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仓库的布置和南希进入圈舍前的起始点一模一样。
黑红地砖，空空荡荡，唯独室内的尽头没有门，取而代之的是端坐在地上的瓷娃娃。
周围什么动静都没有。
怪物的咒骂、同伴的讨论，以及机械轰鸣和脚步声统统消失不见。
南希攥紧衣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气氛很诡异，但自己已经击碎过娃娃一次了，怕什么？
而且福尔摩斯说得对。
无论多么离谱的情况，在排除一切可能后，剩下的只会是答案。
內莉并不知道诊室里的白瓷娃娃是假的，她不会把桌摆件放在心上。
认定瓷娃娃重要性的，是南希自己。
——真如歇洛克·福尔摩斯所说，是她在影响內莉的梦吗？
南希的视线往悬浮在半空中的字幕挪过去。
【当前关卡通关要求：破解梦境的秘密。】
都到这份上了！南希硬着头皮前行。
一步、两步。
每一步南希都迈得小心翼翼——她生怕娃娃再次唐突尖叫出声，哪怕仓库房门紧闭也把什么怪物或者无脸人招惹过来。
但没有。
仓库里响起的只有她的呼吸和砰砰心跳。
三步、四步。
眼见着地上的瓷娃娃身形越来越清晰，直至伸手可碰——
而后南希眼前突然花屏了。
就像是低血糖突然眩晕，她晃了晃神。因为视野消失南希慌乱了瞬间，待到她冷静下来时眼前的场景又恢复了正常。
但是她回到了原点。
伸手可碰的瓷娃娃依旧端坐在房间正中央，南希茫然环视四周，发现是自己闪现回了仓库门口。
……该死。
想也知道娃娃不可能让她轻易靠近。但它没有任何攻击手段——不然早就自己出手了。
识别闯入者，发出警报，并且随时随地闪现。这是之前娃娃展现出的能力，显然如今看来，它不止是能自己闪现，还能命令南希闪现。
但娃娃没有把青蛙怪物挪过来砸死自己，证明娃娃的能力也是有限制的。
南希深吸一口气，决定再试试。
一步，两步。
同样是走到第五步之前，娃娃近在咫尺。
下一刻，南希视野中凭空出现了一行系统字幕。
【正在读档。】
她蓦然愣住。
南希可没喊读档，怎么能在现在时刻回档？！回到分解厂就麻烦了，还要重新——
后面的思路在南希双眼一花后戛然而止。
她向后踉跄几步，后背直接撞上铁门，发出一声闷响。
嗯？
不是分解厂，也不是龇牙咧嘴的青蛙，她还在仓库。只是南希又回到了入口门前，依旧距离瓷娃娃有一段距离，娃娃端坐在正中央，用绘制上去的蓝眼睛紧盯着南希不放。
这不是读档啊！
要不是真存档读档过一次，南希真的会被唬住。
“刚刚是什么情况？”她难以置信。
她的问题落地，系统再次出现字幕。
【当前关卡通关要求：破解梦境的秘密，是错的。】
【用户：南希，权限不足，无法突破封锁。】
【非法访问。】
【非法访问。】
【正在读档中……】
什么？
无数字幕在南希眼前疯狂滚动，几乎占满了整个视野。
关键是这字幕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只有南希能看得见，即使她闭上眼也停不下来。该死的红色字幕反复刷新，刷的南希心烦。
系统出错了？
就算是真出了毛病，也应该有个理由。南希强忍着闪烁的字幕，思绪转了一圈，第三次迈开步子。
依旧是走到了第四步。
手伸向娃娃的前一刻，无数红字幕跳了出来。
就像是计算机病毒污染，数不清的弹窗、警告和预警文字，顷刻之间填满了南希的双眼。
红字幕跳到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惊惶之中，她退后半步，又是撞上了仓库紧闭的房门。
透过闪烁的缝隙，南希勉强看到那本距离一步之遥的娃娃仍然端坐在第五步的位置。
只能是白瓷娃娃搞的鬼了。
意识到这点，南希反而冷静下来。
它能入侵系统——换做恐怖游戏，要是鬼怪BOSS能操纵玩家的系统和UI，听起来非常就非常恐怖。但关键在于，南希并不在真正的游戏当中。
操纵她的系统，只能映证歇洛克·福尔摩斯的推断没错。
娃娃的出现，确实与南希有关，甚至与南希拥有的系统、乃至梦境中的能力都有关！
破解梦境的秘密，是破解她自己的秘密。
所以……
是什么秘密？
南希还是对“她”的存在毫无记忆，红字幕还在刷新，试图回想，仍然是脑门剧痛。
也许搞定娃娃就会有结果。
但该怎么靠近它？
现在抓不住它，光是这个操纵闪现、用红字幕屏蔽视野，就足够麻烦了。
南希咬紧牙关，第四次前行。
这次，她停在了第四步上。
闪烁的红字幕空当，娃娃脸上绘制出的蓝眼睛依旧死死盯着她不放。
如果娃娃的能力和系统有关，那么谁的级别更高？
南希相信是系统，毕竟系统能给她梦境指引，还能存档回档，比只能闪现警报的娃娃能力多很多。
何况是因为她的认知而出现——
对。
因为她的认知出现的。
南希豁然开朗。
不是她白日亲自经历、靠着娃娃在登特医生面前脱身，噩梦之中根本不会有娃娃出现。
是她自己创造了娃娃！
意识到这点后，南希的心跳怦然加快。
“你是假的。”
她笃定出言，“是我创造出来的，你没有任何资格阻止我。”
空荡荡的仓库中回荡着南希的回音。
停顿片刻，她眼前的字幕更是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覆盖全部视野。
【错误！】
【错误！】
【用户：南希，没有权限，请立刻离开！】
【请立刻离开仓库！】
害怕了是吧？！
都发出这种警报，证明南希出口的一句话，比任何伤害都能让“娃娃”畏惧。
南希冷笑出声，哪怕是看不见任何东西，仍然果断伸手。
这一次，她摸黑抓住了地面上的瓷娃娃！
冰冷的触感落在掌心，而后瓷娃娃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闯入者！你是闯入者！”
这声尖利到犹如刮擦黑板的声响，此时此刻却比什么都让南希安心。
它无计可施了！
“我是闯入者？你才是，这是內莉的梦，不是让你捣鬼的地方，”南希恶狠狠抓住瓷娃娃，“让我们醒过来！”
“做不到！”
娃娃总算是尖叫出与过往完全不同的台词，白瓷娃娃的声线在空荡荡仓库中回响，“你不会得逞的，我不会回到你的身边！”
什么叫不会回到她的身边？
这玩意本身就是自己的吗。
南希满头问号，她没有记忆，实在是无法理解娃娃在叫唤什么。但有一点是确认的：只要南希越发认定娃娃是假的，它的能力就越发衰弱。
甚至是这个念头浮上心头的瞬间，连掩盖视野的红色字幕都在逐步消散。
昏暗晦涩的仓库环境再次填进双眼。
还能怎么更确信它是假的？
白日在诊所里，南希借用技能卡《大小姐的学识》，得知了瓷娃娃是赝品的信息。但具体为什么是赝品，她并不知情。
南希心中一动。
她现在依旧使用着《大小姐的学识》这张技能卡，也因为升级后的卡牌能够翻译德语，南希才得以与路易斯·施密特顺畅沟通。
所以……
手中的娃娃，是德国出产。
意识到这点，她翻转娃娃，掀开昂贵布料制造而成的裙子。
瓷娃娃洁白的本体覆盖在布料之下，在它的后背位置，印着一行模糊不清的徽标。
是德语，但在技能卡的加持下，南希一眼就认出来这德语是错的。
在错误的语法下，蹩脚地写出明确信息：出产地，伦敦。
然后瓷娃娃凄厉的惨叫险些刺穿南希的耳膜，她脑袋嗡嗡作响，但仍然坚持开口：“你是赝品，是伦敦货，这没你挣扎的份！”
“我不会回到你身边！”
娃娃还在大喊，“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也不会找到医生，他找不到约翰·华生医生！他被藏起来了！”
——华生医生！
南希又是一愣。
歇洛克·福尔摩斯说过，他混进贝特莱姆精神病院，是为了寻找医生。当时南希就猜是《福尔摩斯探案集》中侦探的至交好友华生医生了。
她果然没猜错。
但是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南希愕然看向手中的娃娃，但瓷娃娃的躯体却随着这句话应声碎裂。
没有被砸，没有攻击，白瓷娃娃啜泣出声。
“我不是赝品……”
而后，白瓷爆裂成无数碎片，稀里哗啦落在地上。
等等！
留在南希掌心的只剩下一枚散发着诡异彩光的煤渣。
怎么这就没了，好歹是留下更多线索啊！华生医生去哪了，什么叫藏起来了？！
南希抓紧掌心里的煤渣，一声巨响，地动山摇。
整个屠宰场都震颤起来，和绳索间一样，墙壁倾塌、地面碎裂。
南希脚下一空，她直接摔落下去——
又是一个激灵。
紧紧攥着煤渣的南希挣扎着起身，周围的环境蓦然发生了变化。
屠宰场的场景消失不见，四周是七号病房冰冷冷的墙。南希扭过头，新搬进来的菲娜·戈尔登小姐还在沉睡，她再往病房另外一个方向看过去，路易斯·施密特也同样扑腾着起身。
她……她们，从噩梦中回来了！
南希与路易斯四目相对，片刻过后，德国姑娘立刻看向第四章床。
梦境的主人內莉·布朗也在睡着。
路易斯张开嘴，南希拼命摇头。
內莉是梦境的主人不假，但显然第二个关卡的问题在于瓷娃娃——也就是南希自己。
还不知道內莉在其中起到什么作用、她自己是否知情，最好别打草惊蛇。
看到南希摇头，路易斯只要悻悻闭嘴，并根据南希的示意，重新躺了回去。
南希也同样躺回床上。
高高的窗外，天还是黑的，这次醒来的似乎比上次还要早。
醒来归醒来，但问题太多了，她得一件一件捋清楚、搞明白。
以及……
视野中，恢复正常的系统无声报幕。
【副本：贝莱特姆精神病院，当前关卡：屠宰场，已通关。】
【角色：南希，已升级。】
【下面进行任务结算和升级奖励。】
又是折腾一整晚，她倒要看看，这次系统会给她什么“奖励”。
南希：合着这是我自己吓自己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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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二夜（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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