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整个冬天的雪都送给你，可你说春天必须准时到达”
十二月三十一日，波士顿的尾巴。
天空像被谁打翻的牛奶，雪片一层一层叠上来，把城市裹成巨大的奶油蛋糕。
林煦站在医学院图书馆的台阶上，抬头望见对面钟楼的指针——
11:42。
再过十八分钟，她的访学项目正式结束；再过十八分钟，她就该去洛根机场赶飞往上海的航班。
行李箱已经寄存在一楼储物柜，身边只剩一只灰色双肩包，里面塞满打印好的论文、给小患者们准备的向日葵贴纸，以及沈砚昨夜托前台转交的一只牛皮信封。
她没有拆。
信封很薄，却莫名烫手。
11:44。
沈砚来了。
黑色大衣在雪里像一道锋利的裂缝。
他走得很快，长靴踏在台阶上，积雪飞溅。
“我以为你不会来送我。”林煦先开口。
她说话时呼出的白雾，被风瞬间撕碎。
沈砚停在她下一级台阶，抬眼。
那双眼在雪光里显出近乎透明的冷灰色，却又像底下燃着暗火。
“我不喜欢意外。”他说，“所以我在倒计时。”
林煦笑了一下：“倒计时什么？”
“倒计时——”沈砚顿了顿，“你离开我的半径。”
11:47。
钟楼底下，风把雪吹成斜线。
沈砚从大衣内袋抽出那只信封。
不是昨夜托人转交的那只，而是另一只——更厚、更硬挺，封口处印着烫金的孤星科技 LOGO。
他递给她。
林煦没接。
“空白支票。”沈砚声音低哑，“金额随你填，币种随你挑，附属条件只有一条——”
他语速放慢，像怕她听不清：“留下来。”
雪落在信封上，化成水珠，沿着他指骨滚落。
林煦垂眸，看见支票抬头已经签好：SHEN YAN。
签名锋利，像刀刻在冰面。
11:50。
图书馆门口开始聚集跨年的人群。
有人戴着荧光发卡，有人抱着香槟，倒数声此起彼伏。
林煦呼出一口白雾，抬手替沈砚拂去肩上的雪。
“你知道我填多少吗？”她问。
沈砚喉结动了动：“多少都行。”
“一毛钱。”
林煦把信封重新推回他胸前，“换你今晚好好睡一觉，别再盯盘到四点。”
沈砚指节收紧，信封在他掌心皱出一道痕。
“林煦，”他声音哑得厉害，“我可以用这笔钱做很多事——给你建最好的诊室，给你招最顶尖的团队，给你……”
“给我什么？”林煦抬眼，“给我一条不用选择的路？”
11:53。
钟楼上的大钟开始发出沉闷的预备响。
咚——
第一下。
沈砚忽然伸手，抓住她手腕。
不是十指相扣，也不是用力拉扯，只是虚虚地握着，像怕捏碎什么。
“我查过航班，改签窗口到今天下午三点。”
“我行李已经托运。”
“可以退运。”
“沈砚。”
“嗯？”
“松手。”
第二下钟声。
沈砚指尖僵了僵，慢慢松开。
雪落在他睫毛上，没有化。
11:55。
林煦把双肩包换到左肩，右手在口袋里摸到一枚小小的金属。
是那枚向日葵胸针，冬至那天他别在她领口的。
她掏出来，轻轻放在沈砚掌心。
“物归原主。”
“不是礼物吗？”
“礼物是故事，故事讲完，该还你。”
沈砚盯着那枚胸针，忽然笑了，笑得很难看。
“林煦，你把我当项目结束后的废弃数据？”
“不。”她摇头，“我把你当下一章节的伏笔。”
11:57。
人群开始高呼倒计时。
“Ten！”
沈砚抬眼，声音淹没在风里：“如果你一定要走，至少告诉我——”
“Nine！”
“——你讨厌我什么？”
“Eight！”
林煦踮脚，替他整理被风吹乱的领口。
“Seven！”
“我不讨厌你。”她说，“我讨厌你总想用合同代替拥抱。”
“Six！”
沈砚眼眶微红，却还是把那枚胸针重新别回她围巾。
“Five！”
“留着。”他声音低哑，“等你愿意让我写上续集。”
“Four！”
林煦后退一步，笑着挥手。
“Three！”
沈砚忽然喊：“林煦——”
“Two！”
“——我不会再给你空白支票！”
“One！”
12:00。
新年钟声轰然落下，礼花在远处腾空，碎成漫天流萤。
人群爆发尖叫、拥抱、亲吻。
沈砚站在原地，雪落满肩。
林煦隔着沸腾的人海，对他做了个口型——
没有声音，但他看懂了。
她说：新年快乐。
12:03。
林煦转身，穿过人潮，背影被雪与霓虹拉得很长很长。
沈砚没有追。
他低头，看着掌心那枚向日葵胸针。
花瓣上沾了一粒雪，像未说出口的泪。
12:05。
林煦的手机震动。
一条新消息，来自沈砚：
【航班号 MU588，登机口 C19。
改签窗口在 T3 航站楼 2F，排队人少。
如果你改主意，我等你到 14:59。】
林煦停下脚步，抬头看天。
雪仍在下，像有人在云端撕碎了一床鹅绒。
她深吸一口气，把围巾往上拉了拉，继续向前。
脚步坚定，没有回头。
12:07。
沈砚仍站在钟楼底下。
他把空白支票对折，再对折，直到变成一个硬挺的小方块。
然后，他把它放进大衣内侧最靠近心脏的口袋。
像把一句迟到的告白，暂时封存。
倒计时结束。
他的半径，终于空出了一道缺口。
缺口里，风雪呼啸，却隐约透出一缕向日葵的暖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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