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路翎犹坠冰窟,如遭雷劈,浑身僵冷,身心极度受创,他压在瓷砖上的手掌在轻微地颤抖。
满脑子重复尤袤的话——
“我有喜欢的人了。”
如此波澜不惊、平实的话语却在他的心头掀起惊涛骇浪。
他眉目森冷,阴恻恻地凝视尤袤的面容,企图找寻些许说谎的蛛丝马迹。
遗憾的是,任由他的眼波流转,再如何仔细打量、细微审视,他都辨别不出尤袤话中的真伪。
尤袤一脸坦然,平静地用目光回望他。
不似说谎,路翎心头下坠半寸,他张开嘴,觑向尤袤,语气森严地质问:“你说......”
他顿了下,深吸一口气,强硬地压下满腔的怒火与不满,尽量心平气和地问:“你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尤袤不闪不避开,淡声嗯了下,掀起薄如蝉翼的眼皮,长而翘的睫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落下一层灰扑扑的阴影。
路翎呼吸一滞,跳动的心脏漏一拍,他仓惶地盯着尤袤姣好的眉目,打破伪装的心平气和,愈发的躁动不安。
偏生尤袤不知道路翎内心的小九九,语气平淡:“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
是谁捷足先登?他怎么不知道?到底是谁趁虚而入?
不是学妹,难道早就另有其人?
路翎暗骂一声,额头爆出几道青筋,他攥紧拳,猛地锤击冷硬地瓷砖。
“什么时候的事?”
尤袤偏过头,目光淌过几分疑惑,他不明白路翎为何如此愠怒和气愤。
路翎一直男,听到他有喜欢的人,竟然如此失态,心急火燎的搞得好像在吃醋一样。
这不应该啊。
片刻后,尤袤回过神来,他的双眸忽闪,心中隐隐浮现一个确信的答案——
难不成路翎是在嫉妒他有喜欢的人?
真是幼稚。
思绪转了又转,尤袤轻笑回答:“也没多久。”
路翎一把用力捏住他的下颌,逼迫视线交接,尤袤被逼无奈地仰起头,后脑勺磕碰在后,路翎用手护着他的后脑勺。
尤袤抬眸,在那双眼睛里看出几分不甘,几分盛怒,心中暗骂,这人嫉妒也有个限,真他妈的幼稚。
“谁......谁允许你擅自喜欢上别人了?”路翎不依不挠地追问。
这话在尤袤听来格外刺耳,也极其幼稚,这人就是嫉妒心强。
他也争锋对决道:“允许你有意中人,却不允许我有喜欢的人,凭什么?你用得着这么生气?你难道没有吗?”
路翎微愣,他晃神地看着尤袤,目光渐寒,心中只凄凉地想,我有的不正是直男的你吗?
他咽下一口闷气,目光炯炯:“是谁?”
尤袤静了,后背抵靠在墙面上,心中也无限悲凄地想,不正是直男的你吗?
纵有百口,他也难置一词。
直男是一道坎儿,迈不过去。
见尤袤没出声,路翎脸色下沉一度,他冷着声重复:“是谁?”
尤袤叹口气,摇摇头,伸手推搡近在眼前的路翎的胸膛:“你就别问了。”
“不能说?连个名字都保密?我们不是互通有无、推心置腹的朋友么?”
稍顿几秒,路翎凑近尤袤的耳畔,柔和的声音灌入耳中,似是蛊惑地继续道:
“你跟我说,我保证不外泄出去,你大可放心。”
是啊,推心置腹.....
尤袤却气恼地瞪着他,意有所指道:“你还好意思说推心置腹,你不也没告诉我你的意中人是谁吗?”
路翎僵在原地,石化了,没想到被反将一军,也没想到尤袤会这么质问,这直戳要害。
“我......”
他嗓音干涩地发出一个音。
尤袤的眼眶慢慢发红,眼前迷蒙一片,眼尾渐趋湿润了,有什么清凉的东西在眼眶内打转,要掉不掉的。
他仰起头,撇撇嘴,近乎是嘶吼道:“你缄口不言,却要求我和盘托出,让我知无不言,让我对你倾肠倒肚,凭什么?”
路翎沉默了,手指紧紧蜷曲在一起,各种思绪杂糅在他的脑海,他既惶恐直男的尤袤讨厌同性恋的自己,又懊恼气愤双标的自己。
是啊,他不也没说吗?
尤袤只觉得心里越发的委屈,气的牙齿打颤,双目微红,他愤愤的,一股脑儿倒豆子般:
“你不觉得你这样欺人太甚,强人所难吗?”
说完他看也不看路翎,倾尽全力推开他,向前刚迈一步,手腕却被人捉了去。
温热的体温度上他冰冷的肌肤,往常他渴望欣喜的温度,在此刻他却兴致缺缺,他猛地甩开手臂,路翎更加用力握紧他。
“操,你捏疼我了。”
闻言,路翎果然松了力道,他突然伸出手,顺着下颌摸去,单手捧着尤袤滑溜溜的脸,指腹在尤袤的脸颊细细地摩挲,指尖抵触在薄而冰凉的耳垂上。
“你哭了吗?”
他细细地察看尤袤的眼睛。
“滚!哭个毛线。”
尤袤敛下目光,伸手扒拉缠在脸上的那只手。
“哎,你......”
路翎无措起来,心慌意乱,他腹中万千安慰的话卡在嗓门。
自责自愧间,他叹口气。
心想,去他妈的直男,这道坎儿,他今天就要横跨而过,都说言多必失,可他再不说出口,他就要憋死了,这不上不下的暗恋,他腻烦了。
一手捧着尤袤的脸,一手捉住尤袤下垂的手腕,气氛恰到好处,周遭寂寥无声,他们呼吸相闻。
“尤袤,其实我喜......”
砰的一声,厕所门被狠狠踹开,有人来了,脚步凌乱沉重。
与此同时,路翎暗骂一声操,电光石火间,快速拽着尤袤跑到隐秘的隔间。
视线落在手腕的那只手上,尤袤盯着看几秒,又收回视线,尝试着抽动两下,没抽动,他古怪地瞅着近在咫尺的路翎。
今天的路翎哪哪儿都奇怪。
外面不止一个人,一道饱含愤怒的男声拔地而起。
“你要跟我离婚吗?”
尤袤不禁纳闷,眉头轻蹙,这人是谁?听声音不像学生。
正在他木讷地想来想去时,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回应了方才那道男声。
“对,我要跟你离婚。”
说得斩钉截铁,毫无挽留的余地。
霎时间,尤袤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盯着隔板,这声音不就是韩甫清的吗?
脑中顺势闪过韩甫清请假结婚的事,他的睫毛颤抖着,嘴唇翕张,已然恍然大悟。
韩甫清的结婚对象是男的!他偶然间撞见了老师的秘密。
几乎是瞬间,他过于激动,一把拽住路翎的衣袖,重重晃荡了下,双目矍铄地看着路翎,用口型说出这个消息。
路翎垂下目光,只看到一张一合频繁翕动的嘴唇,里面湿滑粘腻的巧舌窜来窜去,时不时地冒出口腔,优越的唇形随着动作变化万千,还看到尤袤冰凉的手贴在他的衣服上。
抓的很紧。
路翎不动声色地滑了滑喉结,不由得多看几秒。
这在尤袤看来就是呆,就是笨,就是信息传达不到位。
他暗骂一声,这个呆子!怎么当上学霸的?
他凑得更近,急切地用口型重复,眼巴巴地希望路翎能知晓他的震惊。
但在路翎看来,这举措实在是太像撩拨,几番下来,他终于忍无可忍,伸出手用宽大的手掌堵住尤袤的唇。
“唔唔......”尤袤气急败坏,目眦欲裂。
捂我嘴做什么?
他仰头瞪着路翎,心中愤愤不平,太过气恼,又死犟,他甚至以牙还牙,湿热的舌尖伸出来,抵在路翎的手掌心,重重将那手掌往外推。
舌头的力量微乎其微,这无异于蚍蜉撼树。
外面的韩甫清跟郑文薄唇枪舌战,骂个不停,隔间里的尤袤和路翎也是明争暗斗。
妈的,好软,好湿滑,路翎彻底崛起,身体凑近尤袤。
突起多么明显,腹部被抵住的那刹那,尤袤静声了,他惶恐地眨眨眼,心中大骇。
他同桌牛逼,是个发qing怪,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于是不怕死地用气声说:“想不到你还是个变态呢,我是直男你也能石更,要是你的意中人......”
路翎垂眸看他一眼,心神晃荡,他单手解下围巾塞进他的嘴里,厉声警告:“你别说话。”
“唔唔!”
直到回到班级,尤袤还是没能从震惊中恢复过来,指尖捏着笔转来转去,他轻啧一声,韩甫清居然是个同性恋?现在还要跟他对象闹离婚?
怪不得结婚前,韩甫清会说:“我的婚姻不光彩,只有懵懂的你们会祝福我。”
也怪不得结婚回来,韩甫清会每日一筹莫展,心不在焉,原来是感情生活出问题了。
除自己外,这是尤袤遇到的第一对结过婚的同性恋。
汪澈铭疯狂癫散,虞灿不要脸,何贤岷死缠烂打。
可韩甫清跟他们不一样,他挺正常,也正派,为人师表,关爱学生,没有疯狂的因子作祟。
若不是今天悄然碰到,尤袤想都想不到,老成稳重的韩甫清竟然跟一个男的谈情说爱、结婚成家。
“你说,他俩为啥闹离婚?”尤袤瞥了眼讲台上神色自然的韩甫清,压低嗓音问路翎。
路翎看他一眼,微微皱眉:“你好奇这个?”
尤袤回应:“好奇。”
当然好奇了,他也是个同性恋,他得时刻关注自己同类的感情趋势。
同性恋这条路到底能不能走,能走到哪儿,走多远?他还懵懵懂懂,连冰山一角都难触及。
他只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知道喜欢上直男的滋味不好受,说不开的话都压在心中,憋死腹中。
他觑向一侧的路翎,路翎顿笔,也抬头看着他,都在彼此眼中看出些许茫然和困惑。
这条路到底能不能走?
前路多艰,一概不知。
路翎收回视线,又抓起笔,在纸页上烦躁地划拉几道蜿蜒的线条,他慢吞吞回了句:“不知道。”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又能知道呢?
尤袤百无聊赖地趴在课桌上,眯着眼问:“所以,你那意中人到底是谁?”
路翎掀唇反问:“你喜欢的那人到底是谁?”
周围静悄悄的,前面的同学都在专心做题,没人能打搅到他俩,气声也微弱,咫尺之距的他们才能听清楚。
尤袤深吸一口气,弯起眉眼:“你先说,你说了,我就说,咱谁也不藏着掖着。”
他也不想憋在心里了,不破不立,大不了做不成朋友,也好比卡顿在这里强。
路翎微微一笑:“你先说。”
尤袤把橡皮撂在他桌前,不紧不慢道:“你先。”
路翎把小橡皮捏起来,又投掷过去,轻声催促:“你先。”
操了!
尤袤又扔过去,不耐烦道:“你!”
路翎不甘示弱,橡皮被他丢回去,“你。”
“你复读机啊?就不能让让我?”
这当然让不得。
路翎不语,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枚一元硬币,捂在手心里,抬眼看尤袤,低声商量:“是花你说,不是花我说,怎样?公平么?”
“来。”
尤袤一眨不眨地盯着路翎修长洁净的手,心里怦怦直跳,谁先说呢?他还是路翎?
路翎同样心急火燎,紧张得手心里湿湿的,他扣住硬币,往上抛掷,和尤袤一样仰头注视在空中翻滚的硬币。
咕咚一声,尤袤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就要来了......
快落地见分晓时,杜傲扭过头一把捏住塞进自己的口袋。
尤袤:?
路翎:?
两人怒气冲冲地瞪着杜傲,杜傲僵硬着舌头说:“咋......咋了?”
尤袤拎着他的衣领,煞气不减地说:“是你的东西么,你拿什么拿?”
杜傲虎头虎脑地摸着自己圆圆的头,不在意道:“嗨啊,就一块钱,拿来充当班费吧,这次联考后全班出去搓一顿。”
尤袤松开他,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好,联考过后再说,趁着那时搓一顿都喝醉了,酒精壮胆,他也能说出来。
路翎单手支着头狡黠地想,要不…到那个时候把尤袤灌醉了,再逼问他那人是谁?
两人都默契地勾起唇角。
尤袤:我好委屈,委屈哭了≥﹏≤,你就不能让让我!
路翎:我也很委屈[化了],说了万一做不成朋友呢
这次也没写到表白,我忏悔[可怜][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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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你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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