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在一片南方特有的湿润微光中悄然退去，早春的洋城空气里依旧带着些许冷意。伊然的高二第二学期，如同一首悄然绽放的诗篇，在那薄如蝉翼的阳光中，纤细而坚韧地展开。
清晨的教室还沾着些假期后的慵懒余韵。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和轻纱般的窗帘，柔和地洒落在每一张课桌上，投出斑驳的光影。伊然刚坐下，桌面上便多了一份热气氤氲的外卖袋。糯米鸡的香气缓缓弥散，热腾腾的，裹着一股熟悉的清香，像是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悄然靠近。
她低头看了一眼，果然，一张小纸条压在纸袋边缘——笔迹潦草却干净，带着少年特有的认真与急促：“伊然，早安。——聂航”
她指尖停在纸条边上，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里有一瞬间的波动。她没有动那份早餐，只是小心翼翼地将纸条折好，收进抽屉。像是在收起一段温柔，也像是在给这份心意，找一个不尴不尬的出口。
坐在前排的男生回过头来，眼里闪烁着浓浓的八卦光芒，嘴角挂着调侃的笑意：“又是早餐？你要是吃不下就给我，我可不挑。”
薇薇也凑了过来，压低声音凑到她耳边，整个人都藏不住的兴奋：“学弟对你可真是锲而不舍耶，连寒假一回来都立刻送早餐，是真情实感的浪漫攻势吧？”她眼神亮晶晶的，语气中带着女孩特有的揣测和促狭。
伊然轻笑了一声，没正面回应，只是顺手将桌上的书摆好。她的笑容干净温和，却像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那份热烈挡在心门之外。她不是没察觉到聂航的心意，只是——
她早已把自己的心，毫无保留地交给了另一个人。
一旁的晓珠翻了个笔记本，语气轻快却暗藏柔情：“秦逸在伊然心里种下的那颗种子，早就生根发芽，现在都快成参天大树了。”她语气淡淡的，像在陈述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实，却藏着对好友感情的深刻理解。
薇薇愣了下，随即睁大眼睛，声音一瞬间压低又飞快：“你说什么？！你是说……伊然跟秦逸在一起了？什么时候的事？你竟然一个字都没透露给我，这可是本年度最爆炸的消息！”她惊讶得像是发现了某种宇宙秘密，整个人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
上课铃声突如其来地响起，把她的惊呼生生截断。教室一片哗然中渐渐归于安静，薇薇恋恋不舍地转回身，却忍不住在开课前最后一秒回头冲伊然比了个“等我问到底”的眼神。
——————
放学铃一响，教室瞬间被喧闹搅动，像一盆被撒入碎冰的温水，四下迸溅。
伊然慢慢合上书本，动作不疾不徐，却有一种不容动摇的清晰。她知道，今天，她必须和聂航说清楚。这不仅是对他的尊重，更是对自己心意的一次完整告白——在心之所向已明确的时刻，任何模糊和拖延，都是一种温柔的伤害。
高一的教学楼静静伫立在旧校区的一角。她走在熟悉的台阶上，脚步踩在泛着斑驳痕迹的地砖上，每一步都仿佛踏进了从前。那个偷偷追逐秦逸的自己，那些写下纸条却不敢递出的午后，那些深夜为一通电话小心翼翼捧着心跳的时光，在这一刻，统统浮现在眼前，像一帧帧轻轻晃动的胶片。
高一（2）班的门口，学生三三两两地往外走。伊然站在门口，安静又挺拔。她没有回避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只是静静等待那个熟悉的身影。
聂航从教室走出，阳光下他白净清秀的脸上挂着笑，看到伊然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扬起一贯自信的笑容：“找我？”
“我们能聊聊吗？”伊然看着他，语气温柔而坦率，带着少年人难得的认真。
他们并肩走到操场边。晚风吹动操场上零落的树叶，跑道静悄悄的，只剩下几道斜斜的光影，从栏杆缝隙间斜斜洒落。
“聂航，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也谢谢你的心意。”她开口，语气温缓，却一字一句都清楚得像从心里剥落下来的真诚，“可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少年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眼中有一丝悄然滑过的黯淡。
“是……那个叫秦逸的学长吧？”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像是不想让风听见。
伊然点点头，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那笑容不带炫耀，却藏不住一种笃定而温柔的喜悦。
“我们在一起了。”她的声音像春风拂过枝头的第一朵花，轻，却落得实在。
那一刻，聂航像是被静止在光影之间。他低下头，不再看她，像是努力将某种情绪咽回喉咙。片刻后，他轻声问：“那……如果有一天你们分开了呢？”
伊然顿住，转头看他一眼，内心立刻跑过了几百只草泥马，心想：“我那么不容易才和秦逸在一起，这人是在诅咒我吗？” ，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微笑，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聂航，”她声音依旧温和，却带上了某种不容回避的坚定，“我希望你会遇到那个真正属于你的女孩——不是一个你一直等的人，而是那个，也愿意朝你奔赴的人。”
聂航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望着操场那头的天空，像是在思考，又像在安慰自己。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扯出一个浅浅的笑，像是在给这段情绪收尾：“那……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当然。”伊然点头，眼神里没有丝毫犹豫，“只是，我们只能是普通朋友。”
风又吹过来，吹动她的发梢，也轻轻掀起她校服领口的一角。落日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倒映在跑道上——曾经可能交错的两道轨迹，终究还是慢慢拉回了平行。
也许，他们只是彼此青春中温柔的一程，是在彼此心底驻足片刻的旅人。
不是归宿，不是后来，只是——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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