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檐声的手臂是被美工刀划伤的,江临给他开了打破伤风,原本他要亲自带他过去的,但科室护士打了电话过来让他新收病人,于是他只能叮嘱不听话的好好先生。
“一定要去打破伤风!”
匆匆撂下这句带有命令式的口吻后江临医生就离开了急诊,林阳接手了照顾好好先生的任务,拿过医嘱单熟练走到缴费窗口缴费然后带着他按照指引去了输液室那边。
江临离开后,那股迫人的低气压似乎也随之消散了一些。
“顾哥,小心点。”林阳的声音带着关切,目光始终没离开顾檐声苍白的脸和裹着新纱布的左臂。
“没事,真没那么娇气。”顾檐声扯了扯嘴角,努力想表现得轻松些,但手臂的疼痛和失血后的虚弱感让他脚步有些虚浮。
在输液室等待护士配药时,顾檐声靠坐在椅子上,闭着眼忍耐着伤口的钝痛。这时,林阳的手机响了,是项目组长王博打来的。
“喂,王博……对,我和顾哥在医院……嗯,手臂被划伤了,刚处理完伤口,医生让打破伤风……伤口?,医生没说伤到骨头,但看着挺深的,流了不少血……好的,您稍等。”
林阳捂住话筒,转向顾檐声,压低声音,“顾哥,王博问你的情况,说让你今天好好休息,如果需要,可以跟医生开个病假证明,他给你安排休假。”
顾檐声睁开眼,眼神虽然疲惫却透着坚持“不用休假。你跟王博说,就是皮外伤,没伤到骨头,不影响我坐着干活,项目现在正是收尾关键期,大家都很忙,少一个人其他人压力更大。我就今天休息一下,明天就能回去。”他顿了一下,补充道,“别让他担心。”
林阳有些犹豫“可是顾哥,你这伤……”
“按我说的回吧。”顾檐声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林阳只好对着电话重复了顾檐声的意思,电话那头的王博似乎又叮嘱了几句,林阳连连应声:“好的王博,我会照顾好顾哥的……嗯嗯,明白……您放心。”
挂了电话,林阳看向顾檐声,眼神里满是担忧和不认同:“顾哥,王博也是关心你。”
“我知道,”顾檐声笑了笑,“但真没那么严重。”
这时护士过来,熟练地给顾檐声做了破伤风皮试。等待观察结果的十五分钟里,两人都没怎么说话。顾檐声闭目养神,心里却在盘算着等下去找范衷的事。林阳则不时担忧地看着他。
皮试结果阴性,护士开始正式注射破伤风抗毒素。针头刺入上臂三角肌时带来一阵胀痛,顾檐声只是微微蹙了下眉,一声没吭。
注射完毕,护士交代了注意事项便离开了。
“林阳,”顾檐声按着注射点的棉签,看向一直守在旁边的年轻人,“你回实验室吧。”
“顾哥?我送你回家休息!”林阳立刻说。
“不用。”顾檐声摇头,语气比刚才更坚决了几分,“我自己可以。你刚进组没多久,正是需要多学习、多表现的时候。”
“今天为了送我出来,你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他看着林阳年轻而充满干劲的脸,语重心长,“职场里,勤劳肯干的‘牛马’虽然辛苦,但机会往往先给到他们。回去吧,别因为我耽误你的事。”
这番话,既是关心,也是提醒,更带着前辈的期许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林阳听懂了其中的分量,也感受到了顾檐声态度的强硬。
他张了张嘴,想说自己不在乎那些,更在乎他的伤,但对上顾檐声那双虽然疲惫却异常清明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知道,自己再坚持,就显得不懂事了。
“……好吧,顾哥。”林阳低下头,声音有些闷闷的,“那你自己一定要小心,到家给我发个信息……或者,有任何不舒服,随时打我电话!”他眼里满是不放心。
“好,知道了,快去吧。”顾檐声温和地催促道。
看着林阳一步三回头、最终消失在急诊大厅门口的背影,顾檐声轻轻松了口气。他按着棉签又坐了几分钟,感觉手臂注射点的胀痛稍缓,便站起身。他没有离开医院,也没有去找可能还在忙的江临,而是径直走向了颅脑外科的住院病区。
他记得江新晨提过,他女朋友小悠就在江临他们科室当护士。顾檐声在护士站张望了一下,果然看到一个圆脸、扎着马尾辫的年轻护士,正是小悠。
“小悠!”顾檐声走过去,轻声唤道。
小悠抬头,看到顾檐声先是一愣,随即目光落在他缠着纱布的手臂上,惊讶道“顾哥?你怎么在这儿?手怎么了?呀,脸色这么差!”
“没事,一点小意外。”顾檐声摆摆手,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小悠,跟你打听个事儿。范衷,就是之前江临主刀的那个脑干肿瘤病人的家属,他妈现在住几床啊?”
一听到“范衷”这个名字,小悠原本关切的表情瞬间变了,像是点燃了火药桶,她左右看看没人注意,立刻拉着顾檐声走到护士站旁边的角落,脸上充满了愤怒和不屑。
“顾哥!别提那个无赖了!气死我了!他们母子俩简直是我们科的瘟神!”小悠的声音压得低低的,但语速极快,充满了怨气。
“从住院那天起,那个范衷就到处跟人套近乎,尤其缠着江医生,说什么‘顾檐声是我好兄弟’‘江医生看在檐声面子上多关照’,搞得好像跟你们关系多铁似的!江医生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公私分明,公事公办,根本不吃这套!”
她越说越气“结果呢?手术做完,病人醒了,出现术前谈话明确告知过的偏瘫并发症,这无赖立马翻脸不认人!堵着江医生骂,在走廊里大吵大闹,说江医生是庸医!说他妈好好的进来被治瘫了!要医院赔钱!还扬言要去告!我们整个科室都被他闹得乌烟瘴气!”
顾檐声静静地听着,脸色随着小悠的讲述变得越来越苍白,比刚才失血时还要难看。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范衷已经这样闹过了?
江临昨晚那轻描淡写的背后,竟是如此不堪的污蔑和纠缠?想到江临独自面对这些,还想着把自己护在“安全区”里,顾檐声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愧疚和愤怒交织着涌上来。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再次问道“那……范衷母亲现在住几床?我想……”
“出院了!早被‘请’出去了!”小悠没好气地打断他,脸上带着解气的表情,“仲脑是很优秀的私立医院,床位很紧张!他妈妈手术很成功,肿瘤切得很干净,后续的偏瘫是既定风险,需要的是长期康复,不是占着我们神经外科的床位!我们早就通知他们转去康复科或者出院了,那范衷死皮赖脸就是不肯走!还想赖着继续讹!”
小悠哼了一声,带着点自豪“可我们医院不是公立,规矩严得很,哪能惯着他?那天,医务科和保安直接上门,态度强硬得很,明确告诉他们要么办出院,要么转康复科,否则一切后果自负!最后他们灰溜溜地办了出院手续走了!顾哥,你是不知道,他们走那天,我们全科室都恨不得放鞭炮庆祝!”
顾檐声的心沉甸甸的,像压了块巨石。他沉默了几秒,声音有些发涩地问:“那……他们出院时,费用都结清了吗?”
提到这个,小悠的火气“噌”地又上来了,她重重地把水杯往桌上一放,发出“砰”的一声。
“结清?结个鬼!那个范衷就是彻头彻尾的无赖!办出院手续的时候,看到账单脸都绿了,直接耍赖!说什么‘手术做成这样还想要钱?’‘等我告赢了,让法官判该给你们多少!’ 呸!他就是想赖账!还大言不惭地说……”
小悠模仿着范衷那副嘴脸,压低了声音,带着十足的嘲讽,“‘这要是在我以前待过的公立医院,就凭你们把人治瘫了这事儿,主治医生这个月的绩效奖金都得扣光!你们医院还得倒赔我钱!’”
顾檐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脸色瞬间变得比纸还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他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范衷……他竟然真的敢这样!不仅污蔑江临的技术,还想用这种卑劣的手段赖账,甚至……甚至可能真的会影响到江临的工作?!
江临的房子还在还贷……在顾檐声朴素的认知里,医生虽然体面,但他那套市中心的房子月供不少,这样…他手头肯定不宽裕。
绩效奖金对江临来说绝不是小数目!如果因为范衷的恶意欠费和投诉,让江临被扣钱甚至影响职业评价……
顾檐声简直不敢想下去。强烈的愧疚和愤怒几乎要将他淹没,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都是因为他……都是因为他多事介绍范衷来找江临!
他猛地抬起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急切地对小悠说“小悠,能不能……能不能把他妈妈的住院号告诉我?”
小悠一愣,随即立刻明白了顾檐声的意图,她瞪大了眼睛,连连摆手“顾哥!你想干嘛?你该不会是想……不行!绝对不行!”
她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范衷他妈住院期间,他为了显得自己‘孝顺’,什么都要求用最好的,进口药、自费耗材,账单本来就不低!加上他后来赖掉的那些,不是小数目!你千万别犯傻去给他填这个窟窿!”
“可是……” 顾檐声还想说什么,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江临因此受牵连。
“没有可是!” 小悠打断他,语气坚决。
“医院有医院的流程和法务!他范衷赖账,我们就按法律程序走!起诉他!法院判决下来,他该付的一分都跑不掉!而且,江医生在这件事上完全合规合法,范衷再怎么闹也没用!医院不会因此就乱扣江医生钱的,这点你放心吧!
“倒是你,顾哥,你要是真去替他付了这笔钱,那才叫冤大头!江医生知道了,非得气炸不可!他那脾气你还不清楚?”
小悠的话像一盆冷水,让顾檐声发热的头脑稍微冷静了一点。是啊,以江临的性格,如果知道自己背着他去给范衷填坑,恐怕会比现在更愤怒十倍。
可是……道理他都懂,但那股憋在心口,为江临感到不值和愤怒的情绪,却像野火一样烧得他坐立难安。范衷凭什么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伤害、污蔑、利用江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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