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启明在一班时，基本上就是老师不疼同学不爱的状态，活得像个透明人一样。
原因很简单，他学习不好。
什么？学习不好？尖子班的学生学习不好？
对，你没有听错。
尖子班里的高手太多了，相比较而言排名靠后就等同于学习不好，似乎也能说得过去，哪怕再好的班，也总会有人是倒数第一嘛！
不巧，韩启明妥妥就是传说中的“凤尾”。
谷万莲的教学理念与奥运会的格言差不多，追求的是“更高、更快、更强”。
这本身没什么毛病，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跟上她的步伐和节奏，就如奥运会一样，最终能站在赛场上的人都是出类拔萃的佼佼者，能进入谷万莲重点培养名单的学生也是如此。
尖子班，耀眼光环的背后是大多数人看不到的残酷与惨烈。
那些堪称天才一样的学生要的是不断超越极限，而那些靠埋头苦读上来的学生唯有拼命学习才能保住作为尖子生的那份自尊与骄傲。
可是这份几乎拿命换来的自尊与骄傲，在谷万莲眼里不屑一顾。
她并不担心学生考不上本科，她在意的是谁能考上985、211以及她一生的执念——清北大学。
可以这么说，只要能教出一个考上清北的学生，以往种种成就统统可以忽略不计，985、211也得靠边站。这并不是痴心妄想，因为她从001班身上看到了光明，从夏凡身上看到了希望。
这就难怪韩启明见到夏凡会感慨万分，“谷老师的眼里只有你和宋志远这样的学生，而我最多就是个陪衬。尖子班不好待呀，如芒刺背，要不怎么叫尖子班呢，是吧？”
韩启明说完，自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夏凡没听出来哪里可笑，表情反倒凝重了不少，“那谷老师去教六班这事，你是不是很反感？”
“不，恰恰相反，”韩启明摇了摇头，说道：“谷老师知道我是全班第一之后，就开始对我倍加关爱，当初她是怎么对你的，现在就是怎么对我。”
“是吗？那很好啊！”这次依旧没有任何笑料，但夏凡却会心地笑了。
“是啊！是很好！”韩启明微笑以对，但笑容里隐隐有些苦涩，“我觉得挺讽刺的，我还是原来的那个我，只是换了个地方而已，待遇就完全不同了。”
宁为鸡头，不做凤尾，果然是被检验了无数次的真理。
看着脸色又变得严肃的夏凡，韩启明知道这种感觉她是永远也理解不了的。
“那……你还想回一班吗？”
这个问题仿佛是一双无形的手突然掐住了韩启明的脖子，让他无法自由地呼吸，长出一口气后，他说道：“说真的，我其实挺感谢重新分班的，也很庆幸能分到六班，至于想不想回一班，我不知道。”
“但有一件事我可以确定，”他转过头看着夏凡，四目相对，眼神明澈而深邃，“我现在代表的是六班，我不会让谷老师失望的，更不会辜负冯老师，我会拼尽全力为六班而战。”
不知道为什么，夏凡被眼前的这个人震住了，她无法体会韩启明内心到底是怎样的挣扎，但她完全能够感受到一股强大的信念扑面而来，那种感觉太像自己了。
“嗯！”夏凡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
“谢谢你的笔记，我先回去了。”韩启明晃了晃手里的纸，微微一笑，转身向门口走去。
出门的一刹那，他突然又回过头来。
“夏凡，请你不要手下留情。”
“……”
-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大奇，接下电话。”
听到妈妈的喊声，李来奇从卧室跑到客厅，接起了电话。
“喂，罗锅呀，啥事？”
“叫上张伦，现在来学校。”电话那头声音急促。
“去学校干啥？”
“你俩来了就知道了，咱们班里见。”刚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李来奇大为不解，但来不及细想，只能赶紧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妈妈多兰这时从厨房里端着一摞空碗走出来，“等会儿就吃饭了，你干什么去？”
抬头看看表，已经下午六点多钟了，李来奇心想一时半会儿肯定赶不回来，于是随手从茶几上抓了一大把花生揣进兜里。
“妈，我去趟学校，你们吃吧，不用等我了。”
话音刚落，李来奇已经冲出门去。
-
李来奇和张伦骑着自行车一路风驰电掣，赶到学校的时候天已经擦黑，教学楼里的灯全关着，一个人也没有。
“大奇，你确定是刘罗光打电话让咱俩过来的？”张伦跟着李来奇走在黑乎乎的走廊里，越走越发怵。
“是……是吧！？”李来奇心里也犯嘀咕，心中暗骂刘罗锅这是搞得什么鬼。
轻轻推开教室门向里望去，居然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怎么这么黑呀？外面不是还有点儿亮呢吗？”张伦怯生生地问。
“对呀，”李来奇也感到奇怪，“这个点不至于这么黑呀？”
张伦堆在门口不敢动，李来奇探进去半个身子，伸手沿着墙壁摸到开关。
啪——
“啊！！！”俩人齐声惊呼。
灯光亮起的一瞬，一个人就站李来奇的面前，近在咫尺。
惊魂未定之时，他俩被猛地拽进教室，门也随之砰地一声关上。
“嘘……别喊！”那人迅速捂住李来奇的嘴。
借着明亮的灯光，李来奇瞪大了眼睛才看清楚，原来教室里拉着窗帘，那个捂他嘴的人是该死的刘罗锅。
“赶紧把灯关上！”听声音好像是赵亮。
刘罗光一个箭步移到墙边，轻轻一按，教室又重新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之后只能听见几声拳拳到肉的闷响，“要死呀你，要死呀你，吓他妈死我了。”
一束科技之光突然射出，赵亮拿着手电筒照亮了教室里有人的角落。
既然都是自己人，李来奇便收起了举在半空的拳头。
但他的气还没消，气呼呼地问：“你俩有病吧，这么晚叫我们来干吗？”
“看电视呀！”刘罗光答道。
张伦诧异地打了一个响嗝，“看……看电视？！”
顺着赵亮手电之光的指引，他俩看到教室第一排正中间的课桌上还真摆了一台电视。
李来奇盯着这台电视感觉怎么看怎么眼熟，仔细回忆终于想起来，他们几个一起去赵亮家打魂斗罗的时候用得正是它。
据赵亮说，他家买了最新的液晶电视后，这台鼓着肚子的彩电就替换下来专门给他打游戏用了，所以李来奇印象比较深刻。
看着李来奇和张伦都是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赵亮转头问刘罗光，“你没告诉他俩吗？”
刘罗光嘿嘿一笑，“没，这不是想制造点儿神秘感嘛！”
“神秘你个头，差点儿没把老子吓死。”李来奇心有余悸。
“什么意思？看什么电视呀？”一听说要看神神秘秘的电视，张伦眼前忽地一亮，“是看那个吗？”
“那个！那个不在家里偷偷摸摸地看，跑到学校来看，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你想死啊？”赵亮哭笑不得。
“那看什么？”张伦的眼神立马就暗淡下来，一脸失望的表情丝毫不加任何掩饰。
“当然是看世界杯预选赛啦，今天晚上是中国队的第一场球，主场对战马尔代夫。”
“靠！”李来奇听罢狠狠一拍大腿，这才恍然大悟，“你不说我都忘了个屁的，都是让你给吓的。”
他算是明白了，可张伦却更加糊涂了，忍不住问道：“想看可以去我家呀，我爸妈出去了，家里正好没人，为什么非要在这看呢？”
赵亮和刘罗光相互对视了一眼，俩人眼神闪烁，表情神秘，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刘罗光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三下五除二调出电视频道，四个人坐在屏幕前饶有兴致地看起了赛事直播。比赛还没开始，解说员正在介绍中国队的出场阵容，他们也嗑着瓜子聊起了闲天。
正聊得高兴，走廊里的灯突然亮了起来，教室外面传来阵阵脚步声音。
一开始大家没怎么在意，可脚步声始终没停，窗外也一直有人影不断闪过。
张伦的汗毛不由得竖了起来，他结结巴巴地问：“这……这么晚了，外面是……谁呀？”
赵刘二人笑而不语，继续看着电视。
问不出来，张伦就转头又问李来奇：“大奇，今天是星期几？”
“星期日，怎么了？”说完，李来奇自己也感觉出好像哪里有点儿不对劲，“星期日！？”
李来奇壮着胆子站起来，弯着腰一步一步地挪到教室门口，从门上的小窗向外面偷瞄，发现好多人背着书包正往隔壁班走去。
“这些不是六班的人么？大周末的他们来学校干吗？”
一回头，另外三个人已经悄悄走到他身边，跟他一起观察教室外面的一举一动。
“到底是什么情况？”李来奇又好奇又着急地问。
走廊忽明忽暗的灯光透过小窗映在刘罗光的脸上，时而浮现出他略带严肃的表情，“人不得外财不富，马不吃夜草不肥呀！”
他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趁咱们不注意，六班开始加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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