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气放晴,太阳从薄云后方露头,空气回暖。
下了一夜的大雨,一中的橡胶跑道都积满了水坑,校长广播通知各班近两天不用跑操,学生都松了口气,谁也不想在大冷天人挤人地跑操。
“你们班班长在不在?把办公室的历史卷子抱过来发一下。”
上午大课间,英语老师踩着高跟鞋丢下来这么一句话。
杜傲热情回应:“回老师,我们班长不在。”
“副班长来一下。”
瞥一眼身后,仍旧是空荡荡的,两节课过去,不仅路翎没来,尤袤也没来,杜傲疑惑地勾了勾同桌王青的肩头,凑近小声问:“怎么回事?他俩都迟到了?尤袤迟到没什么,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况且这两天流言蜚语太盛了,躲一躲也行......”
“咱班长这么一丝不苟的人还赖床呢?”
王青跟着扭头盯着空荡荡的桌椅,神色困惑,正要开口说话,余光就瞟到两抹款款而来的身影。
一前一后,不疾不徐,都是身形绰约,跟画儿中的人影似的,身影被晨曦拉长,他们逆着光走来,尤袤的几根软细的发丝在金光下的晕染下一摇一曳的。
王青立即用手肘激动地推了推杜傲,下巴一抬,捏着嗓音道:“喏,这不是来了吗?”
杜傲回头,果然见到尤袤和路翎,他张了张嘴正要热情地打招呼,举起手后又顿住了。
不对劲——
路翎带着个厚厚的黑口罩走在后面,身上的衣服肉眼可见的不合身,小一号似的,完全兜不住路翎宽大颀长的身形。
更值得玩味的是走在前面的尤袤。
尤袤本就皮肤白胜雪,手上、脸上、脖颈处的青筋和血管在眼皮子下面清晰可见,此时他的脸颊红得要滴血,眼神飘忽不定落不到实处,更离谱的是,尤袤的嘴角破了。
他的唇形优美,弧线优越,唇瓣饱满红润,小破一角渗出嫣红的血丝,一粒血珠还要掉不掉的滞留在唇瓣。
杜傲大惊,猛地拍桌瞪着两人:“你俩打架了?”
“没。”尤袤惜字如金道。
他的嗓音泛着刚起床的微哑,感受到唇瓣汩汩冒出来的热流,他的舌尖灵活地往上一卷,将嫣红的血珠裹入空腔,漫不经心地坐下。
杜傲狐疑地问:“那你嘴角怎么破了?脸红的跟龙虾似的。”
尤袤撕下一副口罩戴上,遮掩住异常的脸色,平静道:“不小心咬破的。”
杜傲还要再问,尤袤给他一记寒意满满的眼刀,眉眼都泛着不耐烦:“好好上你的课,不该问的别问。”
“好,我不问了。”杜傲哆嗦了下,又扭过去。
如果是打架这么简单就好了,尤袤在内心冷笑,他单手支着脑袋,垂下目光,呆呆地盯着课本,一个字儿都看不下去,脑子乱如麻。
一直塞在棉袄口袋里的右手摩挲了下,他想,这还真是一只罪恶的手,他都不想让它重见天日,甚至想把它剁掉。
它还留有气味,可能是他的气味,也可能是路翎的气味,他说不准是谁的气味更浓郁一些,总而言之,已经洗过数遍,可气味还是消除不掉,他动了动鼻尖。
果然能闻到,操,尤袤在内心暗骂一句,烦躁地伸手抓了把头发。
现在这只手和早上时一样,又热又烫,像是被沸腾的滚水浸泡过,尤袤看见它就脸上发红,就想到早上的傻逼事儿。
有多傻逼呢?
在同一张床上,在天空吐出鱼肚白,学生们都去上学,而他们却咫尺之距,四目交接,隔着一床被子,试探、触摸界限。
路翎好听低哑的声音在他的耳畔蛊惑着,灼热的呼气洒在他的肌肤上。
“互帮互助。”他如是说道,目光沉沉。
太荒唐了,尤袤懵了,当时脑中一片空白,活了十七年,他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的身体和欲念。
第一次在别人身上认识到手指的妙用。
他紧闭双眼,没敢看路翎,只一个劲儿地压低声音喘气,额头的碎发湿透了,热汗洇湿枕头,他只一个念头:悔不当初,这下完蛋了,就不该答应路翎住宿的。
路翎说完住宿后就脸色酡红,虚虚地歪倒在床上,双眸微阖,尤袤皱紧眉头,感到不对劲,追问几句才知道这人冒着大雨跑过来的,上手摸到额头,果然火烧火燎的。
他当机立断披着衣服手握雨伞出去买退烧药,路翎睁开眼睛,滚烫的胸膛狗皮膏药似的贴过来问他:“你还生气吗?就考试的事。”
尤袤着急忙慌地走,在门口撑起雨伞没空理他,路翎拽着他的衣领把人砸向床沿,又贴着耳垂执着追问:“告诉我,你还生气吗?”
尤袤喘口气,他咬咬牙,拢起凌乱的衣领直起身,怒吼道:“操!不气了,你松手让我走,烧不死你个大傻逼!”
病号路翎就这么留下来了,谁让他此刻是“弱不禁风”的病员呢,他还漫不经心地违心说:“怕什么,咱都是直男,睡一张床又没事。”
前半夜就退烧了。后半夜床上的两人中间放着一只巨型卡皮巴拉玩偶,各自入睡。
一夜无梦,相安无事。
谁知醒来时卡皮巴拉玩偶被踢飞在地,孤零零地躺在角落里。中间的空隙被人身取而代之,界限被打散,双臂交横。
尤袤已经不是直男。
路翎笑了,目光瞥向一处,他微勾起唇角,语调轻快,体谅道:“这很正常。”
荒唐事就是这么开始的。
脑中一片闪亮的白光突现,尤袤的神经紧绷又松散,神经像一根弹力十足的皮筋。
断断续续。
嘴角溢出的声音也由缓到急。
尤袤低下头,盯着皮卡丘的卡通被单,顺势咬破自己的唇角,浓郁的铁锈味盈满口腔。
血的味道。
半晌,他才虚脱地睁开湿漉漉的眉眼,正见到同样湿润清亮的眼眸盯着他。
他听到路翎问他:“摸你爽吗?”
“摸你爽吗?”坐在教室里的路翎侧过头,又低声问了一遍,早上他没听到回应。
尤袤直起身子,冷不丁在教室听到这话,他吓得左顾右盼,周围三五好友聚团吵个不停,没人注意到他们。
他放了心,这才动了动唇,冷酷地吐出一个字:“滚。”
眉间蹙起的褶皱更深了,他想到路翎毕竟是直男,还是有意中人的人,跟他这样岂不荒唐?
于是敛下眸子,改口道:“抱歉,我越界了。”
路翎丝毫不以为意,更不动怒,似乎还神清气爽,他气声自然,若无其事道:“没越界,这很正常。”
尤袤讶然。
正常?朋友间互相解决释放很正常?
可若是换成同样是朋友的程暮,尤袤浑身冷飕飕的,他想都不敢想那种场面,他绝对会挥起拳头揍程暮。
“你跟其他朋友也这样吗?”他眉头拧紧问。
“当然不是......”
数学老师眼刀瞟过来,怒气中烧地批评:“后排的两位,上课不要说话,看你们几次了,屡教不改!”
路翎闭嘴了,尤袤也没再问。
昨天尤袤让程暮留意一下一中门口,看有没有可疑的人,下课后程暮给他发来一张照片。
程暮:“栽赃你作弊这人是理科十五班的,男生,人挺老实,跟你无冤无仇,前天放学后被汪澈铭拦下威胁了,今天一早良心发现要找你道歉,见你没来就跟我说了。”
尤袤的目光死死黏在汪澈铭三个字上,他眼眸里泛着寒冷的光泽。
“汪澈铭最近都在哪儿出现?”他问。
程暮的搜查信息很全面,没过一分钟就给出了确切的回答:“文化广场。”
-
“你跟来干什么?”
放学后尤袤就打定主意去文化广场蹲汪澈铭,抬脚一直走到校门口,发现身后轻微的脚步声就没停过。
顿足,他扭过头,视线落在身后的人身上。
衣服还是他的,对路翎来说显小,不合身,路翎湿透了的厚棉袄还晾晒在他的宿舍。
路翎向前走一步,迎上尤袤要刀人的视线,他轻声说:“我大概能猜到你要干什么,你别赶我,我想跟过去看看。”
尤袤本不想让路翎跟过来,但路翎话说得斩钉截铁,表情冷峻严肃,他便无所谓地耸耸肩:“随你便。”
雨后,太阳一落山,空气又恢复冰冰冷冷的样子,尤袤怕冷,他鼻尖冻得通红,手指蜷曲在口袋里也不顶用,根根僵直发冷,冬天一到,寒气就跃过稀薄的衣服穿透他的骨髓,血液都要难以流通了。
天黑了,华灯初上,街道两旁一排排的店铺闪着斑斓的亮光。
在一个无人的转弯处,路翎的余光觑向一侧冻得发抖的人,他蓦地停下脚步,伸手拦下向前闷头走的尤袤,逆着这样的光芒,周身都被五颜六色的彩光映照得如飘飘仙子,又盯着尤袤懵逼的眼神。
路翎叹口气,敛下目光,视线钉在尤袤的眉眼上,他堂而皇之地取下自己的围巾。
黑色的,炽热,带着他自己的气息和滚烫温度。
尤袤怔了怔,温暖带绒的围巾触及自己的肌肤时,他霎时一哆嗦,像是被这暖意给刺激到,身体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路翎以为他不愿接受,眉头蹙起,带着呼气的话音从头顶落下来。
“你躲什么?不是冷吗?”
“没躲。”尤袤说,他的目光滞留在给他拨弄抚平围巾的那只手上。
他得承认,他此刻冷,身上冰凉,骨架打颤,而路翎很暖,像个火炉,会发热,还会分散热量给他。
被一个男的戴围巾确实不好意思和别扭,尤袤适应两秒就被暖意冲昏了头脑,他定定地站着,任由路翎给他弄。
向前又走两步,尤袤冰凉的口袋里突然挤过来一只手,两人的手,一冷一热,握在一起。
不是十指相扣,那样太暧昧,路翎只是虚虚地将手心贴在尤袤的手背,好像只是来给予温暖和热量的。
果不其然,尤袤没抗争。他的右口袋一下子塞满两只手,鼓鼓囊囊的不像样。
“你们这里会下雪吗?”路翎问。
脑子里回忆起白茫茫一大片的雪景,尤袤点头,“会。”
“我没见过雪。”路翎不动声色地紧了紧手,他的指尖在光亮照不到的昏黑口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抓挠着尤袤的手心。
他继续道:“今年一起看雪吧。”
尤袤看他一眼,轻嗤:“你连雪都没见过?”
过了一会儿他亲口允诺:“那就一起看看。”
汪澈铭从高高的假山石上跳下来,对着走来的两人吹了个响亮的口哨,他狞笑着,语气轻飘:“嗨,最近好吗?”
要备考六级了[可怜][可怜],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更新,不敢再逃课了[化了]
[化了][化了]人在无语的时候会很无语[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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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摸你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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