合作想达成,那就请贵公司去外汇处登记,也请专业的会计事务所进行验资。”吴忌伸出一个手指头,“验资报告必须说明资金来源合法。哦,可以不在上海找,香港的也可以,英国美国我们也认可。”
说来说去,吴忌就抓住一点,验资。吴忌对这种空手套白狼的离岸公司太熟悉了。
巴利突然很气愤,“林,这就是你的合作诚意?”
老林那边听翻译说的磕磕巴巴,但也明白怎么回事,他人和火了,“老子那么大一块地卖给你,就要你个资金证明,这么磨磨唧唧。你他妈是不是没钱!”
老林一拍桌子,指着对方翻译,“说给他听,是不是想骗老子。”
老林能干房地产,那脾气就不是个好的。昨晚钱科长回家又和他仔仔细细说了里面的风险,这公司不让验资,那就是骗子。
果然,今天一问,就不正面回应。
巴利一看老林急了,还是很能稳得住,“林,你请的这个朋友,也知道很多属于保密信息,是不能披露的。请相信我们的实力。”
他的兄弟汉森加了一句,“我只能说我们的股东有罗斯柴尔德信托基金。”
老林听翻译一说,看着吴忌,那啥基金很大来头?
钱科长把老林拉到椅子上坐下,别说话,听吴忌说。
吴忌挑挑眉:“您刚才提到贵公司的主要股东之一是欧洲的罗斯柴尔德信托基金。据我所知,罗斯柴尔德家族旗下的基金通常命名规则并非如此,而且其主要业务领域似乎与贵公司宣称的基础设施投资不太吻合。您能提供更具体的股东名称和注册编号吗?或者,这份股权结构图也可以给我们一份清晰的复印件吗?”
汉森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哦,这个涉及到股东**,是保密信息。我只能披露到这个层级。”
“哦,这样啊。”吴忌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紧接着又抛出第二个问题,“那您公司册子里提到的这个位于巴西的水电站项目,年化回报率高达35%,这远远超过了行业平均水平。能分享一下您们是如何实现这么高回报的吗?是有什么特殊的技术优势还是政策优惠?”
“这个……商业机密,不方便透露太多。”汉森的语气开始有点不耐烦。
“理解理解。”吴忌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但话却没停,“一个真正有实力引入3700万美金的国际公司,不会连清晰的股权结构、合理的项目回报测算依据、以及合作会计师事务所的权威资质都无法提供。贵公司什么情况?一句保密可不是合作的诚意。”
巴利和汉森脸色骤变,“啪”地一拍桌子站起来:“胡说八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在这里污蔑我们!林,这就是你们的诚意吗?!”
钱科长听着正过瘾呢,老林这下彻底明白,这就是他妈的两个骗子,“吃了老子那么多,敢骗老子。”
老林的几个经理也是五大三粗的,一看老板说被骗了,要打人,赶紧上去,嗯,帮忙。
顿时会议室乱成一锅粥。
钱科长急了,“哎,哎,不准打架。”光喊不上手。
肖主任问吴忌,“这俩外国人确定是骗子?”
吴忌点点头,“**不离十。懂点,但不多。他们是想空手套白狼,估计打着地的主意,想从银行贷款,我估摸他们手里的钱也就几十万美金。还不够地的零头。回头去香港两头骗,把钱套出来。”
肖主任对钱科长说,“这事交给你了,查查他们的行踪,有没有其他被骗的。没有,就驱逐出境。”
吴忌加了一句,“他不是骗林叔吃喝了吗?起诉他们诈骗,身上有官司,需要两国交涉,能多关些日子。给个教训,让他们不敢来中国行骗。也给香港那边发个通知,把他们列入失信人员。”
钱科长看着这小孩嘴叭叭地说,挺厉害啊。
“走吧,先送你回酒店休息。你姥姥该担心了。”肖主任带着吴忌离开国际酒店,“今天下午,我再去拜访她老人家,晚上正好一起吃饭。”
车子驶回浦江饭店时,已经中午。吴忌这才想起,忘了跟肖主任提自己中考状元这茬。算了,晚上吃饭时再说吧。
回到套房,姥姥和嘟嘟正准备午睡。看到吴忌回来,姥姥赶紧问:“正阳,吃了没?事情办得顺利吗?”
“还没,挺顺利的,就是帮肖叔叔一个朋友的忙。”吴忌轻描淡写,不想让姥姥担心,“肖叔叔说晚上过来一起吃饭,给您赔罪。”
“赔什么罪,正事要紧。”姥姥摆摆手,又仔细打量外孙,看着有点累,“快去吃点饭,回来休息休息。晚上咱们好好吃一顿,庆祝你考了状元!”
吴忌笑着应了,回到自己房间。换了身衣服,杨勇本来陪着吴忌去楼下用餐,“别,勇哥,你快休息吧,这几天陪着姥姥也累坏了。”
傍晚,肖主任下班后准时到来,还提了两盒老字号的糕点。一进门,就被姥姥嗔怪:“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正阳给你添麻烦了才是。”
“您这话就见外了。正阳今天可是帮了我们大忙。”肖主任语气诚恳,看向吴忌的眼神带着赞赏。
姥姥只当是客气话,笑着招呼大家去餐厅。晚餐就安排在浦江饭店的中餐厅,环境雅致。除了肖主任,刘妈妈、黄师傅、孙大爷也被请了。
席间,气氛热烈。几位老人轮番给吴忌夹菜,嘴里全是夸赞。肖主任也以茶代酒,敬了吴忌一杯:“正阳,今天的事,多谢。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也祝你前程似锦。”
吴忌连忙起身:“肖叔叔您太客气了。”他趁机说道,“其实昨天上午杨叔来电话,说我中考考了全县第一。还没来得及告诉您。”
此言一出,桌上静了一瞬,说了这么多肖主任还不知道啊。
肖主任是真的惊讶了,随即笑了:“好小子!”欣慰的拍了拍吴忌的肩膀。
姥姥脸上笑开了花,嘴上依旧谦虚:“哎,小孩子家家的,运气好,运气好。”
黄师傅端着酒杯,感慨道:“明月小姐,您这福气还在后头呢!正阳这孩子,像宫先生,有见识,有胆魄,还有学问!”
刘妈妈也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将来肯定有大出息!”
嘟嘟啃着鸡腿,含糊不清地大声说:“我哥最厉害!”
这顿庆功宴吃得宾主尽欢。直到散席,姥姥还拉着肖主任的手,一再嘱咐他常来坐坐。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吴忌白天偶尔会去楼下的证券营业部看看,更多时间是陪着姥姥和故友们聊天散步。姥姥和几位老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回忆不完的往事。
还有三天退房,那天下午,吴忌正在房间看书,床头的电话突然响起来。他接起,还没“喂”出声,电话那头就传来一个咬牙切齿,熟悉无比的声音:
“吴!正!阳!”
是薄暮!集训结束了?
吴忌心虚了一瞬,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嗯,是我。你集训结束了?”
“哼!”电话那头的薄暮重重哼了一声,背景音有些嘈杂,“你行啊你!跑上海去了?一个月?嗯?走之前我怎么跟你说的?让你在家等着!你倒好,跑得比谁都快!”
连珠炮似的质问,隔着电话线都能想象出他那副炸毛的样子。
吴忌摸了摸鼻子,有点理亏,放缓了声音:“事发突然,姥姥有点事要来处理,我就陪着过来了。本来想告诉你,但你在封闭集训,联系不上。”一点不说自己想来上海。
“少来!我爷爷都知道!”薄暮显然不信这套说辞,语气更冲了,“你就是故意的!是不是嫌我烦了?嗯?”
“没有。”吴忌回答得很快,语气也认真起来,“真没有。你什么时候到?我去接你。”
“后天下午的火车!到上海站!”薄暮气呼呼地报出车次和时间,然后又恶狠狠地补充,“你给我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虽然话是狠话,但吴忌听着,心里那点因为隐瞒而产生的小小不安反而落定了。还能放狠话,就说明气还没到顶点,有的哄。
“好,后天下午我去车站接你。”吴忌声音温和,“你想吃什么?我先帮你看看上海有什么好吃的。”
“吃吃吃!就知道吃!气都气饱了!”薄暮嘴上这么说,但语气明显缓和了一点点,“随便吧,你看着办。挂了!电话费贵!”
不等吴忌再说什么,那边就传来了忙音。
吴忌拿着话筒,无奈地笑了笑。放下电话,薄暮也不稳重了,话也多了,幼稚鬼。想想怎么哄。
直接认错?肯定不行,薄暮会觉得没诚意,说不定更火大。
插科打诨蒙混过关?估计会被揍。
买礼物?买什么?薄暮好像对物质东西兴趣不大。
吴忌琢磨着,哎,不行就耍赖吧。
吴忌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黄浦江的夜景,灯火璀璨。虽然有点头疼怎么哄人,但想到很快就能见到那个鲜活又闹腾的家伙,吴忌的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微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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